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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三章 ...

  •   第三十三章

      冯少昱睁开眼,朦朦胧胧也看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只知自己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些伤心,但多半是愉快的,而且,梦中那个人,清晰得如同真实的存在一般,一纤一毫,不需刻意回想皆自记忆深刻。

      “醒了?”有什么在眼前晃动?冯少昱努力地眨了眨眼,视线清明了些。这次没有如同上次般让他失望,映入眼帘的是张绝美的面容,只是神采不怎么好,显得有些苍白。

      “老天爷终于站在我这边一回,我们果然死在一起了。”冯少昱不自觉地傻笑,伸手握了对方放在床沿的手,竟然温温的,如有实感。

      冯少昱捏了捏对方的手,诧异道:“原来死了也是有感觉的。”

      柳惊枝不知该摆怎样的表情,抽回那手道,“死了哪里还有感觉。”

      冯少昱手中一空,心中尤显失落,见对方回身走开,忙地从床上撑起身来。“那,那杯毒酒?”

      “诛心乃是致命奇毒,但却无色无味。如若加入一味中药,不单会酒香四溢,更能成为绝佳的假死奇药,明白了?”

      冯少昱稍一回想,这才记得地牢里那酒,确实香得不同寻常。难道那个恶毒小人竟真就这么将他们放了?冯少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只看着柳惊枝,呐呐地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柳惊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愿多加解释。阮灵溪定然也是别无他法才想出此招,这加了药的诛心虽对全无功力之人无甚害处,但是,若用在练武之人身上,却会导致经脉虚损,今后再也修不成内力,成为废人一个。他这般做无外乎是要警示自己,以后再莫在江湖中出现了吧。

      “宫主,一切都打点妥当了。我们何时动身?”门外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那个很吓人的大个子?

      冯少昱满脸疑问,“我们要去哪?”

      柳惊枝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坐了过来,淡淡地道,“你我相识多久,可还记得?”

      冯少昱虽不知对方缘何有此一问,还是侧头想了片刻,“大约也有三月之久吧?”

      “你觉得短短三月能彻底了解一个人,明了今后一生所求为何么?”

      冯少昱心中更是奇怪,认真思忖后道,“这得看是什么人,什么事,也许,大部分人不能吧?”

      柳惊枝点点头,“至少我就不能。”

      冯少昱看着对方神情,渐渐升起股不好的预感来。“你要做什么?”

      柳惊枝只看着他,并不做声。

      冯少昱急了,从床上噌地下地,却觉得腿脚麻软又颓然坐了下去,“莫非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

      “不,我信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确定自己。”

      冯少昱愣住了。如若是自己这厢的原因,他大意还可以腆着脸面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然而,对方明明白白的犹疑,却如同给自己定了死罪一般。感情的事从不是强求逼迫便可圆满,这道理自己是再明白不过。怪只怪,自己全无本事,禀性不正,他这神仙般的人物若是这般轻易许给了自己这俗人,怕是只会叫旁人啧啧摇头,感叹世事不公吧?冯少昱心中苦涩难言,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他终究还是看高了自己。

      见对方低头不语,一副伤心郁郁模样,柳惊枝隐隐叹了口气,“你给我些时间,权当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如若一年之后,你还确定自己此时心意,便去那处烧毁的小屋等我吧。”

      冯少昱猛一抬头,眸中也透出些期许来,“此话当真?”

      柳惊枝避开那视线,轻轻点头。

      冯少昱低头思忖良久,忽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话说完,再抬头时,眼中已带了泪光,一声不吭地在衣袖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来。柳惊枝定睛一看,却是那块玉坠,因那日在洞中一甩,边缘皆已破损。

      “这个我既送了给你,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即便那日不来见我,但是,至少把这个还给我,也好叫我死心。”说罢,置气般塞入柳惊枝手中,不再看他。

      柳惊枝将那玉坠握在手中,看了看对方侧过去的脸,道了声,“好。”

      “宫主,此去天山找滇月红疗伤,少说也得数月。一年后,你真会再去见他?”关易赶了半日车,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疑问吐出。

      “我骗他的,我如果不这么说,他定要胡搅蛮缠,哪会这么轻易就让我走?”柳惊枝靠在车壁上,显得有些疲惫。内腑中一丝内力也无,根本无力抵抗经脉虚损带来的痛楚。

      “关易不懂。”

      “他一个过惯奢侈生活的富家公子,也许一时冲动能吃些苦头,谁能保证能一辈子如此。他有家有业,逍遥自在过得一年,便是什么都忘光了。”柳惊枝望向车窗之外波澜不惊地娓娓而道,似是说给关易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宫主,属下觉得,您有些不同了?”

      “是么?”柳惊枝喃喃一句,便再没了声响,只下意识摩挲着手中那块玉坠。

      关易亦是久久不再开口,半晌后,忽地嘀咕了一句,“其实那纨绔公子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

      尾声

      今年的春似乎来得很迟,都出了四月的天,仍是冷得瘆人。这几日偏还淅淅沥沥下着着些春雨,天气黑得愈快,带着阴冷潮湿,便是连生活艰难的小商小贩们也会早早歇了业赶回家中。

      暮色深沉,冯少昱走得更快。这才从屋外跨进门来,便使劲搓了搓手抹了脸上雨水,边解掉外袍边喊,“阿全,斟壶热茶来!”

      阿全远远在那头厨房里应了,揭开锅盖,将刚烧滚的水舀进茶壶。这一年来,少爷几乎都是早出晚归,今日不知为何特别迟,连他快都记不清,这是今日的自己烧滚的第几锅水了。

      熟练麻利地将水兑满,阿全提着水壶一路小跑,一溜烟便进了正厅后的睡房。

      冯少昱正弯腰吃力地脱着湿透的靴子,阿全一见,忙地将水壶一放,弯下身去,“少爷,我来!”

      “罢了!先沏茶,再将热水备好,我洗完澡再吃饭,手脚麻利点儿,本少爷快饿晕了!”

      阿全忙声声应是,回头手忙脚乱的准备去了。

      望着埋头吃饭的少爷,精神头虽是好的,人却似乎比以前更显消瘦了些。说不心疼是假,好好一大少爷,在家自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偏偏有福不享,骗说自己得罪了甚么人,不敢在家呆着连累家人,执拗地非要跑来这么个萧条的小镇做生意。全家上下哪个不是极力反对,夫人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偏偏只有老爷一声不吭,最后竟还真点了头,自掏了腰包。

      好吧,做生意就做生意吧,为什么偏偏又要选了这么个深山老林里住着,每日往返来回,白白多辛苦这么多。便是这房子,烧都烧空得差不多了,一手一手要再盖起来也不是个容易事情啊。

      然而,阿全心中再多不满,却也清楚明白少爷为何这般非此不可。就为那人一句摸不着边际,全不可尽信之言。唉,上天作弄,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阿全还在出神,那相已然丢了筷子,笑嘻嘻地道,“今日将这两日的事都忙定了,明日不去铺上,你也不必起那么早准备早膳。我累了,你收了东西下去歇了吧。”

      阿全自然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明日便是那一年之约,少爷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他又怎会不知。虽然心里不怎么乐观,却也不敢随意扫兴,默默的收了东西,嘱咐了两句夜里莫要着凉便下去了。

      明明是累得狠了,倒在枕上却睁着眼全无睡意。这屋子自是无法恢复原有的模样,然而,闭上眼,却觉得事事皆如昨日,哪里是几,哪里是案,一清二楚。还记得自己初来之时,曾还耻笑,此地怕是个年过七旬之人所居之地。

      张目望向黑漆漆的窗外,那处是一处小小庭院,已被他尽力弄得和原来一个模样。最不可思议的是,池塘边那几株本以为已然熏死掉的垂柳竟在开春时候又吐出些新绿来,微风一过,婀娜轻摇,轻盈得一如那人的身姿。

      还记得一年前那晚,自己心头烦闷,不正是在那垂柳之下看到侧睡在石上之人,心中又怕又爱,犹疑纠结着是要靠近还是远离,最后还是被人逮了个扎实,关进石室里疗伤。

      思绪一经放开,却再难收回。石室里那一番惊心动魄,旖旎绚景,直叫人心头热血翻腾,将一身都烧得难受。绞了半截床帷连着食指咬在嘴中,疼痛之感终叫那翻滚的欲望褪去了些,心中不由得恨恨地道:“柳惊枝,你明日若是不来,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上你去!”

      阿全张目望天,只怕又要下雨,心中更是沉闷。便夹了伞往池塘那边去了,低声道,“少爷,进去坐会儿吧,这天眼看要变。”

      “无妨,变了再说。”

      阿全早知劝说不动,便将那伞放在石边,又退了回去。眼见都整整一日了,那人只怕是不会来了。唉!

      入了夜,天空里果然零零星星飘下些雨丝来,柳枝簌簌。冯少昱只觉脸上湿湿的,却全不觉得冷,兀自望着那一池黑幽幽的池水,静坐不动。

      “少爷,进屋吧,至少先吃点东西才有气力不是?”阿全不知是今天第几次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少爷却总是两个字回了过来,“无妨。”直叫他苦叹不已,偏又无可奈何。

      雨越来越大,打得人睁不开眼来,冯少昱终于瑟缩了一下,眼中酸涩不堪,却强忍着不去掉下泪来,仿佛这泪一掉,便真注定了结局,那人永远也不会来一般。

      你嫌我厌我打我骂我却从没骗过我,我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知如何骗人。哪知,我却是头一个被骗之人,我其实该开心的吧,因为,你对我到底是不同的。冯少昱搂紧双臂,将身体伏到膝上,凄然地笑了。

      头顶上忽地出现半片晴空,雨打在伞上噗啦拉直响,果真比打在身上要好得多了,然而冯少昱却勃然大怒了起来:“本少爷早说了无妨,你是聋了听不见么?!”

      “我没聋,只是确实没听到过而已。”轻轻一句,在这哗啦啦的雨声里尤显渺茫,仿佛下一刻便会轻飘飘去了一般。

      冯少昱浑身一震,面对那池水重重吸气,猛地长身而起,转身狠狠一把将人抱在怀中。熟悉契合的感觉,从没有哪一日如此刻这般清晰过,喉中那压抑已久的苦涩终于在瞬间释放,再也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柳惊枝任由他抱着,颈窝里热热一片,良久才道:“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般没有长进。”

      冯少昱听着,那泪却涌得越快,直哭了个畅快淋漓,这才埋在对方肩头闷闷地道,“谁说我没有长进,我现在可是上进得很。”

      “上进到大半夜在外淋雨?”

      冯少昱噗嗤一笑,终是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眼前之人,夜色深重,只瞧得清朦胧的轮廓,然而,那眉眼该是如何的秀致俊逸,却早已如刀凿在脑海中了一般。早先那番抑郁一抛而空,满心亦烧得火热,意有所指地道:“自然不止这些。”说罢,陡地凑过脸去,正正贴上了对方双唇。

      柳惊枝吓了一跳,手中纸伞被风一卷,失手跌落。那贴上来的唇舌便趁势攻城略地,将思恋情热悉数传达。

      这无赖,还是这么咋咋呼呼,轻挑妄为!罢了,自己现在也只是普通人一个,连一把伞都会失手撑不住,又何谈其他呢。

      好雨最是知时节,渐渐变得霏霏扬扬,将这夜色渲染得凄婉迷离,春色无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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