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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琉璃·节供 ...

  •   李言瑾回头,元翊已在他身近站定,手里提着一只鸡。
      “你,你拿的是什么?”李言瑾怔怔地问。
      “一会儿红烧了。今日可是上元列灯的日子。”元翊不以为意地道,拿另一只手牵了李言瑾就往里走。
      “莫府什没有?非要你拎只鸡来?”李言瑾依旧不屈不挠。
      元翊不高兴地瞥他一眼,却也没想出什么答话,只好搪塞道:“你手冻了,我给你暖暖。”
      “我是说你干嘛……”
      “行了行了,快些进去罢,外头多冷。”

      元翊除了令丫鬟张灯结彩地置灯烧鸡别的也不干甚么,整日就跟着李言瑾。李言瑾用茶他也喝一杯,李言瑾逗鸟儿他就一边看着,李言瑾要上茅房说什么都不让他黏着他就坐在屋里等。
      李言瑾让他弄得犯憷,只有问到底什么事,他说我们还没一块儿过过年呢。
      李言瑾随口说以后日子长着呢。元翊点点头,随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这一日的莫府就跟塌了天似的没谁笑也没谁敢笑,莫将军不回府,夫人小姐不出门,嫁进来的都跟逃难的回了娘家。丫鬟家丁没了计较,就那东头的俩少爷死活不吃这一套,在树上挂满了彩灯,桌上摆满佳肴美酒和一只烧鸡。李言瑾教元翊划拳,赢了的出迷输的解,解不出便要罚酒。谁知反倒是教的人满盘皆输。
      “你当真没打过令?”李言瑾耸着脑袋问。
      “言瑾,愿赌服输罢。昭君出塞?”
      “王不留行。再来!”
      “五纪魁。”
      “四喜财。”
      “你又输了。正月十五猜灯谜?”
      “春打六九头。再来!”
      “……”

      李言瑾正在兴头上,元翊却忽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还硬要陪我,要不咱换个玩儿法儿?”
      “言瑾……皇上这次恐怕活不成了。”
      “嗯。”李言瑾转过眼去。
      “我怕你伤心。你会伤心么?”
      “没死过爹,不知道。”
      元翊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你是不是怀疑我和那些小打小闹的乱党有瓜葛?”
      “没有么?”李言瑾不自觉反问。
      元翊见他这般不设防,轻轻笑了:“自然是没有的,也不知道是谁让你这么想了,现在跟你说这些大约你也想不透,不过你可以信我。”
      李言瑾因给莫家父子灌了药,脑子只够猜灯谜用,别的还真想不透。便只有点点头,听元翊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事?”
      “琴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李言瑾听他这么一问,脱口便道。
      元翊听他提这茬儿,也是没想到:“我也大概看得出。不忙说这个,我猜莫将军是想从你口中套些消息,你的确不知他和太子要找的东西在谁手上?”
      “你想我告诉你么?”李言瑾直勾勾地盯着元翊看,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元翊心中半半清明起来:“不用,到时你见机而动罢……还玩么?”
      “你想怎么玩儿?反正诗词歌赋我哪样都没作为。”李言瑾见元翊转了话头,也松了口气。此时若是元翊死咬着不放,李言瑾着实是招架不住的。
      元翊笑道:“可愿作诗?我怎听说你年少时每日读书,必将先前那位少保大人气得呕血三尺白绫?”
      李言瑾不服:“我不过是折他寿,又没真想过害他,哪像……”
      此时的二人,说什么都是错。

      正巧有人敲门,元翊去应。门开得不大,被他身子挡住,李言瑾瞧不见外头站的是谁。元翊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就端了一大碗元宵进来。
      “险些忘了正题,我让丫鬟弄了些元宵,你尝尝。”不等李言瑾开口问,他已经说明原委,又盛了两碗。
      李言瑾接过,吹好半天才吃了一个,终于忍不住道:“最近的丫头真是大胆子,敢让元大人亲自端这么烫的东西进来。”
      “言瑾……”
      李言瑾看他一眼,突地站起来朝着门外喊道:“珊儿,你进来。”
      “殿下,您早些歇着,珊儿不进来了。”隔着门隐隐听见莫淳珊的声音。
      “珊儿!”李言瑾去追,不小心撞到桌角也没在意,却在要开门的时候自个儿停了下来。
      原本,就是见到面也无话可说。李言瑾叹口气转过身,却见元翊灼灼地盯着自己,只有硬着头皮苦笑地坐了回去,这才觉得膝盖剌剌地疼。

      长长一段沉默后,元翊停下敲着杯沿的手指:“听说当年莫将军打定心思想把她许给李言亭,你一把火烧了莫家小粮仓,趁乱跟她连夜私奔,回来后莫将军大发雷霆,你又在府外站了两天两夜,莫将军才松了口是不是?”
      “这么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李言瑾暗中发誓,不管是谁说的,绝对要灭了他九九八十一族。
      “是还不是?”
      “……是。”李言瑾犹豫半天,终还是点了头。
      元翊脸上卸去最后一丝血色,惨淡地笑了。

      就李言瑾知道元翊那脾气,铁定又得不冷不热一阵子。可第二日晌午起来,元翊已坐到他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李言瑾见他凝神锁眉,总觉眼前心头的想顾都顾不来。
      “怎这么早?”
      直等李言瑾出声儿,元翊才发觉他醒了,心不在焉地道:“不早了。”
      “有心事?”李言瑾自昨夜莫淳珊一事便做贼心虚,只有小心翼翼地问他。
      “莫将军和太子这会儿刚回来。”
      “倒真亲厚。”李言瑾不冷不热哼了声,“这两人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碰钉子。”元翊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握紧了李言瑾的手。
      李言瑾什么都不想问,只盯着外头白茫茫一片出神。沙地,一大块积雪从屋顶滑下,摔了个粉碎。

      “算起来也四十带几的人了,还脚跟没个着落,要不得,嗯。”李言瑾跟边着两个侍卫,而另有两个侍卫再跟着他,走在太湖石铺就的林间小道上,边数落着太子李言勋。
      除了多年前外公给他爹处死那回外,李言瑾长这么大给人挟在中间走路的次数真少得可怜。前后四人聋了似的只知笔直往前走,偶有花枝斜插过来也毫不避让,在李言瑾絮絮叨叨之际,不守规矩的枝桠已被尽数修得平整,八皇子心里也结结实实地咯噔一下。想来大丈夫能屈能伸,便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地闭了口。
      踏乱了花蹬,绕过了鲤池,又见一轩连着一轩的竹亭,趁着冬时节绿影横披。跟着这四大金刚,愈是幽玄宁静之景愈显肃杀寂寥。四大金刚怕是深知其中心理,特意选了这条路走。莫府多大?后身通向何处?李言瑾一概不知。何况问这四人倒不如问自己来得爽快,干脆什么也不打听,但愿这是送他沟洽兄弟情谊去的。

      怪还要怪莫府太大。那日元翊走后,李言瑾就等着与他大哥来个经年不见无语凝噎的段子,哪晓得他哥他丈人都不着急,这么抬头不见低头亦不见地在一个屋檐下又过了几日。其间元翊也未来过。
      就在李言瑾全当没自个儿啥事的时候,来了四个面生的侍卫,看不出打哪家来的,往那儿一站意思明摆了是你八殿下赶紧捎带上脑袋跟咱走吧。李言瑾横下一条心,哪怕他们在后山上刨好了坑也非去不可。

      花园亭台尽处是一堵矮墙,西头辟出条窄巷,依旧是将李言瑾置于正中地走了上百步路,这才见着重像模像样的月亮门。月亮门后头有个百尺见方的庭院,石桌石凳旁,枯景栽给摆了个恣纵的样子。
      这地方不像给李言勋备的,倒有几分他五哥李言亭的脾性。李言瑾心中暗暗计较其中利害。
      四人引李言瑾到了里头一进的一间屋子,替他放好挡风的帘子,才锁上门走了。
      这么一小间安了五六个火盆,烤得李言瑾晕晕沉沉,没一会儿便坐在椅子里睡着了。醒来时天色暗了下来,隔壁透过灯光传来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落之,他什么都没对你说么?”是李言亭的声音。李言瑾屏息听着。
      “他对我仍是很戒备。我们也不常说这些事。”元翊冷淡地道。
      “这八弟……”李言亭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事不关己地扮家家过日子,不厌烦么。若你对我有对他半分,我早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以为我会听?”
      “所以不曾告诉过你。不过这会儿李言秉和陈芍烈将父皇逼入绝境,两人忌惮那老狐狸奸猾,迟迟不敢动他,但谁都该瞧出来了,父皇手头已空,此刻是瓮中之鳖,只能等真太子杀回去给他报仇收殓。大哥那是立废同诏,太子印不在他手里,二哥出家了,也不可能是他,三哥四哥给老六烧死,先死的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摆设罢了,老七也是一样,老九牙还没长全,又是杏妃侄女所生。你说太子印在谁手里?你可还是不关心?”
      隔了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我不是。”李言亭的声音微不可闻,“李言瑾不能死,因为这个皇帝他非当不可。说起来,他能活到今时今日,还不是亏了我扰乱李言勋的视线,另其不敢轻举妄动。父皇大约也是觉得我只有这个用处……你不谢我么?”
      “嗯?所以?”
      “是了是了,你只要报了仇,谁王谁寇一概不管。我总是当你喜欢他,不舍他……那一会儿李言勋面前,你打算怎么做?”
      “这与我何干?”元翊这样不冷不热的语气,是李言瑾从没听见过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琉璃·节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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