30、铜花和蝴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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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时。”
兰时神色懵懂，泛着水气的桃花眼渴盼地望着她。
禾善舀了瓢透着凉气的水，右手顺势抓起兰时身上乱晃的花。
少年低声抽气，肌肉微颤。
禾善不禁心头一跳。
美色误人。
她默念色即是空，转手将几朵发烫的桃花塞进水中。
眼前的人直直趴到桌上，双手无力地举起，又“啪”地一声摔下，鸦睫下的瞳仁水色潋滟，像是被欺负狠了般落下几颗滚圆的泪珠。
禾善想，如果有人看到，定要说她是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
于是她又将兰时搬到了床上。
不去看那双漂亮的眼睛，禾善匆匆解释：“你冷静冷静，睡一会儿，我先去找师姐。她若有个好歹，你也活不成。”
“不…”
兰时手脚无力，脑中乱糟糟的，分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少女要离开他。
奈何他被那盆凉水弄到崩溃，只能眼睁睁看着禾善离开。
少女提着衣裙跑了出去，粉色裙摆上有点脏污，兰时想给她拍掉，却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又被扔下了。
他闭着眼睛，感受身体里乱窜的灵力。
耳边传来踢踏声，兰时猛地睁眼，禾善正站在床前。
少女趴在床上，越过他的身体扯来被子，将一小角盖在了他的肚子上。
“把肚脐眼盖上。”禾善嘟嘟囔囔：“你乖啊，在这里等我。”
说罢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重溟剑的碎片带上。
她说我乖。
一片混沌模糊中，只有少女的声音和弯弯的眉眼涤荡识海，叫他忽略身体剧痛，昏睡前也能带上安然。
他想，我等你。
＊
孟秀秀是被一阵刺鼻的檀香味唤醒的。
双手被缚仙绳捆住，他背后是棵极粗壮的树，粗粝的表皮磨得他后心生疼。
这里是大婴山，稍抬些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蝶女庙。
孟秀秀神色冷峻，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张鸿涛，冷声质问：“你在青神山的管辖下，与魔族勾结？”
这缚仙绳上的魔力极为浑厚，他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挣脱。
张鸿涛笑道：“青神山主与无忧城有旧怨，张某当然要寻个庇佑之人。”
“氏门仙族如此之多，你为何独独找上魔族，采血、采生折枝…都是你的手笔吧。”他沉声道：“谢溪。”
张鸿涛一愣，转头拍手道：“仙师睿智，张某佩服。”
“只是…”他坐在对面，“那些失踪的女子，确实不是出自我手。”
“这么说来，你与缢女虫并不认识？”
张鸿涛颔首，“那东西受魔族驱使，蛰伏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实在惹人烦。”
孟秀秀又问道：“那秋月姑娘呢？她不是缢女虫？”
“呵。”张鸿涛发出一声嗤笑，“那个愚蠢的女人，她姑且偷生度日。”
孟秀秀疑窦丛生，看来当初张鸿涛骗他们秋月就是缢女虫一事只是为了混淆视听，顺便借几人之手将监视他的人除掉。
那么缢女虫究竟是谁？
在张鸿涛身边，能号召一带村民成亲的，他看向对面，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张鸿涛面上依旧带笑，只是言语间带了些嫌恶，“那女人在孟阔战死后便跳了崖。”
“哼，事情还未明了便先想着殉情，蠢货！”他平复气息，接着道：“当年孟阔死得草率，那几个小子仗着年纪小试图逃脱罪责，老家伙也没有追究。”
“可这凭什么？按照律法几人就当被剥皮剔骨！更可笑的是，那女人听闻此事后便想随孟阔而去，她是跳了崖，可没死成，脸被刮花了，脑子也摔坏了。”
他嘴角噙着抹冷笑，“我曾答应过孟阔，不管以后如何都要照顾好他娘子，虽然那女人无用，可我仍带她找了巫医换了张脸。她倒是好命，什么都不记得了，离开无忧城自由自在。”
“于是你就与魔族勾结，只为杀了当初那几个孩子？”
张鸿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不止，“只是宰几个人，我不屑与魔物勾结。”
孟秀秀皱眉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一年前魔物主动找上我，说要与我做个交易，他们帮我复活孟阔，而交换的条件就是…”张鸿涛掸了掸衣襟，“那位林仙师。”
孟秀秀一凛，听他继续道：“魔物只是助我将那群小子切割玩弄，我真正要做的是拿下林仙师，她的古剑交给魔族，那具肉身助我复活孟阔。”
“荒唐！”孟秀秀双目怒睁，“古往今来，除却神族的上古秘法，谁能将已死之人复生！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谢溪，若孟阔知道你做了这些事，怎会应允！”
山间回荡着他的斥骂，张鸿涛恍神，蓦地笑出声，“真是…太像了。”
“什么？”
“孟阔并非孤儿。”张鸿涛看向他，“他也并非普通凡人，而是捉妖世家孟家的人。”
“当初孟氏被魔族屠戮，你父母惨死，外界传言只有你被昆峻剑宗接走，其实不然，孟家旁支的幼子因着天生毫无灵脉被送到村子里养着，因此逃过一劫。”
张鸿涛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孟阔，是你的叔叔。”
孟秀秀手心发麻，张鸿涛继续道：“我们曾偷偷去过昆峻剑宗，在山门蹲了许多日子，只为见你一面。孟阔说他没有能力保护你，也不想叫你知道他的存在。故而你来这的第一天，我便认出你了。”
孟秀秀嗓音颤抖，“你…你将我松开，我要去他坟前招魂问个清楚。”
张鸿涛静静看他，少顷笑得温和宠溺，“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用不了多久，你的同门都会过来。”
“他们都是孟阔的养料。”
＊
禾善撅着屁股钻城主府狗洞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占她便宜，等进去后回头一看，竟是一脸惊恐的瑛娘。
瑛娘快要哭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城主府传出话，说近来新婚夫妇失踪一事都是蝶女娘娘在问责，又说城中有一外来的红衣女子冒犯到她的命格，需得在其面前吊死方能解除神罚。
外来的红衣女子…就差点名道姓说是林长鲸了。
附近百姓信奉蝶女多年，加之最近怪事频发，一听这话当即便抄起家伙冲到城主府，势要抓林长鲸去蝶女庙。
禾善就说怎么城主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害得她只能过来钻狗洞。
“现在城主府的人都跑光了，只有林仙师还在里面，她有神光护身，这帮人闯不进去。”瑛娘惊恐道：“可我听说他们要放火，逼林仙师自己出来！”
禾善咬牙，真是一群拎不清的家伙。
瑛娘本来想带林长鲸逃走，可她也进不去，正焦急地绕着城主府乱转，就看到禾善鬼头鬼脑地钻狗洞。
瑛娘急道：“小仙师快带你师姐走吧，无忧城的人都疯了！”
禾善心道确实是疯了，她与瑛娘道谢，快步跑向几人的院落。
府中一片狼藉，禾善在一处假山后找到了林长鲸，原来瑛娘口中的护体神光是夭采的灵力，此时正围在林长鲸身边，圈出一道巨大的光晕。
禾善试探着过去，见夭采不抵触径直走了过去。
可林长鲸的伤势着实不妙。
“师姐！”禾善跑过去，不敢触碰她遍布血污的身体，“师姐，我回来了。”
林长鲸没有回答，只有眼皮细微的颤动昭示着她还活着。
该死的薛银，当真是下了死手。
大门遽然晃动，吵闹声传过来。
“出来！”
“快出来，惹怒蝶女娘娘你赔得了吗！不是说仙师吗？怎么会触怒神灵！”
“她会不会跑了...那娘娘可是会发怒的啊，这可怎么办？”
嘈杂的声音传来，“不可能，城主不是说蝶女娘娘已经打伤她了么，再说我们就在这，她跑不出去。不如现在就点火，逼出这娘们。”
门外是愈来愈大的叫骂和逼迫声，铁锹击打在铁门上，激起阵阵回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禾善收起夭采，跑回狗洞那里将瑛娘拉了过来。
见到林长鲸的模样，瑛娘发出惊呼。
禾善看向她，“瑛娘，帮我照顾好师姐。”
没有夭采的灵力，大门仿佛下一瞬就能被破开，禾善嗅到一股木材和火油的味道。
外面的人要动手了。
“师姐，师姐...”
“你不会有事的...”
林长鲸努力睁开眼，丹田识海中的灵力偃旗息鼓，经脉混乱，心口仿佛要炸开一般。
细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有些吵却很是柔和。
林长鲸朦胧的视线闯进一片嫩粉色，两颗小东西晃来晃去，扰的她有些不安。
是禾善。
“善善...”她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她想让禾善快走，不要陪着自己丧命。
禾善没有注意到林长鲸已经有了意识，她神色凝重，额角处都是细汗。
烟花序早就用完了，这群人如今逼着林长鲸出去，势要吊死她进献给蝶女娘娘。
禾善咬牙，林长鲸绝对不能出事。
若她有事，第三颗天魔种会在兰时体内爆发，那可真就毫无回旋余地。
禾善思索片刻，将二人隐匿在假山后，又从灵囊中掏出狐珠。
瑛娘刚想催促她快走，便惊奇地看着禾善将珠子含在嘴中，变成一身红衣的林长鲸。
“小仙师，你…”
“带我师姐走，拜托你了。”
她在大门破开之前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铜花和蝴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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