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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梦里花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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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归墟暴动的破坏力远胜以往。片刻之间，四界遭受到程度各异的冲击。人界地面龟裂，兽界根基动摇，沉渊界处于最下端，岩石地表垮塌最严重。
混沌之气冲上九霄，众仙聚在殿前议论纷纷。“玄商神君分明已用十重金身彻底修补归墟封印，怎还会异动呢？”
清衡在殿内察觉到动静，跑至众仙身边查探情况。
在兄嫂的劝说下，所有神族均返回天界。清衡顺理成章重新担任代理神君之职，替失去灵力的父帝主理神族堆积已久的事务。
繁琐的工作再一次填充他的生活，叫他无暇分心去思考苏栀那晚的异样，过多回忆只能徒增伤心。
“苏栀……”清衡脑海闪过那个人的身影，难怪当晚她会说出“来世再还”，原来是早就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暗恨自己粗心，没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我去归墟察看，烦请众仙家留守天界。”
只愿如今为时未晚。
归墟海边界处，阻挡混沌之气的结界摇摇欲坠。清衡立即出手，加入维护结界的队伍中。跟他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从兽界赶来的帝岚绝与紫芜。
最中央的结界是靠着沉渊族的嘲风殿下与谷海潮在支撑，他们结合已知信息，三言两语推测出最合理的解释：“苏栀偷走葵儿的花灵，又骗夜昙来到归墟，利用她手中的地脉紫枝残根开启了归墟。”嘲风懊悔道：“都怪我大意了。”
“大人别自责，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苏栀骗过去了。”谷海潮安抚他：“外表人畜无害，居然暗地里憋了个大招。早知道就该让咱们雪妃给她做做心理辅导，再说门亲事……”
“行啦，什么时候了你还耍贫嘴！赶紧祈祷老五把她们带出来！”
“是是是。大人啊，这混沌之气打身上也太疼了，属下说点话转移注意力，让咱们好过点。”
归墟扩大之势不减，四界法器第一的帝岚绝掏出无数保命法器，护住几人。清衡和紫芜的修为低于嘲风，但好在随身携带灵璞祖师给的本命法器。
经过二次修复的本命法器，功能如何连清衡也有点好奇。他输入灵力催动法器运转，居然凭空萌生出幸福快乐的情感。
他疯了吗？难道是危机当道，他满心焦灼担忧过度，反而平静下来？可分明片刻前，他还因噩耗，心脏不正常地狂跳。忽然生出的幸福情绪，当真是错觉吗？
嘲风的下属又开始耍贫嘴：“果然人多力量大，公主少主们这些法器一出来，属下心里头可踏实多了。是吧，大人？”
“我也有信心多了，肯定是葵儿在保佑我们！”
帝岚绝离清衡最近，更是参与过法器的修复，他以为清衡后来去找了灵璞祖师，随口关心道：“你那法器去玄黄境修好了？”
可目光扫过去时，从未见过的陌生法术勾起他的好奇心，“谁修的？不像是灵璞祖师的手笔，倒好似出自草木一脉，给法器注入生命。等归墟事毕，你必须得借给我仔细瞧瞧。”
清衡含含糊糊地应允，他下意识隐瞒了这本命法器与苏栀的关系。
他可以理解苏栀绝望伤心，可她为什么要先费心帮自己修复好法器，又帮嘲风一字一句详细写下花灵养护方法，然后却去做出灭世之举？
为什么苏栀明明一度放弃过唤醒花灵之力，陪伴夜昙和青葵隐居兽族，又要因为夜昙选择继续隐居人间而灭世呢？
清衡的目光钉死在归墟入口。他确信，只要归墟平定，和平的年代即将到来，四界幸福唾手可得。
他祈祷苏栀能平安出来，再亲口向她许诺，天界必定归还东丘一个未来。
“老五！”
修为最高者嘲风，第一个看见出现在归墟入口处的玄商神君。
彼时归墟已濒临崩溃，他们所守的结界脆弱不堪。难以想像四界已是何等境况。
不久，清衡也看到了十重金身的兄长满身血迹，护得怀中的妻子完好无损。青色的花灵也被夜昙好好抱在怀中。
其中没有苏栀……
下一秒，“昙儿！”
夜昙公主推开重伤的玄商神君，独自留在了归墟中央。
相较于玄商神君的不解与崩溃，夜昙显得格外从容。这两个人分明身世地位悬殊，偏偏最懂对方的心思，也最愿意成全。
再多等一会，玄商神君就可以带着爱妻脱离险境了。
但再多等一会儿，归墟就要彻底开启，毁灭四界了。
毁灭这个，玄商神君曾以命相护的世界。
夜昙手捧青葵的花灵，喃喃自语：“姐姐，这次就由我来选择地脉紫枝的命运。”
她朝各路亲友和玄尚神君遥遥解释：“我受上古真神感召，得知地脉紫枝并非灭世毒株，而是身负澄清归墟的圣树。如今四界岌岌可危，我决定履行花灵的职责。”
“你会死的！”
“但你们能活下来！四界再也不必害怕归墟异动，神族再也不需要神君填补归墟，东丘也不必真的成为灭世罪族！”夜昙手中的青色花灵发出耀眼光芒，温暖极了。“姐姐，你也赞成我的选择吧。”
就是在这块东丘故地，青葵自刎以换取夜昙活命。如今故地重游，夜昙选择献祭花灵平定归墟，换取四界安宁——即便她无法亲眼目睹这份安宁。
嘲风搀扶住少典有琴，指着夜昙边哭边骂：这姐妹俩真是一个德性。
混沌之气遮天蔽日，一青一紫的两朵花灵光芒大盛，逐渐超过了破坏力强大的黑气。仿佛回到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澄清寰宇。
荒芜万年的东丘故地，褪去阴云雷电，见到青天白日。
归墟海消失了。
他们因脱力瘫坐在地，不发一言。直到发现玄商神君昏迷，几个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架起他，送往天界医治。
清衡强打精神，回天界主持善后工作。父帝散尽修为，母神远在霞族，兄长重伤昏迷，紫芜年幼力薄，他此刻必须按捺住所有悲伤痛苦，撑起神族正常运转，再支援人族与兽族。
母神特意从霞族远道而来，摸着他清瘦的脸颊劝他保重身体，还心疼地说，他越来越像遇见夜昙之前的有琴了。
清衡摇摇头：“我哪里比得上兄长。”
兄长是他心目中最好最好的神君，永远无可替代。
清衡尽心尽力弥补归墟暴动造成的损坏，除了身为少典皇族的责任感外，还有几分替苏栀赎罪的心思。
待少典有琴苏醒后，清衡跪在病床前请罪，弄得他兄长莫名其妙。
“苏栀开启归墟，同你有什么关系？”
清衡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出于手足间的默契，少典有琴还是懂了他的心思。
“莫非你喜欢那个东丘族的遗孤？”他挺意外，感叹道：“早知如此，咱们兄妹三人就该合力偷走父帝的闭念锥，种到她身上。然后你再带她远走高飞，找个无人之境双宿双栖。该多好啊。算了，强取豪夺并非你的行事风格，撒个慌都结结巴巴的。”
“兄长，对不起。是清衡太没用。”
少典有琴重重抿住泛白的双唇，似乎极力压制什么翻涌的情绪。
“昙儿她，是不是……也想挽救苏栀的……灭世之心……”
无声的眼泪淌过少典有琴的憔悴面容。痛失所爱的沉重打击，彻底摧毁了这位年轻神君的意志。旁的恩怨情仇，他已经难以分出更多心力去纠结。
清衡不免忧心，兄长携带这份伤痛，该怎样挨过神族的漫长寿命？
大约天道念及玄商神君修补归墟、夜昙公主澄清混沌有功，给这对苦命鸳鸯网开一面。
众人逐渐放弃希望时，竟是游离已久的天帝告知复生花灵的法子。
失去灵力的滋养，天帝鬓发斑白，苍老得像是人族步入暮年的样子，他的语气包含前所未有的愧疚：“在故地重建东丘之景，养育草木众灵，说不定，能够感召地脉紫枝重生。”
这消息是所有人的意外之喜。少典有琴涣散的气力瞬间恢复，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重新出现，他走向死亡的步履停了下来。
清衡原本就想等四界稳定后，提出重建东丘的主张，正合他的心意。
“去沉渊，通知嘲风这个消息。”
少典有琴彻底舍弃神君之位，拖着病体离开天界。
少典宵衣引咎退去天帝位，传于清衡。
四界迎来崭新的纪元。
重建东丘是清衡登上帝位前，主持的最后一桩事务，他事必躬亲，不仅筹集四界之力，还调用灵力运转四季轮回。
短短数月，已见郁离满山，碧落倾光，荼锦匆匆盛芳华。
三尊接下了守护东丘的责任，清衡依依不舍地离开重新焕发生机的东丘。他自然渴望跟兄长一起守护此地，那是身为清衡的愿望。可除了“清衡”，他还是新任天帝。所以必须放手离开，踏上九霄云殿履行职责。
离开前，伤势恢复的兄长单独邀他观星，婉拒了紫芜的毛遂自荐。
清衡纳闷，“兄长有话嘱咐清衡吗？”
“我曾送给昙儿‘危月燕’作为她的‘命星’。”少典有琴在夜空中比划出危月燕所处的位置。因夜昙身殁，那处星光黯淡。
接着，他在危月燕附近又标明另一颗星的位置。
“那颗黯淡的星辰是什么？”
“是苏栀的命星。等它重新闪烁光芒，就代表苏栀复生了。”
清衡诧异地看向兄长，“她的残魄碎在归墟，何来复生的可能……”
少典有琴狡黠一笑，像是获悉了某个天大的秘密。清衡等候片刻，不见他答话，急得上手抓住兄长的衣袖，如儿时那般打闹起来。
“兄长兄长，快些告诉我！求你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其实事情还要从当日我得知……”毕竟是写出过畅销话本的人，少典有琴卖关子的本事放诸四界难逢敌手。
清衡不断催促他长话短说，只得到一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逼得清衡恢复顽劣心性，威胁他：“天帝之位我看还是让给兄长吧。”
“那可不行！其实我快说到重点了。”少典有琴按住弟弟，解释道：“先前你说，每次使用苏栀修复过的法器，都感觉格外幸福快乐。帝岚绝和灵璞祖师先后借来研究，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便归结到东丘法术上头。”
当世两位法器大师联手得出的结论，清衡自然从未怀疑过。
“万物生出灵识，方有喜怒哀乐。法器作为死物，是不可能自己生出情感的，除非，有人把自己的感情放进去。”少典有琴回想起独自闭关的岁月，无限怅然，“灵璞祖师和帝岚绝在法器上的造诣我望尘莫及，可有样东西，我比所有人都要了解——”
“欲念神识。”
喜悦、幸福、情爱、愤怒、哀伤、悲痛、恐惧、贪婪……
少典有琴为修炼，割舍过无数欲念神识。整个天界确实无人比他更了解此物。
“苏栀她，”清衡难以置信，变出本命法器，“她居然割舍自己的神识作为修复材料。”
少典有琴施法凝聚起散落在法器各处的神识，单独切割出来叫清衡看得更清楚。
瑶池相救、玄黄境死里逃生、流星雨夜……他与苏栀无比短暂的相处时光中，苏栀居然产生了那么多的幸福，多到足以支撑本命法器运转。
“傻弟弟，每次你使用本命法器所感受到的幸福，其实是苏栀与你在一起时感受到的幸福。”
陡然得知真相，清衡涌上一种又想笑又想哭的复杂情绪，他傻傻地望向兄长求助。
“兄长，我、我，所以她是——”
“她是喜欢你的！傻小子，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单相思呢？哎呀，你就吃亏在缺少经验。哥作为过来人，反复爱上你嫂子五次，这个恋爱经验绝对丰富。苏栀肯定喜欢你，和你相处的时光她非常幸福。”
真相竟是这样的，苏栀瞒他瞒到死的秘密，竟是这样的。
她割掉所有的幸福快乐留给清衡，最后独自怀揣仇恨怨念，踏上毁灭之路。
清衡手握本命法器，抚摸苏栀拥有过的全部幸福快乐。
“只要把神识留在东丘，等地脉紫枝复生，她或许能一起回来。清衡，你安心回去做天帝，争取为她治理出一个欢迎东丘的四界。”
“清衡必全力以赴。”
一年、两年、三年，许多年过去了。
清衡恪尽职守打理神族事务，闲暇时，独自前往观星台，等候一颗黯淡的星辰重现光芒。
从司命殿中回来后，清衡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他骑在仙君殿时养育的仙鹤背上，飞到已有“花界”之称的东丘。
归墟海的旧址旁边，地脉紫枝焕发生机，青紫各半的花朵开满枝头。
花枝下方，思念已久的人正在等他。
那人笑靥如花，和拿到假聚灵玄灯那天的很像。当时她邀请清衡等重建东丘后，来归墟海旁边找她玩。
清衡惊觉，他们的约定好像实现了。
“清衡，好久不见。”苏栀穿着他们初见时的衣服，清衡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急急忙忙跳下仙鹤，口中喊着“苏栀”跑向她。等临近身旁，几乎要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又猛然想起礼数，停驻在一步之外。
“苏栀，我喜欢你。”
这话他早该说了。少许的迟疑，就错过那么多年。
梦里的苏栀被他的直接震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清衡，我很感谢你为东丘所作的一切。但也许，你是误把愧疚和想弥补过错的责任心当成了对我的感情。先帝欠东丘的债，无须由你一人偿还。”
“不是的，知晓你的身份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我调阅司命的《往世簿》看到了我们的缘分，也在兄长找到的神识当中知晓了你的心意。苏栀，你可以继续拒绝我，欺瞒我，但是，”清衡上前一步，终于遵从内心，抱住苏栀，“但是你不能污蔑我对你的喜欢是为了还债！”
怀中的苏栀是温暖的，活生生的。清衡凑到苏栀的耳边，一字一句起誓：“我清衡，以天帝之名起誓，心悦东丘苏栀，此生不渝。”
梦醒。
观星台的仙侍进殿禀报，昨夜，苏栀的命星亮了。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履行承诺，给了他们一个HE结局！
也许有番外吧，先不保证。
感谢每一位看到这一章的读者，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