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命里花有债》叭啦叭叭叭

31、恩怨难消

　　清衡最后一次得知苏栀的消息，是通过归墟暴动。彼时天帝已被废除修为，而兄长恢复记忆后立即追随夜昙公主前往沉渊界双宿双飞。

　　天界一战几乎无人伤亡。夜昙选择留天帝一条性命，体会众叛亲离的滋味。这对清衡兄妹三人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唯一遗憾的便是苏栀，她的族人们再无生还的可能了。聚灵玄灯中聚集起来的东丘亡灵，早就被先天帝彻底焚毁。苏栀心心念念了万年的族人，原来从东丘覆灭之时，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父帝吐露真相时，清衡喉间梗塞，他难以置信向来以仁厚治理天下的神族帝王，居然做出如此残酷的举动。屠戮无辜性命、打散魂魄，只为了毫无根据的传言。连他的父帝也彻底继承这种暴虐的统治意志。

　　数万年来，四界一直由这样罔顾人命的意志所统治吗？

　　苏栀的崩溃可想而知，她聚起为数不多的灵力，以卵击石。天帝不过动动衣袖，弱小的复仇者就被重伤打飞。

　　夜昙震怒，她握紧美人刺，向天帝索命。清衡则奔向苏栀身边，扶起她查看伤情。虽然吐血看着危险，但清衡熟知父帝，他方才仅仅使了防御的法术，只是苏栀的胡荽躯体过于孱弱，才伤得重。

　　清衡暗自庆幸，幸好父帝并未下死手。

　　苏栀的周身灵力溃散，可她对此毫无所察。浑身脱力到需要依靠清衡才勉强支撑起身子，然而哪怕倒在清衡怀里时，她仍不忘朝夜昙公主喊道，"公主，公主，杀了他！替东丘还有青葵公主一起报仇！"

　　那是与她命运相连的唯一亲人了，万年信仰崩溃后，唯一能信任依赖的人。

　　但夜昙的美人刺偏移了。从本可以一击毙命，转而击碎天帝内丹，毁掉修为。

　　掉落在苏栀身旁的地脉紫芝残根，发出天蓝色的微光，好似青葵公主显灵。

　　清衡感觉手背有些潮湿，垂眸一看，是苏栀瞪大眼眶，正无知无觉地涌出泪水。像盛夏雷雨天的乌云，凝聚多日的闷热后，找到一个发泄点，落成无人可阻断的雨幕。

　　四界联手屠戮东丘，先天帝又焚毁魂魄，神族杀了东丘整整两次。清衡作为这场惨案的元凶后裔，已然失去了替苏栀递上手帕擦干眼泪的资格。

　　"苏栀，算了吧。他已失去修为，就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杀他一人，也无法替东丘证明，我们堵不住悠悠众口。这番恩怨，到此为止。"

　　苏栀的颤抖逐渐平息，捡起掉落的残根，摇摇晃晃想站起身。清衡连忙搀扶她。

　　若是往常，苏栀多半会后退一步行礼道谢，可这次，她眼神涣散，目光游离于不知何处。

　　她没去看眼前的清衡，也没去管修为尽失的天帝，除了手心里紧握的残根外，世间万物好似都无关紧要了。

　　清衡捡起聚灵玄灯，追上苏栀。哪怕已经知晓其中并无苏栀的族人亡灵，但这灯仍旧是东丘的圣物，他打从玄黄境救下苏栀那日起，就想物归原主了。天底下，无人比苏栀更有资格拥有这盏灯。

　　回到沉渊军驻地后，众人沉浸于喜悦中，纷纷商讨庆贺之事。

　　清衡受到兄嫂委托，接暾帝与女儿相聚，短暂地离开了。待他完成委托后，却错失了与苏栀见面的机会。

　　代入到苏栀的处境当中，紫芜和清衡特别不安，怕她做出傻事。清衡将仙君殿的对话复述给紫芜，"苏栀当初见到她父亲收集族人魂魄在灯中，而她父母在被天兵发现残杀，他们手中的聚灵玄灯掉落在旁，由灵璞祖师藏匿。她看到这幕后，自己也被杀害，只存了一魄附身在一株野胡荽上。"

　　"这么说来，其实苏栀爹娘的魂魄和她自己的其余魂魄并未收于灯中。"

　　"嗯，她被杀时尚且年幼，大约也只有紫芜你这般大。靠一股执念支撑魂魄万年不散，又经瑶池水浇灌，获得仙缘。当真令人钦佩。"

　　"清衡，苏栀能靠一股执念独自撑过万年，意志强大非你我所能想象。如今她还有嫂嫂，还有你，肯定能重新振作起来的！"

　　"但愿如此。"

　　清衡一连等候苏栀多日，等到她重新振作精神愿意见他。

　　等待时，清衡喜欢抬头眺望沉渊族终年不变的夜空。他心存侥幸，希望苏栀确如紫芜所言，靠她一贯的坚韧重新振作。但心中某个偏狭的角落，又不断否定着，告诉他，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清衡难以说服自己，所以只能等，一直等下去。

　　他等到了。

　　消失多日后，苏栀忽然出现，她邀请清衡一同赏星观月，把清衡高兴地不知所措。

　　星垂平野，寂静无声。被永夜笼罩的沉渊，拥有其余三界难以匹敌的绝美星辰。

　　星光照耀下，苏栀抬头仰望，面带笑意，好像总算有了符合外表年龄的轻快。

　　"清衡，谢谢你当年的浇水之恩。谢谢你给我法卷、教我法术。"

　　好似天降鸿运，清衡怔楞住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承认你是当年那株胡荽了？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栀坦然接受了清衡的靠近，她继续说："谢谢你在玄黄境救我性命，还替我隐瞒身世。认识你后我时常在想，若我当真只是棵普通野胡荽，倒也挺好。五辛小仙，孤身上天，幸得神族二皇子庇佑，跨越仙阶，相守相伴。想来，定会成为一段佳话吧。"

　　她说到相守相伴时，清衡的心猛烈跳动。原来她明白的，她一直明白清衡对她的心意。

　　这份认知给予他无限勇气，清衡忍不住表白道："我知天界罪孽深重，但如果你愿意，我、我定会护你终身！"

　　他用尽全部勇气，许诺了他此生独一无二的爱。

　　苏栀静静看向他，目光平静。然后她再次退后，递上清衡借给她御寒的披风。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清衡，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神族中人。可惜……"她言尽于此。

　　清衡满心失落，接过那件披风。里头还有他的本命法器，已经修复好了。

　　"这几日我回到东丘故地，想办法修好了你的本命法器。你施予我那么多的恩情，我只能回报这一点点。剩下的，唯有等来世再还了。"

　　说完，苏栀没有留给清衡反驳的余地。她最后一次转身，给这名年轻的仙君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后来清衡正式继任天帝，终于拥有调阅命簿的权限。他始终难以忘怀年少的那番情深，找司命探求缘由。

　　因这段往事过去已久，不会再产生什么影响。司命便将《往世簿》借给他浏览。清衡总算看清楚，苏栀的命数当真是与夜昙公主相联，而离光夜昙和少典有琴的命定姻缘也明明白白记录在册。

　　他们俩的姻缘线垂落，分别擦过了清衡与苏栀，成就了一段有缘无份的遗憾。而彼时，苏栀的名字已经黯淡多时了。清衡身上并未延伸出新的红线。

　　"她复生的可能性有多少？"清衡问。

　　司命轻摇羽扇，遮面答道，"陛下，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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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一章！
肯定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