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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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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菁菁从窗前回到桌边,端起桌上的茶水,接连饮了好几口,方才稍稍平复一下紊乱的心跳。
之后,她弯下腰来,从桌底下的花梨木箱子里取出厚厚一叠信件。这些信件由于年代久远,纸张都泛黄了。她将这叠信件推到沈寔那边:“喏,这些便是傅家五小姐给我的回信,你可以拿来瞧一瞧,便知我所言非虚。请大殿下莫要怪我如此谨慎,实在是此事设及皇家秘辛,由不得我不小心。”
沈遇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叠信件,并没有立刻上手翻阅。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但是收在桌面下的捏紧成拳的手透露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范菁菁又连饮了两口茶,这才说道:“我和五小姐通信多年,知道她有个闺中密友,姓吴。名字极是好听,叫佛妙。相信这个名讳,大殿下一定听说过。”
吴佛妙,乃当今皇后的闺名。
“吴佛妙比五小姐大两岁,嫁给当时禹地的新城王为妻。你也知道,当今皇帝未登基前,便是受封在禹地的新城王。当年他和秦州的骆锦王、江南的陈王三者一同逐鹿,试图问鼎天下。傅家当时在支持陈王还是新城王之间摇摆不定。终于有一日,新城王与骆锦王开战。吴佛妙的娘家吴家军被困于辛俞地,情势很是危急。而新城王这边战事焦灼,也分不出人手前去支援。这些事史书上亦有记载,并非我杜撰出来的。”
“当时傅家五小姐刚好路经禹地,便不顾战事危险,前去探望吴佛妙这个两年未见的闺中密友。谁知她一片好心,却遇到了恶狼。吴佛妙这个女人,为了救她娘家脱困,竟给五小姐灌了动情之药,将她送到新城王床上。女子的闺誉何等重要,事已至此,五小姐只能嫁予新城王。可当时新城王已有了吴佛妙这个正妻,而五小姐出自傅家名门望族,傅家亦不可能让她做妾。”
“吴佛妙便趁势提出,只要傅家肯前去辛俞地救她吴家军脱困,她甘愿降妻为妾,让位给五小姐。吴佛妙当时哭得声泪俱下,一片诚恳。五小姐一时心软,便应下了。之后不久,五小姐便有了身孕。因为此事之故,傅家开始在明面上支持新城王。有了傅家的加入,新城王接连夺得不少城池。骆锦王和陈王见势不妙,又联合起来对付新城王。”
“吴佛妙因为失去正妻之位,心有不甘,便将傅家军的情报偷偷告知了陈王。陈王因为傅家没能支持他正怀恨在心,得了情报立刻就展开报复,将傅家军全歼于宜龙。吴佛妙又指使吴家军,到姑苏城将傅家满门歼杀。事后,又暗中指使婢女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五小姐。五小姐正是临盆之期,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生下麟儿后,便撒手西去。”
范菁菁又从桌底下的木厢子里拿出一叠泛黄的纸:“喏,上面那些,全是漕帮打探到的消息。何人何时何地讲述的,这里都有详细记载。如今,我全都交给大殿下,大殿下可自行查证。”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沈遇还是问出了口:“那是傅家的事,与本王何干?”
范菁菁叹气:“我讲了那么久,大殿下还不明白么?大殿下,您便是傅家五小姐当时产下的那名男婴啊。”
沈遇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他轻咳两声:“从小,周围的人就告诉本王,本王的亲娘乃不知名的婢子,因使了心机爬上父皇的床,这才生下了本王。”也因此,父皇对他极为不喜。“范帮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便是傅家五小姐所出?”
范菁菁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证据,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一些都是根据漕帮打探到的消息推测出来的。所以在讲述之前,我已经告诉过大殿下,这就是个故事。至于相不相信,是大殿下您的事。”
她之所以将那些信件保留下来,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傅家的后人能为傅家昭雪。如此,也就全了她与傅五小姐曾经的那段情谊。
沈遇将信件一一收好包裹起来:“范帮主说的这个故事,本王一定会去查证的。”待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句,“此事是本王欠了范帮主一个人事,如若日后范帮主有需要,本王定然回报。”
得到了沈遇的承诺,范菁菁松了一口气。她将此事告知沈遇,除了全她与五小姐之间的情谊外,无外乎她想要得到沈遇的支持。她看好沈遇终能问鼎那个位置,到时,她的帮主之位便可坐得稳固了。
沈遇刚走,下人又上来报说,夔王前来拜会。
他来干什么?
脑中闪过在石屋时自己看过的幻梦,心中不由得不安起来。
在那个幻梦中,她因未能允诺沈寔,最终被厉鬼所杀。
莫非允诺之事,便应在今天?
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疑,不过是个幻象,哪里能当真?
即使如此,她还是抱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这还是她和清醒着的沈寔第一次见面。不同于沈遇的气度高华,翩然若仙,沈寔生得浓眉大眼,长相英气。她曾听闻过沈寔镇守边疆打败蛮夷的事迹,对他极是佩服。可惜她压宝了沈遇,便不可能再与沈寔合作了。
刚打了个见面,范菁菁便命侍女上茶。
沈寔却道:“不必忙活。”
范菁菁便挥退侍女,问:“不知夔王光临敝舍,有何指教?”
沈寔说:“本王来此,只为查证一事。七天前的夜里,是不是你安排手下前去驿站暗杀本王?”
范菁菁骇然失笑:“夔王说笑了。我一介妇人,哪敢暗杀皇子?”
沈寔皱眉:“真不是你做的?”
范菁菁郑重地点头:“此事我全然不知。”她总算知道,之前总跟在沈遇身边的那名叫司月的女子,为什么会问她有没有去过驿站或者安排手下去过驿站,原来为的是这事。不过,那女子问得没头没脑,弄得她同样没头没脑。要不是沈寔今日前来求证,她还纳闷着呢。
不过,她回答完后,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不是当年傅家还有漏网之鱼,暗杀沈寔的人,便是为了复仇?
沈寔见范菁菁双目清明,并非撒谎。便抱了抱拳,告辞而去。临出门前,忽然猛地回头,双目锥子一样落在范菁菁胸前。
范菁菁被他眼神看得发毛:“夔王殿下,你怎么了?”
沈寔走近前,指着她佩戴在胸前的那枚双鱼玉石问:“不知范帮主可否将此枚玉石交给本王一鉴?”
范菁菁伸手握住胸前的双鱼玉石,此前双鱼玉石里的妖气全被沈寔吸走了,这两天她重新吸收了几个小妖的妖气,这才积攒了一点点。双鱼玉石可自行吸收妖气,积攒的这点妖气对于双鱼玉石而言不过如小鱼小虾般,用处不大,聊胜于无罢了。她正着手下前去打探哪里出现大妖,等着喂饱这颗玉石呢。
她迟疑着,终于还是脱下这枚玉石,交到沈寔手上。
沈寔将玉石握在手心里。
是这个大小。
再张开手一瞧,有双鱼头尾相接盘旋于玉石上,玉质细腻温润。
一模一样,和幻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此前并未见过这枚玉石。他清楚地记得,那夜在石屋,还没和范菁菁打过照面便被一团浓郁的妖气所笼罩,遮挡住他的视线。
何以他会在幻梦中,见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玉石?
他回想起日前司月安慰他的话:“夔王殿下,你别怕。这妖气和灵气一般,也能为人所用。你从前不通道法,在妖鬼横行的世间没有自保之力。可如今不一样了,你身怀妖气,可以学着驱使这些妖气,以妖气杀妖,以妖气镇鬼。”
可是,身怀妖气者,死后必定化为厉鬼吧。
难道幻梦中所见,便是将来会发生的事?
有凛冽风声在他心中呼啸而过。
可是,这玉石的主人分明便是眼前的这位范帮主,何以最后又到了已化为鬼身的他手上?说不通。
他将玉石还给范菁菁:“范帮主,本王瞧着这块玉石很是殊异,不知其有何来历?”
此事也无需隐瞒,范菁菁直言道:“此物乃两百多年前,天容观的观主叶非舞所赠。叶观主说了,常人习道法,若无天赋极为艰难。此物是她偶然所得,能自行吸收妖气。普通人有了它,便与玄术高手无甚区别。”
当年漕帮创立之时,世间妖魔横行,漕帮还是一个小小的帮派,请不起玄门高手坐镇。多得叶观主所赠的玉石,漕帮才能发扬光大。
沈寔眉头皱得更深,他不明白,幻梦里的鬼身,为什么一定要将这枚玉石递交到司月手上?这枚玉石难道藏着什么玄机?
不通不通还是不通。
他沉吟了一下:“范帮主,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范帮主可否应允?”
范菁菁心中一凛,幻梦中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若有遭一日,本王找你借这枚玉石,范帮主可否割爱,将它赠予本王?”
范菁菁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反应的了,只知道沈寔告辞后,她保持着站着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直到天擦黑,方才颓然坐回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