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有美人看过来反倒第一时间撇开视线,这于向来自诩风流情圣的冯大公子而言还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正常,极不正常。
黑眼珠子左右他顾,终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定到阿全脸上,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声:“是回家么?”
阿全听在耳中心头一酸,自家少爷从来跋扈,几时这么小心翼翼过。掉头看了看柳惊枝,对方早已看向车窗之外自动忽略他们存在。阿全砸了砸嘴,觉得喉中苦涩,这边一回头,又对上自家少爷的满眼期待,心下更是不忍。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狠心地摇了摇头。
冯少昱眼中一暗,悄悄瞟了车厢对面之人一眼,只觉那伤处更痛得很了,瘪着嘴哼了几声,突地像省起什么似地又即刻忍住。
近了黄昏,马车才渐渐止了。冯少昱伤重难持加之又不敢呼痛,早在半路上昏睡得朦朦胧胧,只隐约觉得有人将自己抬出马车,再往后,便又人事不知。
再醒来时,仍是黄昏时候,却不知到了哪日,只知鼻端萦满药香,伤口也不似初时那般疼痛难忍。只是不知为何,胸口仍是沉闷滞涩,似乎有淤积之症。
冯少昱哪懂这些,只知此时到底好过了很多,便开始心不在焉地张目打量。房间不大,一应家什也算不得精致讲究,反倒显出些古拙之意来。
冯少昱撇了撇嘴,将视线所及之处皆看了一遍,断定此处该是个年过七旬之人所居,便不再有兴致,收回视线,盯着帐顶发起呆来。
晚膳时候,阿全照例前来送粥,见床上之人骨碌碌睁着一双眼瞪了过来,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
是的,冯大公子醒来头一件事不是其他,便是觉得肚皮饿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饿。
阿全手一哆嗦,差点将碗打翻,只惊喜而短促地啊了一声,便速速掉头啪嗒啪嗒地又跑了出去。
冯少昱白眼一翻,在肚子里将人从头到脚又剐了一遍,直到搜肠刮肚也没了词汇,这才蔫蔫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不多时,竟听得有阵阵极有节奏的银铃声由远及近。那铃声霎是悦耳,等得到了门口,间或又听得几声环佩叮咚,本就满屋的药味中也多了缕似有似无的香味。
冯少昱吸了吸鼻子,瞬间来了精神。以他大少爷久历花丛的经验来看,来者定是位年轻女子,而且,这幽香如缕,淡雅宜人,定是个美人!
美人!果然是个美人!红衣水袖,色若春花。只是这美人的脾气看上去不太好,手脚貌似也有点重。他不过多看了两眼,吃了几口眼豆腐,那女子便呼地掀了被子衣衫,纤纤玉指很是有意兼狠意地直戳伤处,漫不经心地问道,“感觉如何?”
冯少昱哪还再敢看人,只痛的额角冒汗,连连求饶,“姑娘手下留情。”
“放心,死不了!”女子极为鄙薄地觑了他一眼,脆生生丢了一句,便甩手走了,临转身时还嘀咕了一句,“我道是个什么人物,却原来是个泼皮无赖货,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白费我的手脚。”
冯少昱听在耳中,哑口结舌,悲愤交加。天可怜见的,他这又是得罪了谁了?
****************
“心肺之伤倒是没有大碍了,你也知道,真正致命之处不在剑伤。”红衣女子五指将椅子扶手敲得嗒嗒响,话也说得很不耐烦。她大老远被传唤过来,就是为诊治这么个花花公子?以往这种人到了她手中,从来就是治不好的绝症,不是也是!
哪知对面的人全不受她的不耐所燃,只淡淡“嗯”了一声。
女子手指一顿,索性将手收回怀间,正色道:“照此情形,你不会是还要帮他将不息真气拔除吧?”
正如女子刚刚所说,致命之处其实不在剑伤,而是在穿胸而过的不息真气。心肺之伤即使疗养好了,但如果散发到经脉中的不息真气不除,此人又全无内力,迟早心脉尽裂而死。运气好点话,也最多活个一年半载。
对面之人似乎并无意回复,只翻了书页静静地看着。
女子不耐地起身,回身手一抬,便将那书卷夺在手中,“此人明明为你所伤,伤人再救,这是做的哪门子多余功夫?我倒是很想听听看,这人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对面之人倒是真有听进去,竟一本正经侧了头认真地想了起来,半晌忽地摇头,“没有。”
女子望着他,忽地嘣出一句“你还是柳惊枝么?”
****************
冯少昱这几日过得很是惬意,日日好吃,顿顿滋补,直把阿全指使得团团转。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位红衣美女,来过两回便再见不到人影,听阿全说,似乎是回她的什么医庐去了?
冯少昱不无可惜地叹息了两句,但也仅仅是两句而已。换做以前,怎么说也要叹息上一夜。
晚风透过窗棱习习而来,带着春深季节特有的暖意。然而,不得了的是,冯大公子竟然在这样的春夜里失眠了。翻来覆去,辗转多时,仍是不见周公来会。莫不是这段时间睡得太多?又或者是在房中憋得太久?
其实,他早便可以下地,只是一直不曾出门。看样子憋得太久,是该出去走一走了。
为怕阿全罗嗦,冯少昱便趁着他不注意,一个人偷偷溜进了后院。
春风宜人,花草竞香,月明如洗,光影横斜。
好风!好月!好良夜!若再得有佳人相陪,花前月下,执酒相劝,相依相侬,其何妙哉!
冯大公子满心舒爽,边美滋滋满脑子绯色幻象边朝着池塘边的水榭走去,哪知刚到一处石桥底下,便见池边垂柳之下,白石之上伏着一人。那人身姿修长,静静侧卧,似已沉睡。
冯少昱停了脚步观望了片刻,随即又垂下头去,似在思考什么问题。这于冯大公子而言,着实少见。是以,这番思考也迟迟没有结果,直在那处快要站出一个坑来,这才挪动脚步磨磨蹭蹭移向那人。
最开始,只稍微移动了几步便停住,见石上之人没有反应,便又再移进。走走停停,如此往复,终于离石上之人只有三五步之遥,人便也停在那处,望着那隐约在树影底下的身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确切的说,柳惊枝是晕过去了。头痛似乎比以往来得更要凶猛和无法预计,是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倒在此处多久,等得他些些恢复过来时,便觉察出身旁有人。所以,他几乎在第一时间睁开眼来,手一张,一扣,轻易便将那人拉了过来,控于掌中。其实他并不是个不能叫外人近身之人,只是上次的教训太过深刻,戒心一经养成,便难再戒。
冯少昱一声惊呼还没出口,便对上了一双煞气满满的眼眸,周身瞬间冻结,由内至外,无一处不冷,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