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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到单位第一天 ...

  •   8月初那几天正是青云县的新人们集中报到的时间,桂卿原准备在规定日期范围内的第一天就去的,免得去晚了人家不高兴,但是因为姐姐桂芹结婚的原因,他打算到6号再去,为了这个事他心中还疙疙瘩瘩好长时间呢。
      在准备去的头天晚上,他按照姐姐的意思又带着南樱村出产的两个大西瓜,到大舅刘月松和小姨薄春芝家去了一趟,给他们简单汇报了一下他要报到的事情,并舍着不值钱的小脸按照怎么也说不清的旧习俗请大舅到时候最好能送他去。
      刘月松比较爽快地答应了他,薄春芝也表示同意,并没反对什么,这令他十分感动。
      看起来琴瑟非常和谐的两口子要留他在家吃饭,他当然是不敢再讨扰的,只是闲坐了一会就找个由头直接回家了。
      他还是一如既然地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去,这个真没法。
      第二天是仪式感历来都比较强的周一,他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南院大院门口等着大舅刘月松。
      他非常清楚地看见在这里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了这个阳光灿烂、宽敞明亮的大院子,他们大都迈着从容不迫的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越过高大的法桐树投下的浓密凉阴地,姿态优雅地走进眼前这栋整体呈现暗红色的大名鼎鼎的办公楼,如归巢的鸟儿般准确地进入各自的房间,然后去忙各自的营生。
      他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曾经进过这栋大楼,他现在还没真正进去工作呢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里的一切了。
      他觉得那些去东边的锅炉房打开水的人提暖壶的样子都显得那么的亲切可爱和充满魅力。
      他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自己以后也能像那些人一样光明正大、气定神闲地进出这个庄严神圣的地方,心里很快就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凭着这股子莫名的自豪感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干好今后的工作,从而混出一片新天地。
      “小卿啊,你上班之后可得好好地听话,”在无忧无虑地无知无畏地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同时,他的耳边还不时地回响着父母在早上发出的殷殷叮嘱,“人家安排什么就干什么,见了别人嘴一定要甜敬一些,因为别管到哪里,礼多人不怪嘛。”
      “另外,端茶、倒水、扫地的活要多干点,”父母的唠叨声依然在他耳边回响,并未因为眼前风景的明艳而远去多少,“学着有点眼色,别等着人家说你了,你才想起来去干。”
      “以后别管遇见什么事,”父母口中具体的话他肯定记不住了,但是大概的意思他还是能准确地还原的,“宁肯咱自己多吃亏,也不要去给人家硬顶,咱家又没有什么道道……”
      他等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左右,终于看见大舅刘月松坐着一辆小汽车过来了。
      坐在小车后排右边座位里的刘月松气定神闲地降下车窗笑着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进大院里边。
      他便跟着小车的屁股后面就进了大院。这回门卫竟然没有出面拦他,这令他多少感到有些意外,难道这些人提前知道他是来这里上班的吗?
      他们怎么会有这等神通?
      真是不可思议!
      刘月松一边领着桂卿沿着大楼中间的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上爬,一边很随意地告诉他一些和工作有关的信息,比如县里很快就要进行大规模的调整了,水利马上就要改成水务了,现在的一把手老姜年龄也快到杠了,应该干不多长时间了,让他先进去干一段时间看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等等。
      他一边不胜感激地点着头,一边紧紧地随着刘月松的步子走,生怕走得慢了被甩在这个令他多少感觉有些紧张和惶恐的地方,又担心不小心走得快了会打乱大舅的步伐和方向。
      转眼功夫两人就到了大楼的四层,也就是顶层,或者大约是顶层,反正桂卿也不能确定,刘月松领着他径直地走向西边走廊靠南面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大开着的,一看就是对谁都不设防的样子,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头子。
      那个小老头高高瘦瘦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副城乡结合部里出身的老顽童的搞笑气息。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老花镜,正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看着手里一张很大很大的报纸。
      “哎,姜局长,你好,我给你送个小兵过来,”刘月松的脸上马上扬起圈内人特有的公式化笑容,朗声对着那人开腔道,“这个是俺外甥张桂卿,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啊——”
      桂卿听了这话之后心里立即就充满了温热的感动,心想人家刘月松肯这样说真是给足了他面子啊,做得确实够味。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外人谁知道他到底是人家的亲外甥还是远外甥啊,人家这样模模糊糊地一带而过也许效果更好。
      现如今,他还是寄希望于大舅的名头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虽然他一直都不喜欢“狐假虎威”这个词。
      况且,这个事远远谈不上什么狐假虎威,纯粹就是能做得好点,就尽量做得好点,大舅就算是监察局里一个普通人员唻,也比他自己来报到强。
      “你看你,还亲自送过来,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行了吗?”那位老头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满面笑容地握住刘月松的手寒暄道,一听就是场面上的话,“反正又没外人,你还给我客气什么。”
      “你看姜局长说的,这哪能呀,”刘月松继续轻松地笑道,从他的笑容里桂卿是丝毫也看不出来他和对方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姜局长你德高望重,在县直部门一把手里边就属你的资格最老了,我必须得亲自来拜访一下才行啊。”
      “桂卿,你以后跟着姜局长就好好地干吧,”言罢,他又把头转向桂卿,平平静静地交待道,“姜局长可是咱这个大院里大名鼎鼎的老人了,阅历丰富,资格很老,他的经验你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大舅你就放心吧,我今后一定按照姜局长的要求来,好好干活,认真工作,坚决不给你抹黑。”桂卿赶忙表态道,努力表现出一副轻松和自信的样子,好给姜局长留一个好的初步印象。
      他也不知道大舅刚才的话是否合适,这个姜局长是否喜欢别人说他资格老,反正他自己是有点不喜欢的,因为他觉得资格老好像就意味着提拔得慢,想来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大舅着实没必要这样说。
      互相之间恰如其分地寒暄了一阵子,又简单地聊了聊县上的一些新闻之后,刘月松就留下桂卿一个人,转而向姜局长握手告辞了。
      姜局长把来客一直送到楼梯口才踱步回去,看来他是个讲究的人。
      回到办公室后他继续保持着笑容可掬和平易近人的样子告诉桂卿,让他直接去东边的大办公室找刘宝库主任报到,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桂卿连忙退出姜局长的房间并顺着走廊往东边走去,他果然瞧见一块灰白色的塑料牌子上贴着“水利局办公室”几个宋体红字,影影绰绰间竟然有点像殡仪馆的招牌,尽管他没见过殡仪馆的招牌。
      他怀着兴奋和好奇的心情轻轻地走过去,见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里面有几个人在那里闲聊着什么事情,他就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并问哪位是刘主任。
      只见从东南角的那张桌子旁站起来一个人,此人个头不高,但也不算矮,属于很一般化的个头。
      他弓着腰,驼着背,头皮半秃着,眉毛也快掉光了,还咧着一嘴的大黄牙,眼睛向上半斜着向桂卿看过来。
      “你是谁?”此人不冷不热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桂卿心想,看来这位罗锅就是所谓的刘主任喽,于是他马上笑着走进房间,态度虔诚而又卑微地回道:“刘主任,我是今年新考进来的,我叫张桂卿。”
      “哦,刚才已经和姜局长见过面了,”他见对方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于是赶紧解释道,“姜局长叫我到这边来,先找您报个到。”
      话未说完,余音未了,他就感觉屋里其他的人都在用一种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起来,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或者哪个动作弄错了,从而给大家留下永远的笑柄。
      初次印象是非常重要的,他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感觉有些紧张的。
      刘宝库冷着个小脸听完桂卿的话,阴不阴阳不阳地把眼皮翻了翻之后,就猛地一沉屁股直接坐了下去,同时把那个驼背向椅子后背使劲压了压,接着又像大猩猩一样舒展了几下两臂才缓缓言道:
      “小张啊,是这样的,你的事我知道了,根据前几天局领导开会研究的意见,你先到水利勘测设计室去干一段时间。”
      “水利勘测设计室就在水利局大院那边,”他继续低着头翻着眼皮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确实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你顺着这个大院西边的崇礼街一直往北走,走不多远就能看见水利局大院了,你去找一下那边的蓝宗原主任,就说我让你去找他的。”
      桂卿很是感激刘主任能把去水利局大院的路说得那么详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因此他小鸡啄米一般快速地点着头,毕恭毕敬地退出来那间大办公室,然后径直走下楼去。
      刚才那几个看猴子的人他还没认清呢,他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他的自行车刚才还放在大院外边呢,早上来的时候因为怕门卫拦着不叫进,所以就没敢往院子里边放。
      此时,他顶着上午九点钟左右的热太阳,骑着自行车沿崇礼街赶紧往北边赶去。
      他现在总算闹明白了,原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在这个大院里上班呀,进来之前他的那番想法真是有点太自作多情,太自以为是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对于什么这局那局的他从来就没怎么注意过,这回需要去找水利局这个牌子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这条并不太长的崇礼街上还竟然有这么多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单位。
      有好多单位他甚至连听说过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些单位具体都是干嘛的,有些则只能从名字中去猜测一二了。
      比如那个特别搞笑的“青云县散装水泥办公室”,就让他想起来春天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在女班长手中拿的报纸上曾经看到过的一篇关于郑州市“馒头办”的新闻,原来现实中真有这办那办。
      这个水利局说起来倒也好找,在崇礼街和永盛路交叉路口往北一些路东就是。
      这是一个当今社会上很常见的非常中规中矩的单位院落,中间是一个极为典型的坚决不越雷池半步的大花池子,花池子里面长着一棵异常标准化的大松树,院子北面是一座相当脸谱化的三层办公楼。
      局办公室在一楼楼梯口的东侧,那是最方便人员进出的地方,就像裤子的拉链总是设计在人手能最方便够得到的地方一样。
      桂卿把自行车放在了院子南墙的自行车棚之后,就径直去了局办公室。
      自打进了这个小院子之后,他明显感觉心理压力小了许多,刚才进那个大院时不由自主产生的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不安,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消磨了不少。
      他心想,怪不得不少单位都喜欢盖富丽堂皇的高大办公楼,最起码从气势上来讲就能把一般的闲人给镇住。
      局办公室是两间房子,他一进门就能看见屋内靠东边上首位置坐着一个身材中等的面色白净的中年男性,那个人的头前贴着一张典型的机关脸,正在低头看着一份什么文件。
      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稍微稳了稳情绪,就怯生生地敲了一下门,问哪位是蓝主任。
      “我就是,来,进来吧,”那位中年男子很快就抬起头来,目光友善地向桂卿看来,然后和颜悦色问候道,“你就是张桂卿吧?”
      “对,我就是张桂卿。”桂卿连忙答道。
      “哦,刚才刘主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蓝宗原微微笑道,看其面皮还是比较活泛的,“你先坐下歇会,喝点水吧。”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和桂卿礼节性地握了一下手,然后转身拿起自己桌边的一个暖壶往一个纸杯子里倒了些水,又回身放在南墙根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示意来者先坐下喝点水,以便再说后边的事。
      桂卿把半个屁股虚放在那个早已破败不堪的藤椅沙发上,双手去捧蓝主任刚放好的纸杯子,并抽空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办公室。
      和蓝宗原对桌的是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他个头挺高的,身材看着还行,不过却梳着一个接近中分的汉奸头,一脸油滑之后又突然凝滞住的奇怪表情叫人望而生腻,无论给多少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桂卿看了一眼那个人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后感到很不舒服,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不再受那份极不友好的动机不纯的刑罚。
      西边是两张对着的办公桌,一东一西分别坐着两个女的。
      东边那位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很一般的个头,相貌看起来十分普通,可谓是平凡朴素,毫不起眼,只是一双特别好奇的大眼正直直的盯着来人,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确实够有个性的,因此给桂卿的印象比较深刻。
      西边那位是个娇小的细高挑个,海拔貌似和桂卿不相上下。她一头栗色的短鬈发,年龄上似乎比她的对桌要稍微小一些,大约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她的脸形虽然整体上看着还算比较清俊,但是肤色却显得十分苍白,几乎没有正常的人色。
      她的嘴角在形式上虽然是微微翘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她的眼光虽然也是闪烁不停且带有一定色泽的,但却没有任何的亲切感,一副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冷淡表情,给人一种爱憎和喜恶彻底阴晴不定的奇特感觉。
      纸杯里的水依然很烫,桂卿一时无法喝下,只好把它又放在茶几上。那个茶几上布满了烟头烫出来的大小不一的黑洞,搞得整个桌面都坑洼不平的很是难看。
      他好不容易才在上边放好杯子,并且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闲得无聊拿烟头烫茶几。
      这时,蓝宗原就势向桂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人,这都是很正常的程序,和他打对桌的是办公室副主任柏为善,鬈发女是人事政工股股长马玲,她的对桌则是副股长郑明会。
      桂卿微笑着向他们分别点头致意,却眼见这些人没有一个想要和他握手以示欢迎的意思,他也就不好去和人家握手了。
      “呦,小青年看着还挺有精神的啊!”在较为平淡地打过招呼之后,柏为善带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在屋里无聊地转了几个圈,他边转边喋喋不休地嘟囔道,一看就是个碎嘴子,“今年咱单位一下子就进来两个人,而且还都是带把的啊,这说明我们男同胞的队伍又扩大了。”
      “我说兄弟,你的照片我提前都看过了,你真人怎么比照片上显得有点黑呢?”他潇洒自若地嘻嘡道,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外人,“是不是在家干活给晒的呀?”
      桂卿见状只好尴尬地笑笑。
      “哦,那个,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柏为善又随口胡吣道,连一点正形都没有,看来平时应该也是这幅吊儿郎当的强调,“要是没有的话,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吧?”
      桂卿听后笑得比刚才更尴尬了。
      “啊,别不好意思,你说这有什么呀?”柏为善摆着一副甜不学的脸继续说道,看来是话都比闲着嘴强,“哦,对了,一会那个小李可能也要过来,是不是蓝主任?”
      桂卿听到这里差不多就弄明白了,感情这位油嘴滑舌的看着就不怎么着调的柏副主任就是个典型的碎嘴子啊,不过他同时又觉得这个人就算是啰嗦点,也比那些个整天板着一副死人脸不怎么爱搭理人的人强,至少和这种人接触起来不愁没话说,不至于冷了场。
      “蓝主任,都说你是咱单位的小白脸,”见柏为善开始发起话题,马玲也一脸媚笑地跟着起哄道,“你要是有认识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别光自己掖着藏着,也给这个新来的小弟弟介绍介绍啊。”
      蓝宗原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但那片若有若无的红意很快就被白色的面皮给遮盖下去了,桂卿虽然也看见了这个变化,但是他当然是猜不透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嘛。
      “桂卿,我给你说一下,”他没有必要地干咳了一下,又习惯性地喝了口水后才对桂卿安排道,“局领导研究的意见是让你先到勘测设计室去工作一段时间。”
      “走,我这就领你过去,”他又道,“好把你交给他们。”
      桂卿连忙放下已经勉强可以喝下去的那杯热水,跟着蓝主任就出了办公室转而向楼上走去。
      一路上,他都觉得蓝主任刚才的话转变得太快了,刚说到让他在哪里工作,直接就要领他过去,中间也没个调和的过程,确实有点太突兀了,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带温度的物件。
      “你们看着这个小张外表挺老实的吧?”眼见蓝宗原和桂卿的背影刚刚消失在办公室门口,马玲就尖着嗓子对屋里另外两人絮叨起来了,好像再不说话立马就会憋死一样,“其实这家伙内里才不老实呢,我看他在家里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人,肯定吃不了什么苦,也干不了什么重活,我估计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罢了。”
      “哎,恁说说啊,”虽然别人并没有理会她,但是这并不耽误她接下来的感叹行为,“现在的大学生毕业生有几个是真材实料的,我觉得他们个顶个都是混日子混毕业的,对吧?”
      “还有,像他这种人要是真有本事的话,还会回到咱这个小破地方来上班呀?”她有些口吃地说道,因为太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了,所以也就管不了什么合理不合理的了,“我觉得吧,凡是回老家来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人,说难听话和白菜萝卜葱也差不多。”
      “行了,行了,”郑明会稍显憨厚地看着她笑道,多少还有点主持正义的意思,并不像她那么尖酸刻薄,“人家小青年第一天上班,你又不了解人家,你还是少糟蹋人家几句吧。”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有本事的人少,没本事的人多呀,是不是?”她又辩解道,“总不能人人都有天大的本事吧?”
      “哎呦,这才刚一见面呢,明会就开始心疼小青年了?”柏为善嬉皮笑脸地接话道,他嘴里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你赶紧给我滚一边去。”郑明会直接骂道,既然他找挨骂。
      “我这可不是乱说啊,”马玲继续嘴贱道,丝毫没觉得自己的举止特别欠削,特别没教养,“估计你们还不知道,当时在人才市场统一报名的时候我就看这小子不顺眼,整个人懒懒散散、磨磨蹭蹭的,看着就像个老爷似的,这种人在家里肯定是个大懒熊,不怎么喜欢干活。”
      “我估计呀,”她又不无得意地预测道,“我以我多年的人生经验估计,他以后在单位应该也勤快不到哪里去。”
      “呦,你就是在报名的时候见人一面就这么说人家,这也有点太不公平了吧?”郑明会继续替桂卿打抱不平道,虽然她并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好歹你还是政工股长呢,看人怎么能这么不全面呢?”
      “哎呀,我是干嘛吃的?”马玲一副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硬生生地回道,“我就是专门负责干人事的,难道我能看走眼吗?”
      “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言罢,三人都笑了,各有各的原因。
      勘测设计室在二楼西头第一个门,那也是两间屋,因此显得比较开阔和通透。通过蓝主任较为温和的一番介绍,桂卿知道了设计室目前一共有三个人,主任叫陆登峰,副主任叫纪梅,还有一位女同事叫王维之,现在加上他的汇入,正好能够凑成一个正式的西天取经队伍。
      对于自己的两位顶头上司或者说是直接上司,桂卿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两位绝对都是那种精明透顶且特别会算计的人物,绝对属于在社会上永远都不会吃半点亏的主。
      他觉得跟这种人一块混事的最大好处就是,他也许能跟着他们沾上那么一点点的光,喝上那么一点点的油,因为单单从理论上讲应该有好多事他们会主动出头的,即使其最初目的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个人利益。
      而其中最大的坏处就是,如果他们想要玩他或者阴他,那真是太简单不过了。
      此刻他倒是希望自己看走眼了,但是强烈的直觉又让他对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
      他从他们两人身上不约而同地表现出来的那份貌似热情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里,已经非常敏锐而真切地感受到了不断袭来的阵阵寒意,因此不禁有些背后发凉和心如冷灰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比较准确的,就像马玲认为自己的判断也是比较准确的一样。
      他明白,其实人与人之间有没有缘分或者能不能相处好,往往在最初谋面的几秒钟之内就能被迅速地觉察到,剩下的事情只是去验证第一印象而已。
      人家陆登峰和纪梅已经参加工作多年,各方面的情况远非他一个在城里举目无亲的刚毕业的农村孩子所能比的,人家压根就没有提携和善待他的理由,只要人家不是特别地讨厌他,不准备对他敬而远之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此外他还能奢望点别的什么呢?
      不过这其中让他略感欣慰的是,那位叫王维之的女同事给他的印象倒是很好,冲淡了不少他对刚才那二位尊神的不良看法。
      王维之娇娇小小、苗苗俏俏的身子骨,清纯而干净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无穷的柔情和暖意,不免会勾起异性心中怜香惜玉的朴素感情来,恐怕就是同性看了也会禁不住喜欢上她的。
      看得出她已经结婚了,只是孩子大概还小,因为在她身上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那是喂孩子的年轻母亲身上所特有的气息。
      蓝宗原在给大家介绍完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一副不愿意多事和久留的意思,桂卿早就看出来这一点了。
      “你拿杯子了吗?”是王维之先开的口,“我给你倒杯水吧?”
      “没有,我没带杯子。”桂卿尴尬地说道。
      “王姐,不用倒水了,谢谢你!”眼看着王维之热情待人的样子,他又赶紧说道,毕竟对人家来说他还是个标准的陌生人,“除了吃饭的时候喝点汤之外,我平时从来都不怎么喝水。”
      “哎呦,上班怎么能不带杯子呢,”纪梅听了桂卿的话之后显得特别诧异,于是她脱口言道,“不然口渴了怎么办啊?”
      听纪梅竟然会如此这般地说话,又是用那种比较习惯于站高岗的语气强调的,桂卿这才明白小小的水杯在这种职场生活中的极端重要性,他马上就想起了“一杯茶一颗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老笑话,看来要在这里顺利地上班,这个水杯定然是少不得的。
      可惜他上学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带水杯喝水的习惯,而且家里人也没有这个习惯,所以他才没能事先想到这一点。
      他想,到中午的时候一定出去买个水杯,好和大家保持至少是形式上的一致,上午就先将就一下吧。
      片刻之后,整个屋里资历最高的人物陆登峰便主动打破了桂卿的思维,但见他扬着那张虽然表面上看着白净无灰,但是别人却轻易地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小脸安排道:“小张,你就用那张桌子办公吧。”
      说完这话,他便很随便地指了一下默默地蹲在房间里最下首位置角落里的一张破败不堪的旧桌子。
      至于当时他到底用手指了没有,事后桂卿也不能确定,虽然这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
      桂卿闻言赶紧走过去,他粗略地看了看上面的灰尘,就无师自通地跑到屋门后头的铁制盆架子上拿起一块抹布,然后很快就把桌子仔细地擦干净了。
      待擦完桌子之后,他又去楼道西头厕所外边的水龙头处把抹布洗干净放回原处。
      他在洗抹布的时候碰见了来上厕所的马玲。
      马玲从女厕所里出来洗手的时候,带着几分戏谑和讥讽的口吻冷不丁地问他:“小张,你是不是平时在家里都不大干活啊?”
      他听罢马玲的话心里不禁一震,觉得又气又恼。
      “我起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在家里什么农活都能干,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整劳动力,她马玲凭什么就信口开河地说我不大干活啊?”他在感觉恼火和憋屈之余心想,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会如此血口喷人地问话,“想来我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她既然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说我,”一想到这里他就变得更加生气和窝心了,因为他不仅被毫无道理地冤枉了,而且还明显缺乏给自己伸冤的机会,“看来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说我什么好话了……”
      他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囊,可是又不能立马去和她争执和辩解什么,因为那样只会越描越黑,别人不一定说她不对,但是一定会说他不好的。
      他虽然内心觉得特别委屈和气愤,但是表面上还得非常礼貌地附和着她说的话,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谢马姐的善意提醒!”他极为违心地笑道,他想通过“姐”这个较为亲近一些的称呼至少在语言上先巴结巴结她,“马姐,我在家里该干的活也都干得不孬,我从来都不敢躲懒,农村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以后单位里要是有什么活的话,我也一定会干好的,你放心吧。”
      “呀,瞧你说的,农村的事我上哪知道去啊?”马玲直接嚷嚷道,她根本不领他的情,一下子就把他给拒死了。
      “报名的时候我就看你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丝毫都不理会他全心全意表现出来的委曲求全和刻意迎奉,完全不在意他心中正渐烧渐旺的满腔怒火,而是继续非常地刻薄地咋呼道,“我真不能相信你在家里会有多勤快,会干多少活。”
      “其实吧,有的人就是这样,”她继续肆无忌惮地当面糟蹋着他,好像和他有着血海深仇一样,“在家里是一个样子,在外人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很会装腔作势、装猫变狗的。”
      “哼,实话给你说吧,”她又极为高傲的说道,竟然不怕被他一刀砍死,“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根本就不出奇……”
      直到对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才正儿八经地明白过来,原来他在当初报名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人家,说起来人家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难怪这个娘们会如此不加掩饰地褒贬他呢。
      可是他又非常仔细地回忆了若干遍当时的情况,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究竟哪里有一点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他一个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孩子,就是想趾高气扬也没那个资本啊。
      要是她冤枉他别的事情还行,冤枉他这一点他实在难以接受,因为他确确实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趾高气扬的心思和表现,她凭什么红口白牙地到处糟蹋他的名声呢?
      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农村孩子来说,这个较为恶劣的口头评价的杀伤力和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吗?
      此时他的眼眶里突然一热,觉得好像有满满的泪水要从其中涌出来了,心里也好像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而且还是从后边插的。
      “不好意思啊,马姐,”桂卿赶忙稳住内心激动不已的情绪,压抑着强烈的愤懑,并用极为谦卑的态度向马玲笑道,“可能当时报名的时候我没注意到一些细节,所以才让你有这种感觉的,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马姐你以后多多指教啊。”
      他并没使用“所以才让你误会的”和“我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种更为谨慎和合理的说法,为的就是能进一步讨好对方,更贴近对方的思维方式和已然形成的看法,从而给自己减少障碍。
      “小兄弟,以后你可得仔细记住了,”马玲见他态度诚恳地主动地服软了,好像想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句老话了,于是终于肯露出她那久违的真笑了,她遂教导他道,“在家里再怎么懒都行,但是在单位里就不行,这是马姐我给你的一个忠告,懂吗?”
      “你既然在单位里混,”她继续大言不惭地教训道,“那就得懂点单位的规矩,不然你就回家去,让家里的人惯着你去……”
      他见状只好重重地点了点头,硬生生地把两行滚烫的泪水压回那两个早已不堪负重的泪腺,他真想对着水池子大喊一声:“就算在家里我也从来没懒过啊!”
      可是,天下又有谁会在乎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感受呢?
      有谁会在乎他平时在家里最真实的情况呢?
      又有谁能挺身而出替他申冤和报仇呢?
      除了水龙头里淌出来的那条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涓涓细流,除了在厕所的蹲坑里断续陈列着的那一堆堆大粪,除了一直弥漫在走廊里的那股子浓浓尿味,又有谁会帮他说一句公道话呢?
      他微笑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下抹布,然后坐到椅子上稍微愣了一会,并抽空琢磨了一下马玲为什么会到二楼上厕所的事,他猜想一定是一楼的女厕所蹲位满员了,所以他才会很意外地碰到那个特别讨厌的娘们。
      大家见他终于有了空闲,就以纪梅为统领,陆登峰和王维之为助手,开始进行查户口工作了,反正他们也是闲得无聊。
      蓝宗原刚才已经将他的姓名正式地介绍过了,至于性别那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这两项基本情况之外其他所有关于他的事情纪梅都是非常乐意知道的。
      她通过家长里短聊天的朴素方式用了大约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问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再问什么好了。
      所有的问题他也都如实地回答了,并没有半点保留和隐瞒,当然也没有半点的迟疑。
      他暗想,这些看似不重要实则非常重要的问题以后早晚都得聊出来,早说比晚说强,这样也有助于大家尽快地了解他。
      他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透明的,那样会显得他是一贯清纯的善良的。
      当桂卿偶然提到他家在北沟乡的时候,纪梅眯起本就不太大的眼睛无意中说道:“俺老爹还在北沟所工作过呢。”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好半天问题,这回终于听到了一点点与她略有交集的地方,为了迅速地拉近和上司之间的距离,他满脸高兴地问道:“纪主任,恁父亲是哪年在那里工作的?”
      “嗯,让我我想想啊,”纪梅不无骄傲地炫耀道,桂卿看了很是羡慕,“他应该是90年到95年那段时间吧,在那里当所长。”
      她潜意识里以为在眼前这个弱智一般的山村小子面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天上的,都是他永远都高攀不起的,因而说话的时候也就不怎么注意语气了,甚至她根本就没想到要注意一下语气的事。
      他听她这样讲,猛然记起他当年在北沟乡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的晚上骑自行车回家,路上遇到所里的人查自行车,那些人因为他没随身携带自行车证就把他的车子当场给扣留了。
      当时他急得都哭了,给他们好说歹说,求他们不要扣车子,并反复说明他是在北沟乡中学上学的学生,家就在北樱村住,以及他叫什么名字,他父亲叫什么名字等。
      但是,那帮子公事公办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听他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车子给扣了,所以他只能黑天半夜撒开脚丫子走回村子。
      他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那群人都在喊“纪所长”这几个字。
      想到这里他心头突然一热,脑子也没怎么考虑,便把这段往事当作一个小故事给讲了出来,本意是想和副主任拉近关系的,因为他作为一个农村小子和这位城里贵妇人的生活轨迹实在没有任何交叉的地方,绝对缺少可以继续聊下去的共同话题。
      岂料当这位副主任听了他的故事之后,突然间夹枪带棒地诘问了他一句,同时把眼睛瞪得老大老大:“怎么,你还想报复?”
      听她竟然这样蛮不讲理地讲话,他一下子就惊呆了,他万万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种把人逼进死路里的话来。
      他觉得他只是在非常客观地提到一件过往的事情而已,就像大家平时聊天时偶然提到某个名人的逸闻趣事一样。
      他此举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得到对方的积极响应以套套近乎罢了,哪料想对方会以这么阴暗歹毒和不可预计的心理揣测他,而且还会像个脑袋严重缺水的人一样如此直接地追问并进而威慑他。
      突然之间他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她是好,于是就有些发愣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他不禁暗想,今天真是开眼了,竟然碰上这种货色,“我哪有她说的那个意思啊?”
      “再说了,即使我一心想要报复纪所长,可是我现在有那个报复的能力和水平吗?”他继而又想道,觉得此事真是太叫他无语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此等下三滥货色的女人,而且今后他还要和她一块共事下去,“我知道人家回门朝哪吗?”
      “另外,如果我要是真想报复人家的话,我会傻到当着人家女儿的面把这个事说出来的地步吗?”
      “真不知道纪梅她这个鸟女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于她这个娘们的肆意污蔑和悍然诽谤我现在是承认不行,不承认更不行,我算是一头扎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纪主任,你可能想多了,我只是顺着你的话题随便说说而已,那个时候不都是那样查车子吗?”看着纪梅咄咄逼人的恶劣气势和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倨傲之气,他又想起了刚才马玲说的那番腌臜话来,因此只好强压心头怒火,满脸带笑地逐渐转移话题道,“当时我亲眼看见纪所长他们抓了好几个人,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说不清楚自己车子的号牌,还都没随身携带自行车证,有一个家伙居然还把车子大梁和车把上的钢印给砍了,不用说,那肯定是他偷来的车子了,不然的话他砍钢印干嘛的?”
      “那几年吧,很多人家里都丢了车子,”他又无中生有地刻意恭维道,恨不能把心扒出来献给对方看,“幸亏所里的同志帮着我们打击那些不要脸的小偷,要不然车子都得叫那些小偷给偷光不可。”
      “那个时候俺那一片几个村子的老百姓谁不说所里的同志干了一件大好事啊?”他在无中生有的基础上又添油加醋地说道,“我记得当时俺庄上还有人给所里送过一面锦旗呢……”
      尽管他这番话说得是那样的生硬可笑甚至是有点胡编乱造,但是这些看起来明显带有臆想和夸张成分的话语最后还是让纪梅感到了几分可怜而又可鄙的高兴,她就像一个刚刚打了自己亲手抓的敌方俘虏几个大耳光的我方士兵一样,不仅感觉浑身惬意而舒畅,而且内心里还充满了无上的正义感和成就感,恍然有一种邪不压正的欣快感。
      “那个时候谁敢不听所里人的话,谁就是典型的不想好了。”在意志和精神上充分地揉搓了眼前这个愚昧无知的山村小子之后,她又非常大度且恬不知耻地补充道,让旁人都觉得她是个毫无争议的思维清晰和爱憎分明的大好人,“那个时候的社会状况哪像现在这么差啊,毫不夸张地讲当时俺老爹在北沟乡说句话,整个乡上都得颤三颤,这个绝不是吹的,乡里的老人应该都知道,毕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情况……”
      “就是啊,谁说不是呢,”陆登峰挺着一副明显发育不良的苦瓜脸紧跟着附和道,好像纪梅就是他明媒正娶的亲媳妇一样,“以前一个乡也就一两个正式的,照样能把全乡都管得很好,既没有敢偷的也没有敢抢的。”
      “那个时候的像老纪这种人可真是为大家伙服务,是一心一意地想着大家伙啊,所以他们才有很强的号召力和震慑力……”
      桂卿勉强听完陆登峰明显是护着纪梅的一番鬼话,差点把肚子里的早饭当场给吐出来。
      他心想,他们这帮人确实有震慑力,以至于多少年之后还能通过自己的女儿继续来震慑别人,比美国人千里奔袭扔在日本广岛和长崎的那两个大号炮弹的威力还要大,其威力所到之处简直是寸草不生,所有的动物无一生还。
      过了一会大家又聊起了找对象的事情,反正是不能让嘴闲着,不然的话就忒无聊了,当纪梅知道桂卿还没女朋友的时候,她突然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你还是处男吧?”
      她这话一下子就把他推向了窘迫的高峰,他真没想到这个娘们竟然如此的泼辣直接,叫他实在难以适应,这都是什么人呀?
      “哎,纪梅,这个处男有什么国际公认的标准吗?”这时陆登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那个因为坐得太久而极端不舒服的硬屁股之后跟着帮腔道,“你给我说说什么叫是,什么叫不是?”
      旁边的王维之笑红了双颊,她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本杂志扇起来,同时把脸转向窗外,耳朵却机灵地听着大家的说笑。
      估计陆登峰的话正好击中了纪梅的兴奋点,所以她张开厚薄适中的肉嘴唇,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继续谝能道:“和女的有过关系的就不是处男呗,没真正上过的就不算处男呗,你居然还问我。”
      “姜局长喝酒的时候喜欢说‘沫不算’,”陆登峰听后笑得更加猥琐了,他咬着纪梅的话尾巴嘻嘡道,“到你嘴里就成了‘撸不算’,对吧?”
      “你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
      “你可别嘴硬,死不承认。”
      纪梅听后哈哈大笑,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处男和少妇。
      “俗话说,律(撸)人先律(撸)己嘛,你这个熊黄子以前恐怕也没少律(撸)己吧?”她笑过之后又揶揄陆登峰道,嘴巴是真骚。
      想要人前谝能的陆登峰被她刺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拱手苦笑以示甘拜下风。
      他能玩得了她吗?
      真是的,他太不自量力。
      办公室里的人又尽情地玩笑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散去了,独留桂卿一人像个走远亲的客人一样干坐在屋里。
      他因为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怕别人说他上班时间乱串岗,也就没敢随便出去转转走走。
      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端坐着的四张桌子都光溜溜的,桌面上连一个二指宽的小纸片都没有。
      西墙根有一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枣红色的破木厨歪在那里,让人顿生沧桑无奈之感。
      他不禁有些好奇,光秃秃的两间办公室连一点工作上的资料档案和书籍文件都没有,这个所谓的水利勘测设计室平时到底都是怎么工作的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在外边小摊上随便喝了一碗馄饨了事,然后他又到小商店花5块钱买了个看着稍微比较雅致一点的玻璃杯带回办公室用来喝水。
      下午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在屋里实在无聊至极,就到楼下大办公室找了几张旧报纸拿回自己屋里看。
      整个下午他也没见设计室的另外那三人来上班,而且整个办公楼也没见几个人来上班,似乎只有蓝宗原一个人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呆过一阵子,而且也只是似乎,他并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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