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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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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姑瞠目结舌,跌坐在地。
姜大郎以为自家妹子在自责,安慰道:“大妹子,不怪你,是恶鬼太厉害了。”
姜父扳着脸,冷哼一声:“也是李老五家倒霉,昨晚是他老娘,今晚是他夫妇二人,也不知道明晚是不是就轮到他家二小子了。哼,那李老五借着自己是柴地主家的管事,在咱们村那是横着走。说不定,是他们一家平日私底下亏心事做多了,恶鬼才找上门来的,倒是带累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柴地主家中的土地占了他们朔方村的一半多,李老五说是柴地主家的管事,其实也就是个下人。可就是这个下人,日子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都要好。自觉身份高了李老五一等的姜父,自然见不着他好,说的话也格外难听。
姜大朗听姜父这么一分析,深以为然:“希望那恶鬼报完仇,就不再找咱们麻烦。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慈姑喉咙发干,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如果是恶鬼报仇,为什么昨晚是一人,而今晚是两人?如果真是报仇,为什么昨晚不索性一起报?”
王时心头发麻:“娘,是不是恶鬼昨晚吸了一人精血,变厉害了,所以今晚……”今晚就可以吸两个人的精血了。
这话让听到的人全都悚然一惊,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那么恶鬼很有可能不会停手,而且每过一天,它的能力便会更强,可以杀的人便会更多。
“离开!”姜父惶恐道,“这个村子不能待了,我们都要走!”
“走?咱家那么多人,走去哪里?”
“就是!外头有吃人的妖怪,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姜家人私底下议论,离开哪里是件容易的事?
姜大郎忽然开口:“大妹有除妖的本事,定会护着咱们一家子的安危。”
姜父这才想到自己女儿带着外孙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都没事,可见确是有除妖的本事。当下大喜,啪着大腿道:“太好了,明天天一亮,咱一家就跟着慈姑,投奔张家村!”说投奔就投奔,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王时闻言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视线向自己亲娘那边瞧去,只见他娘一双眉毛拧成一团,显然对于外公的话极为不乐。
司月自然不知道朔方村这边发生的事。天一亮,她便履行承诺骑马往玉雀城奔去。刚一出村,就好像遇到块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这块屏障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回事?她勒马停步,昨晚泛起的那丝异样再次涌上心头。
村民身上笼罩的黑气,无端被切断的追踪术,酗酒的张九,走马灯般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
糟了!她掉转马头往回奔,见到守在庙门口的春桃就问:“那个张九家在哪?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九叔,昨晚去慈姑家讨酒的那个老酒鬼。”
春桃本来还纳闷她怎么那么快就回来,闻言虽不解她此举何意,但还是走在前头带路。七拐八绕的到了地方,她指着那户房子:“就是这里了。”
司月连门都懒得敲,不客气地推门进去,如入自己家家门,可把春桃给惊得,这……这举动也太没教养了吧。她跺跺脚,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哎,哎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住在里头的锦衣仆人听到响动,忙出来阻拦。
司月理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口中只说:“我找张九。”
锦衣仆人不让:“那也不能乱进人家的房子啊。”
司月纳闷:“也没乱进你家啊,你拦个什么劲儿?”她要找的是张九,又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大官家的仆人。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锦衣仆人咬牙切齿。
“方旗!”正当两人纠缠时,左边厢房忽然走出一男子。男子瞧着不过弱冠之龄,浓密的乌发用一根雕玉兰白玉簪绾在脑后,眉眼浓黑,形貌昳丽,气度高华。走动时,轻软的竹青色衣裳微微翻卷,颇有些飘然若仙的味道。
这公子长得真好看。春桃没念过什么书,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他的好看。只知道,春天的杨柳,夏日的清湖,秋天的枫叶,冬日的飞雪,都及不上他风采的万分之一。让人忍不住,两眼直勾勾往他身上瞧。
方旗见自家公子出面,后退了两步告状:“公子,这女子好生无礼,未经允许便擅自闯进门来。”
屋子正主都没开口,这些客居的倒拿自己当屋主了。司月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公子走过来,缓缓开口,声音温文尔雅:“不知姑娘来此处所为何事?”
司月见这人瞧着倒是顺眼,回道:“因果怨气。”
公子不解:“因果怨气?”
看来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司月轻叹:“有因必有果,这个村子被因果怨气缠住,进入村子的人无法离开。若是不尽快解开这个因果,我们不止无法离村,恐怕村里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你说有性命之忧就有?你是在恐吓……”接下来的话被公子眼神制止了,方旗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恐吓?”司月冷笑,“若是不信我,你们大可以走出村口,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可是如今村子外头都是妖物,这时候谁敢踏出去一步?自然也就无从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方旗尤不服气,却听得公子开口询问:“依姑娘所言,该如何解开这因果怨气?”显然是信了这鲁莽姑娘的话语。
司月回道:“这就是要看张九能不能给出提示了。”是她大意了,早该发觉笼罩在村民身上的黑气就是因果怨气。张家村的人,只有张九没被怨气缠身,因果极有可能就在他身上。
公子叹气:“九叔终日离不开酒,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恐怕给不出姑娘什么提示。”
司月眉头微蹙:“我也没说要他开口说话啊。”
身为玄门中人,没点技艺是不可能的。
还好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是个明理人,如果换作是他那仆人,估计纠缠到晚上都没将事情理清。
在司月的要求下,几人帮忙把醉酒的张九搬到破庙。
“他怎么又喝醉了,谁给他的酒?”司月好奇,“不是说你们来这是报恩的吗?怎么也不看住他?”
公子瞥了方旗一眼,方旗哼哧哼哧地背着睡成死猪的张九,委屈道:“公子,这怪不得我啊。我一不留神,九爷就跑出去找酒喝,我也不能绑着他啊。”
这也是,司月撇撇嘴,一个人若要作死,旁人看得住初一也看不住十五啊。
到了破庙,方旗将背上的张九放置到地上的木板上。因果怨气既起,未解因果,难得出路。可这种玄之又玄的事,若不借助庙里的阵法探寻,谁能有那个本事随意掐指就算出来?幸好此时为白日,白日寻因问果有很大概率不会惊动怨灵。
司月也不磨蹭,在木板四周洒下朱砂粉,朱砂粉落地,慢慢地勾勒成符纹状。
“好了。”司月拍掉手上的朱砂粉,满意地看着地上的符纹。
“司姑娘,不知施术时,我等是否可在一旁旁观?”公子轻声问道。
“可以。”司月刚答应下来,眼睛转了转,立刻改了口,“十两银子,不二价。”不说是大官吗?有钱人!有钱人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公子微微一笑,点头看向方旗。
这姑娘瞧着清雅端丽,没想到行为粗鲁不说,张口闭口都是银子这些俗物,当真是浪费了那副好相貌。方旗内心腹诽,面上却乖乖地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给司月递过去。
司月满意地收好银子,就听到罗氏问:“仙姑,那我和春丫头是不是不该在这打扰?”那带着怯意的眼神仿佛在咆哮,看个施法就要十两银子!这是我等平民能瞧的么?
“可别。”司月摆摆手,“他们二位在不在不要紧,你们二位是一定要在场的,不然待会儿出现的场景我若是看不懂,不知道该问谁。”毕竟在场诸人,只有罗氏母女二人是这个张家村的原住民,且和张九熟悉。
五人围着躺在木板上的张九团坐,公子刚好在就司月旁边,靠得近了,倏忽间他似乎是从司月身上嗅到股什么气味,忙忙地以袖掩鼻。
如此退避三舍,自然不是什么好的气味。
方旗呆了呆,自家公子的情况他身为贴身的仆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公子虽然一向待女子有些冷情,但他素向冷静自持,从来不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举,更何况对方是位姑娘家。再说了,这女子行为是粗鄙了些,可他并没有闻到对方身上有什么怪味啊。
不单只方旗没闻到什么怪味,就是春桃也觉得那位好看的公子莫不是长了个“狗鼻子”,能嗅到常人嗅不到的气味?她忙将眼光扫向司月,一个妙龄女子若是身上散发出什么不好闻的味道,惹得旁人掩鼻退避,定然是羞愧万分的。好在司月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翻了个白眼。
“抱歉。”公子面上略带着些许歉意看向司月,“在下鼻子刚刚有些痒,失礼了。”脚步却不动声向地往方旗的方向移动,显然“鼻子痒”这些话只是掩饰。
司月并未在意,她尾指轻勾,收起中指和无名指,左右两手食指相对,开始结印施法。只见朱砂符纹金光闪烁,光芒慢慢汇聚,形成巴掌大的符纹图案。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流光阵启,只寻因果,不问善恶。”
念词说完,庙中先是陷入一片黑暗,随即有人语声传进耳中。
“张九回来了!什么?哪个张九?就是十二叔那支,早年搬去城里的那个张寒的儿子,现下又回来了!”
“是他啊!怎么又回来了。不说在城里过着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么?”
“估计是在城里待不下去,这才回来的。城里是咱们乡下人能待的吗?这不,还不是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常言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人呐,始终是故土难离啊!”
村民们的议论声中,年轻了二十岁的张九牵着四五岁梳着苞苞头的小姑娘出现在庙中诸人眼前,身边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秀气妇人。
想来,小姑娘是张九的女儿,秀气妇人则是他的妻子。
眼前所见竟如此逼真,好像这些人真的出现在面前一般。方旗感受到这神奇的一幕,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再转头一看自家公子,他倒是一派淡定,反衬出自己的没见识。方旗忙压住内心的那份震撼感,耳中听得那位司姑娘说话:“原来张九并不是一直待在村里啊。”
方旗听到罗氏叹气:“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好多年前他那一支因为医术高超,搬到城里去了。再后来又有传闻说张九他爹在外头得罪了什么贵人,命都没了。好在没连累到张九,张九这才带着妻子女儿回到了村里祖宅这边过日子。”
司月点点头,心想:也不知道这因果是不是和他爹的死有关。
这个念头刚闪过,眼前所见的场景忽地一变。
四五岁的小姑娘抽条似的长成大姑娘,身段高挑,眉清目秀。
“最近上门说亲的媒人那么多,媒人那张嘴,也不知道口里说的真话假话。女怕嫁错郎,嫁错了那苦的可是一辈子,你可得给咱家阿若好好地把把关。”张九妻子又是忧心女儿嫁不好,又是骄傲于女儿的优秀。
“放心吧,我不会在外头随便答应女儿的婚事,总得多问问,多看看,弄清楚对方的人品,才好将女儿嫁出去。”张九对妻子的忧心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刚看到这里,场景又开始转换。
大概是农忙时节,村子里安静极了。张九家立的房子和其他的村户之间隔着段距离,知了声声在叫,愈显家中安静。婷婷玉立的阿若站在院中抓出一把米糠喂鸡。
“文娘,文娘!”门外有人焦急喊道。
“什么事啊?”阿若推开门见到来人,“慈姑,你找我娘有什么事?”
慈姑满脸是汗,可见是一路跑过来的,神色很是着急:“对,我找你娘,十万火急!她在家里吗?”
“我娘一大早就跟着五叔家的牛车到城里采买去了。”阿若道。
“那样可等不及了!”慈姑跺跺脚,抓住阿若的手,“快跟我走。你阿爹去容山屯给人看病,路上不小心叫马车给撞了,受了很重的伤,现下还昏迷着,生死未卜。快跟我走,你得去照看你阿爹。”
“什么,我爹受伤了?”阿若一下子慌起来,她将腰间的围裙一摘,跟着慈姑往外走去。
外头小道上是一辆简朴的马车,慈姑和阿若一起钻进了车里,车夫驾着马车无声无息离开了张家村。
看到这里,符文圈外的五人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阿若,婚嫁的年纪,忽然失踪。春桃曾经说过的话再次钻进了司月脑海中,一时间,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