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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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妈妈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费力的把头转向门口，努力的睁开眼睛，嘴唇蠕动着。
眼泪瞬间决堤，蓝嫣儿看的分明，妈妈是再叫她的名字——嫣儿！
“妈——”，这个字已经叫过无数遍，而如今却如同从遥远的沙漠中传来的一声呐喊……
医院走廊
“嫣儿，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妈妈她……”继父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时间不多了，应该就这几天吧……”
“怎么会这样？不是骨折吗？不是说没事的吗？”残酷的现实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蓝嫣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父拍拍蓝嫣儿的肩，眼眶湿润，“嫣儿，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妈妈，你妈妈的病发现的太晚了，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是肺癌三期，昨天检查发现脑部转移……医生已经让我们准备……准备后事……”
蓝嫣儿已经不记得谈话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自己仿佛置身千年寒冰之中，冰冷彻骨，痛彻心扉。
夜已阑珊，窗外的万家灯火通明却照不进这昏暗一隅，病房内只有蓝妈妈和蓝嫣儿，小琦明天还要上课，继父先送他回去，短短半年的时间继父却已经老了很多。
护士推着药水进来，继续今天还没有打完的点滴。蓝嫣儿从包里翻出手机，一开机，手机铃声立刻欢快的响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公
蓝嫣儿拿着手机走出病房，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平淡的语气不悲不喜，“喂？”
手机里传来顾晨曦低弱的声音，“嫣儿，妈妈怎么样了？”
“妈妈她……挺好的，没事，不过……我大概要在这照顾几天……”本来后面还有想好的台词，可是蓝嫣儿一时哽咽住，只能用手死死握住话筒静静的听顾晨曦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叮嘱，这低哑无力的声音此时便是蓝嫣儿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
随后的几天蓝嫣儿一直在医院照顾病重的母亲，母亲的病况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几次病危，医生多次建议放弃治疗，只维持最基本的止痛和营养液，虽然做这个决定很艰难，但是在这般进退维谷的时候看到病床上母亲的挣扎，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是煎熬，最终还是同意放弃治疗。
许艳和顾晨阳也一起来医院探望，蓝嫣儿请他们先对顾晨曦保秘密，许艳让蓝嫣儿放心照顾蓝妈妈，顾晨阳似乎的有话要说却被许艳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蓝嫣儿一门心思放在母亲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病床前，蓝嫣儿握着母亲的手，一下子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是母亲改嫁的前两天，是母亲亲手将她交给姥姥，母亲走的前一晚拉着自己的手，啜泣着说：“嫣儿，你以后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比妈妈幸福，不然妈妈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那时的蓝嫣儿并不懂得母亲的意思，只是察觉到母亲要离开自己，所以才会不停的哭。
曾经那个陪着自己跳格子，玩捉迷藏的母亲如今已两鬓斑白，脸上的纹路也随着岁月在加深。
“妈，你放心吧！我会过的很好，我会很幸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中蓝嫣儿看见母亲嘴角的笑容。
突然，心电图仪发出“滴——”的声音，持续着，尖叫着。蓝嫣儿仿佛已经石化了一般，被护士搀扶到病房外，透过小小的门窗，蓝嫣儿看见医生正在检测母亲的生命体征，然后其中一个医生摇了摇头，似乎是说了些什么，护士们将缠绕在母亲身上的仪器一点点的拿下来。蓝嫣儿忽然发疯了一般的冲进病房，大吼着：“你们在干什么！我妈妈还活着，她还活着！”
几个护士立刻过来将蓝嫣儿推到墙边，蓝嫣儿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蓝嫣儿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顾晨曦对着电脑翻看着蓝嫣儿以前发过来的邮件，一遍遍的翻看，一封封都是蓝嫣儿在他上次在美国病重时发过来的，信中的温言软语，关怀之情，思念之感溢于言表，而此刻看来却如此荒凉孤寂。
鼠标在淡蓝色的电脑屏幕上缓缓滑动，点击‘Shut down’，电脑桌面很快变成一片漆黑，顾晨曦陷入柔软的真皮转椅中，忍耐着胸口的阵阵抽痛，不耐烦的打开办公桌的抽屉，熟练的从最里面摸出一个白色小药瓶，还未等打开，手机便不适时的响起。
‘嫣儿’两个字在宽大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欢快，屏幕上的蓝嫣儿撅着红嘟嘟的小嘴，一副搞怪的模样，顾晨曦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连眼角都含着笑意，待到铃声已经停止的时候才放下手机，闭目，任由手中的药瓶缓缓坠落，心口处的痛楚似乎也变得愈演愈烈，黑暗最终战胜了唯一残存的一点点神智。
第二日一早，Belinda带着卡斯提尔附近的新修大厦的案子到顾晨曦这来确定最终设计方案。
按了半天门铃大门却依旧紧锁。原本以为扑了个空，转身就看到了Abel的白色越野车很拉风的急速驶来。
“嘿！来看Filx？”Abel轻快的打着招呼，对于顾晨曦的朋友Abel早就烂熟于心。
Belinda 笑着点点头，“不过很遗憾，我来的不是时候，屋子里没有人在。”
“我看看！”Abel说着从皮包掏出一串钥匙，在门口电子锁前晃了一下，‘咔’的一声门锁被打开。
整间屋子都是冷冷清清的感觉，而且暖气也没有开，简直一点人气也没有，连Abel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出现了幻觉，前几天天刚好接到医院的通知去纽约开会，Abel便提前给顾晨曦打了招呼，让他每天定时到医院去报到，顾晨曦答应的好好的，昨晚打电话到顾晨曦家里的座机，他还嫌自己啰嗦，怎么就隔了一个晚上一切都不对劲了……
“Filx？”Abel扯着嗓子站在一层客厅中冲着楼上大喊，“你在吗？”
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Belinda提议道：“我看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
看遍两间卧室，一间客房，搜遍所有卫生间都没有找到人，最后当Belinda推开书房的门时，屋内的场景不禁让她打了个哆嗦！
只见顾晨曦垂着头，静静的坐在黑色的转椅中，一个白色的药瓶已蹦到了办公桌前的地毯上。
Belinda尖叫着扑了过去，顾晨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除了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以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静好，仿佛只是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
Abel抱起顾晨曦，将他就地平躺，头微微垫起后仰，吩咐Belinda去拿床被子给他保暖。然后就立刻动手检查颈部脉搏，开始做心肺复苏。Abel一边冷静的让Belinda打电话到医院叫救护车来，一边继续检查顾晨曦的情况，不停的做心肺复苏。
……
蓝妈妈的头七已过。不过半月，蓝嫣儿已然憔悴不堪，继父担心蓝嫣儿伤心过度想留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可蓝嫣儿不放心顾晨曦，手机不通，座机不接，找Abel他还不在，蓝嫣儿实在是放心不下，但又不想逆了继父的一番好意，只好又住了两天。
蓝嫣儿一大早打飞机飞往美国，许艳与顾晨阳一道来送机，临进检票口前许艳将蓝嫣儿拽到一旁。
许艳明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吞吞吐吐起来，“那个……嫣儿，你有没有听说过顾晨曦收购‘顾氏’股份的事啊？”
蓝嫣儿一脸的不解，“没听说过啊？怎么了？”
“哦，那就好……可能是有人从中捣鬼吧。最近晨阳查到有人在大肆收购公司股票，你也知道顾氏里的那几个股东仗着手中的股份都在那倚老卖老，这几年老爷子逐渐放手让晨阳一个人打理，难免有些难做，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个老古董纷纷把手中的股票卖了，而且据晨阳的调查……持有股份的人竟然是晨曦！”
这个事实实在有些让蓝嫣儿难以消化，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晨曦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回去找个机会问问。”许艳继续说道，“都是一家人，公司谁来打理都是一样的，如果晨曦有什么想法大可直接跟家里说，老爷子一准会答应的。”
蓝嫣儿木然的点点头。
在飞机上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蓝嫣儿满脑子都是许艳在候机室里说的那些话。一下飞机，蓝嫣儿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俄亥俄州的住所。
怕顾晨曦担心，蓝嫣儿在飞机上就已经化了淡妆，镜子里的人算不上花容月貌，但起码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蓝嫣儿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以后自己就沦落到‘弃妇’这个行列之中。
当蓝嫣儿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顾晨曦，而是站在床边的Belinda，她正穿着蓝嫣儿和顾晨曦一起去买的情侣睡衣，望向蓝嫣儿的眼神带着惊讶，仿佛蓝嫣儿才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
顾晨曦靠在床头，Belinda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他的脸，蓝嫣儿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却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蓝嫣儿简直有些佩服自己的抗打击能力，竟然还可以坐在这里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淡然。
“嫣儿，我们分开吧！”顾晨曦严肃的神色时刻提醒着蓝嫣儿这不是一场梦。
“就因为她？”蓝嫣儿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沙发后面的Belinda。
顾晨曦似乎才意识到还有Belinda在，低声对她讲了几句英文，Belinda便立刻乖巧的上了二楼。
“不错嘛，真是训练有素啊！”蓝嫣儿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顾晨曦蹙着眉头，有些无奈的叹气，“嫣儿，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都要去面对。”
“事实？”蓝嫣儿柳眉一挑，“什么事实？是我成为弃妇的事实？还是你成为奸夫的事实？”蓝嫣儿一时怒急，早已将满腔怒火化为犀利的言语，似乎只有这样将彼此折磨到遍体鳞伤才可罢休。
“嫣儿——”顾晨曦声音沙哑，一只手撑在沙发上，透出浓浓的疲惫。
“请你以后不要再用这两个字来叫我，会让我觉得恶心！”
顾晨曦缓缓站起，从墙边的一排小柜中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蓝嫣儿面前的墨色茶几上。
‘离婚协议’四个粗大的黑体字一下子让蓝嫣儿心里的愤怒冲到了极点。“就这么亟不可待？原来顾二少爷也是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的人啊，看来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今天才看清楚二少爷的真面目！”
“嫣儿，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到此为止吧！”顾晨曦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慵懒的陷在沙发中，努力调整呼吸，平复急速跳动的心脏。
一切在蓝嫣儿看来就是顾晨曦早已迫不及待要跟自己撇清关系而已，不禁心痛如搅。
蓝嫣儿并没有去看那份协议书，环顾四周，仿佛再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好，我就顺了二少爷的意，不知道二少爷要给我多少好处呢？”
“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可以。”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全部呢？”蓝嫣儿说这话本是一石二鸟，也是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
“可以，过几天我会把剩余的财产过户到你名下，由我的律师来跟你谈。”顾晨曦公事公办的口气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蓝嫣儿伪装的面具。
“顾晨曦，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你想给我什么？你的全部？也包括你买的那些股份么？”蓝嫣儿的声调陡然拔高，而顾晨曦的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你想离婚是吗，好啊！我成全你！”蓝嫣儿拿起笔飞速的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抓起身旁的皮包起身向外走，刚到门口的时候却瞬间停住。
蓝嫣儿极力掩饰着声音中的哽咽，“既然二少爷这么大方，那么我也退一步，刚刚的话我收回，我们就此两清！”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这个炼狱般的地方。
“Filx？”Belinda知道蓝嫣儿走了，便悄悄从楼上下来，顾晨曦一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坐着，客厅里静的可以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此刻的顾晨曦虽然像往常一样，依旧是那个俊逸的贵公子，可他的周身却被浓重的哀伤包围。
Belinda知道那里是他的禁区，她不敢去打扰，只是默默的陪在他旁边，静静的等着。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是无法得到他的心，答应帮他演这一场戏，也只是因为他希望她来帮他，那么只要他说，她就会去做！
“Sorry，Belinda”顾晨曦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Belinda还未开口只见顾晨曦的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
“Filx！”Belinda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早晨。
……
离开家，蓝嫣儿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此刻已入寒冬，圣诞节将至，各大商场外纷纷挂起各式各样的装饰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蓝嫣儿跌跌撞撞的走在人群中，漫无目的。此刻的她到有些羡慕路边的那些流浪者，没有家的人应该也就不会想家了吧……
蓝嫣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终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夜已深，路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稀落落，偶尔有几个朝着蓝嫣儿蹲着的地方看上几眼，而蓝嫣儿此时则很没形象的蹲在背风处把憋了一肚子的泪水恨不得一下子全部倒出来。
等到哭够了的时候蓝嫣儿已筋疲力尽，又冷又晕，头晕脚轻，刚站以来，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有一只有力的手及时将自己扶住。
蓝嫣儿睁开核桃一样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是李龙。
下意思的就要甩开手，可是李龙却将蓝嫣儿的胳膊抓的死死的，蓝嫣儿怒从中来，狠狠的道，“放手！”
“哭够了？哭够了我们就回去吧！”李龙的声音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似乎也并不对此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好奇。
“我不回去！”蓝嫣儿转身便要走，李龙不放手但也不阻拦，扶着蓝嫣儿随着她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家灯火通明的Hotel，李龙果断的把蓝嫣儿拽了进去。
“麻烦您给开间房。”李龙脸上挂着笑容，与蓝嫣儿一脸的泪水加烟熏妆明显的不搭调。
蓝嫣儿杵在一旁也不说话，一直气愤的要甩开那只钳制住自己的大手。
金发碧眼的前台小姐看看蓝嫣儿又看看李龙，一脸的不解，时刻保持着警惕，仿佛下一刻就要抓起电话打911。
李龙也看出情况看起来不大好，笑着解释说：“我们……额……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正在解决中……”李龙尴尬的笑了几声。
金发的小姐狐疑的看看两人，最终还是拿了钥匙。
蓝嫣儿已近房间就直奔洗手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只一眼也就够了，冻的发红的脸，铁青色的唇，黑色的眼影已经混着泪水化为可怖的烟熏妆，想起自己刚刚在大街上发疯的样子，简直可以用孤魂野鬼来形容！
蓝嫣儿在洗手间足足呆了有十分钟才出来，吓得李龙还以为她自杀，看她出来总算长出一口气，回到客厅的吧台，继续品尝着这百年佳酿。
蓝嫣儿从吧台上抽出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李龙啧啧嘴，有点心疼的说道：“真浪费！”
蓝嫣儿一杯酒下去，眼看第二杯酒也要灌下去，李龙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够了！”
蓝嫣儿手中的酒杯并没有放下，反而大喇喇的给李龙也倒了一杯。见他根本没有准备喝的打算。“当”的一声，蓝嫣儿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他的，哑着嗓子佯装欢笑，“Cheers！”
李龙在一旁犹如一位看客，不在劝阻，任由蓝嫣儿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蓝嫣儿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晚是如何的失态，只闻见满屋子的酒味，李龙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而自己则头痛欲裂。看看自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蓝嫣儿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早，蓝！”李龙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蓝嫣儿可没有那样的好心情，用手简单梳理一下蓬乱的头发，再抬眼时李龙已站到了床边，手里拿着两张机票，富有磁性的嗓音中带着蠢蠢欲动的诱惑，“想不想回中国？”
李龙一直都记得昨晚蓝嫣儿醉酒后口中始终念叨着要回家。‘家’，确实是一个遮风避雨的避难所。
“如果我说我想给你一个家你会答应吗？”李龙的声音如喃喃自语般低沉而温柔。
“嗯？”蓝嫣儿使劲想睁开眼睛把眼前的人看清楚。
酒可以麻痹一个人的神智，但永远麻痹不了一个人的心。
“你是顾晨曦？”蓝嫣儿用力的挥了挥手想把眼前的人赶跑，最终都是徒劳。
一整晚，李龙坐在沙发上看着蓝嫣儿在床上沉沉的睡去，间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掏出皮夹里放黄了的那张旧照片，仔细看去，蓝嫣儿的面容与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