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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面试 ...

  •   时光继续飞逝而去,如一条没穿衣服的赤龙悄然地滑过阴雨的天空,进入深不可测的幽暗海底,转眼间就到了该面试的日子了。
      桂卿是天下最爱吃粽子的人之一,但是平时都舍不得吃,觉得那是一种他这种家庭出来的人不该有的奢侈,只是每逢大考时才好意思吃几个以壮声威,顺便图个舒服。
      这天早上春英特地煮了一锅新鲜的粽子,让他放开肚皮吃个饱。
      他这回倒是吃了不少,但因为怕撑着所以也没敢吃尽兴,他想着到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再慢慢地吃,以弥补早上的遗憾。
      吃粽子是一种十分难得的享受,他要把这种享受留到后边。
      “小卿我的儿唻,”看大儿子吃饱喝足之后,春英不忘提醒道,“今天是六月初一小年,我和恁达在家里烧好香,上好供,你在外边也注意点,别管什么事都不要慌,千万沉住气地去考,啊。”
      桂卿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就骑车出门去了。
      考试的学校校就坐落在崇仁街和永盛路交叉路口的东北角处,因为西边离铁路太近的缘故,所以此地虽然偏僻却并不幽静,不是常人想的那样有趣。
      学校的北面紧邻一条早已沦为城区排污沟的小河,人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水沟里飘散出来的淡淡的腥臭味。
      大部分考生们都早早地来到了学校院子里,分散在各处或聊天或看资料或发呆。
      也有少部分考生等到工作人员快要召集大家进场了,才坐着小轿车不慌不忙地赶来,有意无意地显摆着自己优越的背景和条件。
      桂卿很快就碰到了以前参加笔试时认识的黎凤贤和盛闻景两人,于是就高兴地和他们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李宪统也赶来了,于是桂卿就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一下。
      不过因为宪统和凤贤、闻景两人此前并不熟悉,所以他在象征性地打过招呼之后就着急忙慌地到一边站着去了,和个趔边驴似的不肯往人多的地方偎靠。
      凤贤这厮个子不高,面皮黑黄,和电视剧《水浒传》里宋江的脸色差不多,他身量单薄瘦弱,头上顶着一窝稀疏而又凌乱的自来卷头发,鼻梁上吃力地架着一副度数很低的金丝边眼镜用来装饰门面,两个镜片上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永远也弄不干净的水渍和污渍。
      关于他的实际年龄,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再晚出生一天就妥妥地属于70后了。
      非常可惜的是他没能在他娘温暖如春的肚子里多呆住那一天,因而就成了一直令他耿耿于怀的60后。
      他这个人非常的健谈,一旦碰上聊得来的人就是胡侃个三天三夜都不带歇息的,绝对属于见鬼说鬼话、见人也说鬼话的人,但是他为人却不势利眼,而且非常耿直爽快,倒是显得很是古道热肠和侠肝义胆,一副不是君子胜似君子的慷慨样子。
      闻景看起来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样子,他戴着个较粗的黑框眼镜,九十斤的身子挑着个十斤的头,极像一根掐头去尾之后又被钢精锅蒸熟了的长竹竿。
      他基本上也属于满嘴跑火车的主,若是兴致来了差不多也能侃上半天,只是级别上比凤贤略逊一筹。
      他和桂卿高中同届但是不同班,上学时候也是眼熟面花的,基本上没啥过于密切的接触。
      “要是单从这个身高上来讲,”闲着无聊,凤贤仰着脸对张、盛二人巴结着笑道,“我、桂卿、闻景,咱三人就是呈升幂排列,但是要从智商和年龄上来讲却是呈降幂排列,对吧,两位贤弟?”
      “你这家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闻景听后不轻不重地打了凤贤一拳,也跟着笑骂道,“你耍什么嘴皮子啊?”
      “有本事你再长高两公分我看看啊,我看你就是再蹦三蹦,那也够不着我的蛋皮。”
      “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啊。”桂卿插话道。
      “嗤,你这黄子懂个鸟啊!”凤贤并不恼桂卿随跟腚的闲话,反而很有兴致地怼闻景道,好像他就是喜欢干声东击西和出其不意的事,“我这叫一把攥住两头不冒,知道吗?”
      “不知道。”闻景日囊道。
      “浓缩的都是精品,”凤贤冷笑道,他的表情一望而知就是专门针对闻景的,“不像你这家伙,干长个瞎大个子,除了浪费布料之外连个鸟用都没有,纯粹绣花枕头一个。”
      “有没有鸟用,人家女朋友知道就行,又关你鸟事啊?”桂卿继续插言道,老是喜欢扮演不惹人喜的角色,“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今天的面试吧,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难道说真是胸有成竹了吗?”
      “瞧你说的好吧,你想想恁哥我是来干熊的?”凤贤一脸的轻松且恬不知耻地大声笑道,“说那话,恁哥我就是来拿第一的!”
      张、盛二人都撇了撇嘴。
      “不信咱就走着瞧,”凤贤信心满满地放言道,“中午我要是过了,你们两个家伙好酒好菜请我的客,不能装孬种啊。”
      桂卿和闻景都觉得他有些吹牛,因为这个面试和笔试不同,面试多少还是看排面和气质的,人若是长得好看自然要占便宜些,像他这幅尊容想要获得高分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过闻景并不打算放过奚落他的好机会,因而接着笑道:“我的大哥唻,来之前咱没撒泡尿好好地照照自己吗?”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撒一泡?”
      “你牛皮先别吹那么大,”他继续刺挠道,显得说话比较严谨,“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嘛。”
      “你要是过不了,我们跟你去田成县跑你家去连吃三顿,不把你吃心疼坚决不回来。”
      “哼,不是我在这里说大话,”凤贤开怀大笑道,真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唬得张、盛二人差不多都要相信他了,“恁哥我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落空地去的,这是哥一贯的作风和脾气,恁两人就等着请客吧,别的我就不再多啰嗦了。”
      三人如此说笑着,就进了不同的候考室等着考试,桂卿和宪统分在一个房间,因为报的职位相同。
      面试顺序由现场抽签决定,结果宪统排在第三位,不前不后非常好,而桂卿则排到最后一名,形势不太妙。
      因为候场的时候工作人员不让考生们互相聊天,所以大家都在那里默不作声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时间在默默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等轮到桂卿上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
      “现在都到这个点了,”见此情景桂卿不禁暗想,“考官们的肚子肯定饿了,再加上他们反反复复地问同一批问题,心里绝对早就腻歪死了,只是没面试完谁也不能走而已。”
      基于这种比较体贴他人的考虑,他决定铤而走险,用快刀斩乱麻的方法去回答设定好的问题,以求通过独辟蹊径获得最后的胜利。
      其实所有的面试题目都有固定的答题套路,只要考生不是水平太差脑子太笨,基本上都能扯上两句,因而回答起来也多是大同小异,没啥了不得的区别,考官们果真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尊敬的各位考官,”面对一个专业题目和两个公共题目,桂卿上来就气定神闲地整了这么几句,“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十二点半了,经过一上午的辛苦工作,我想各位一定非常劳累了。”
      “为了节约大家的宝贵时间,我将用最简洁明快的方式,把我对上述三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提纲挈领地向各位考官汇报一下。”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认为……”他侃侃而谈道。
      结果他非常欣喜地看到,还没等他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呢,各位考官的脸上就立即浮现出了一片轻松愉悦的表情,有几个考官甚至还差点笑出了声,同时还把身子如释重负地仰向后边,伸直了两腿放松自己。
      屋子里已经没有人去听他具体是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的了,大家都知道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考生。
      很快,待桂卿弹跳着出来之后,同一组的所有考生都被集中到面试的大房间里,主持人开始宣布大家的分数。
      结果桂卿获得了85分的小组最高分,宪统以77分排名第三。
      报同一职位的人赶紧把自己的面试成绩和笔试成绩相加,然后再互相询问和核对,结果没用几分钟大家就算出来桂卿和宪统综合排名分列一二位,他们都考上了。
      这两人自然是喜不自胜,相互拥抱着走出了面试房间,并快步向院子里走去。
      而那些没考上的人则面色黯然地离开了考场。
      桂卿和宪统在院子里看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凤贤和闻景,他们已经出来老半天了。
      凤贤和闻景两人报的部门业务相近,因而他们被分在了一个面试小组里。
      两组人赶紧互相询问面试结果,当得知四人都顺利地通过了之后大家都欣喜若狂,掩饰不住地兴奋和激动,好像一对帅气的双胞胎历尽艰辛终于娶了另一对漂亮的双胞胎。
      “怎么样,我就说吧,”凤贤面带得意之色大声地嚷嚷道,“老夫肯定能过的,也是注定要过的。”
      “那个,咱现在什么也别说了,”他又直接催促道,毫无意外地想起了先前的约定,“该请客的同志抓紧时间请客,别在这里给我装憨摆呆啊,玩这一套是没用的。”
      闻景从背包里取出一盒烟来让过宪统,宪统当然不吸,他就给了凤贤和桂卿各一支,然后自己才含了一支,并依次点上。
      “我说老黎,你又不是猪,怎么就你长了个吃心呢?”他吐了一口不成型的烟圈后不紧不慢地褒贬道,心情极为放松,“整天起来的光知道念叨请客的事,你这家伙也忒噱了吧?”
      “俺和桂卿中午肯定要下馆子吃饭的,难道说还能把你一个人给漏了吗?”他继续笑着讽刺道,反正今天他说什么话都没事。
      “哦,对了,宪统也一块吧,”他接着又道,好像这个事是临时才被硬加进他脑袋里的,“咱都是同一届考上的,说起来缘分不浅。”
      谁料宪统直接摆了摆手,将标志性的八字眉悄然一抖,嘴角向耳根扯了几扯,算是笑了笑,然后打官腔一样回应道:“恁三人比较熟悉,还是恁一块吃吧,我那边还有事呢,我先回去了,啊。”
      “我们也是上次参加笔试的时候才认识的,再说今天这个场又没外人,你走干嘛的?”桂卿见状忙拉住他并试着劝道,他觉得四个人才能凑成完美的局势,三个人有点瘸腿,“就算原来不怎么熟悉,一块吃个饭不就熟悉了吗?”
      “再说了,谁也不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呀。”他又补充道。
      “就是呀,老弟不要再客气了,”凤贤也跟着不知趣地喊道,他的热情永远胜过沙漠里的火,“他们两个家伙早上打赌输了,就该他们请客,咱属于典型的不吃白不吃,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就跟着一块练练酒呗,反正以后咱们也会经常见面的。”
      尽管他们三人都是诚心诚意地相邀,但宪统还是执意要走,大家见状也不好再强留,就放他先走了。
      出了学校大门往南边走不远,路东就有一家羊汤馆,从外观上看着还挺干净的,三人就走了进去,打算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他们要了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斤羊肉分成三碗,又要了一捆啤酒,然后开始喝起。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之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嘻嘻哈哈地客套了一番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最佳的喝酒状态。
      “人都说喝酒有三重境界,”凤贤高声地叫道,还是他最先举起手中的杯子,满脸都带着恶俗透顶的同时让人忍俊不禁的笑容,仿佛刚从大城市里某个豪华洗浴中心找完小妹的样子,“或者说是有三种循序渐进的状态,分别是君子、武将和傻子。”
      “一上来大家你推我让的都不愿意喝,文绉绉的就像个谦谦君子;后来喝高兴了就一口一个,慷慨激昂的样子就像个纵横沙场的武将;最后喝麻口了,喝酒就如同喝水,喝得醉成烂泥之后就像个傻子了。”
      “我觉得咱今天不妨倒过来喝,”他接着又出洋相道,旁人搭眼一看他就是个天生的小人能,确实有点胜人蛋的意思,“先从傻子喝起,然后是武将,最后到君子为止,而为以为如何?”
      “完全可以。”桂卿和闻景都道。
      “恁两个家伙回头可别忘了去结账啊。”凤贤提醒道。
      其余两人当然又都骂了他一顿,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在夹了一大棒菜压酒之后,闻景开口问道:“桂卿,你知道老黎这家伙面试之前为什么那么牛吗?”
      “嗨,他肚子词多,当然是随便一跩就能对答如流,还能不行吗?”桂卿随即答道,这个答案可谓是中规中矩,没有一点特色和水平,旁人不听也罢,“要不然,我怎么会和他这种人交朋友呢。”
      “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闻景自顾自地嘿嘿笑道,看着也不像想卖关子的样子,“你睁眼看看他那个熊样,考官要是能一眼相中他,我把头割下来让你炖汤喝。”
      “我告诉你吧,”他按照自己的方式闹完笑话之后才肯透露道,给人的感觉是无论谁找他干什么事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这家伙其实是靠加分混上来的。”
      “他以前在省报、市报和县报上都发表了大量的报道文章,就是国家级的报纸杂志他也发表过几篇,加分都加到顶了,在这方面别人根本就没法和他比。”
      “哎,过奖,过奖!”凤贤非常摇骚地谦虚道。
      “我这回不远万里、千里迢迢地来报考青云报社,”他潇洒地甩了甩那颗低级嫖客一样猥琐不堪的贱头,然后又坏坏地笑道,“那简直就是给他们青云县送人才的,他们应该以我的到来为荣才对。”
      “其实事先前我早就计算过了,”他又略显沉稳地说道,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就像猴子再进化成人也改不掉抓耳挠腮的习惯一样,“去掉加分因素,我只要面试过了70分,而别人只要不超过90分,那这回我基本上就稳拿了。”
      “你们想啊,谁再牛逼也不可能面试过90分啊,我再低级也不至于考不到70啊,对吧?”他又比较正式地摇骚道,再也不肯硬捏着鼻子冒充谦虚的人了,“就连张桂卿之流都能考85分,恁哥我又能差哪去啊?”
      “本来我也想低调的,可是实力它不允许啊,是不是,兄弟们?”
      “行了,你可别一竿子打八家,”闻景不失时机地给当头他泼了一盆冷水,“都烧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说我招你还是惹你了?”桂卿也跟着蔑瞪着眼抗议道,“我怎么就不能考85分啊?”
      “罚你一杯,自觉点喝,快点。”他接着又要求道。
      凤贤当真就饮了一杯,他当然认罚了。
      又风风光光地喝了一圈之后,三人便开始议论起今天的面试题目来。还是闻景先道,他历来嘴快:“老黎,咱俩是一组的,题目都是一样的,你牛皮哄哄的,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答的吧,我也学习学习。”
      “嗤,要说起我的面试窍门啊,那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一上来先砍晕考官再说,”凤贤果然牛皮哄哄地答道,嘴比眼果然还要大上十几倍,“我不管哪道题,也不管什么题,上来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哈哈叫,来上一顿机关枪扫射,他们根本没听清怎么回事唻,我这边就答完了,他们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明白,当然就不能乱给低分了。”
      “哎呀,你别说,这还真是个绝招啊,”桂卿特别公开透明地冲他笑道,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同时还竖起了大拇指,“别管你说得对不对,好不好,至少在气势上还是很能镇住场的,厉害,厉害。”
      “桂卿,说说你的绝招吧。”闻景道,似乎要越过凤贤。
      桂卿于是就把自己的面试策略大致地讲了一遍,也得到了其他两人的一致赞同,然后他就要闻景也谈谈自己的情况。
      “不管什么问题,我就抓住三句话,”闻景清清嗓子回道,似乎早就想显摆显摆了,看来他也是个面试高手,“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最多再加上个为什么这么办。”
      “这是一把破解面试题目的千能钥匙,谁真正掌握了它,谁就可以无往而不胜,没有攻不下来的阵地。”
      “怎么样,弟弟我也不是那种憨人吧?”他又吹嘘道。
      凤贤忙点头道:“你又不是吃恁娘的憨奶长大的,肯定不憨啊,这个不用特别强调,对吧,桂卿?”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像三头欢快的驴一样。
      待菜齐之后,大家又碰了一次杯。
      谈起这次结构化面试,三人一致认为还是比较公平的,每个安排了考场7个评委,且当面公布成绩,别人有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三人都没找人,他们能考上就足以说明这里边的水分不大。
      就着面试的话题三人分别聊起了各自参加过的各种奇葩的面试来解闷,待轮到桂卿时他兴致颇高地娓娓道来:“有一回,我们系五十多个同学结伴去一个往届校友开的公司去应聘,当然他们那回招聘的人也比较多,一次性要十来个人。”
      “结果在应聘的过程中有那么一个人老是主动地跳出来组织大家,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一会不要这样,一会不要那样,俨然一副提前替公司分忧解困的民间英雄架势。”
      “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本来就文明得很,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个人出头来管理大家,但是他非要跳出管理大家不可,好像不这样玩就不能出奇制胜并脱颖而出一样。”
      “虽然大家从内心里都很反感他的表现,认为他纯粹是六个指头挠痒痒,多此一举,认为他的行为毫无必要,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是人家公司的领导还就第一个挑中他了,真是太搞笑了。”
      “兄弟,等你真正到了某个单位就知道了,”凤贤喝了一口闷酒后幽幽地评论道,犹如一个平时深藏不露今日偶尔露一露的世外高人,“各个单位里都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那就是越是大家伙厌恶的人提拔起来就越快,越是大家伙都喜欢的人就越容易被留在大伙中提拔不了,什么单位都差不多,无论企业还是事业,或者是机关。”
      “所以说,你要想预测单位里谁能被提拔其实很简单,你最看不顺眼的那个人基本上就是。”
      “等你哪天当社长了,那你肯定是报社里最恶心人的人。”闻景紧跟着戏谑道,他思路就是如此的直接,一点不带打荡的。
      “此言不虚,孺子可教也。”凤贤呵呵笑道。
      “就在那家公司的领导当场宣布要录用那个谝能的同学之后,”桂卿接着讲道,或许他心中的这番话已然埋藏了许久,今天必须得说了,“大伙都议论纷纷,反正说什么话的都有,我就觉得这家公司实在有点太弱智了,反正我是不怎么喜欢那种为了出风头而出风头的人。”
      “你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公司领导喜欢就行,”凤贤貌似很中立地分析道,他有时候也喜欢给别人泼点冷水,“有些事吧,就得需要彪乎乎的甚至是有点弱智的人去干才行,既然这种人爱出风头,爱谝能。因为一般人往往干不了这种事。”
      “我们通常认为爱出风头和爱谝能是个很大的缺点,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个很大的优点,因为很多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并不是非黑即白或者非此即彼。”
      “再说了,”他又嘟囔道,“这种人虽然刚上班可能有点傻,但是时间长了也会慢慢变聪明的,时间能改变一切嘛。”
      “然后就是分小组进行笔试和面试,”桂卿继续回忆道,眼神里不忘赞同凤贤刚才提到的观点,觉得这家伙不仅表面上很好玩,很有意思,而且内里还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较为独特的智慧和灵气,非常值得继续交往下去,“组织我们进行笔试的是公关部的一个女经理,她人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很有一股子女人味道,差点把我给迷住了。”
      “结果我一看那个题目,差点没当场笑死都算是好的了。”
      “其中一个题目是这样的,”他略微虚张声势地讲道,就知道聊天需要适当地夸张和演绎一下才行,否则的话就太过平庸无奇了,根本就吸引不了别人的眼球,搞不好有时候甚至还会惹人讨厌,“假如你要过河,你可以游过去,可以坐船过去,可以坐直升飞机飞过去,也可以从500米远的桥上走过去,请问你打算怎么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闻景直接诧异道。
      他当然是经过和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人,但是对桂卿的话依然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对方肚子里若不是有可圈可点的东西卖弄的话,定然不会这么说话的,对此他还是非常自信的。
      “还有一道题是这样的,”桂卿接着笑道,他想想此事就觉得极其有趣,怎么都忘不了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种幼稚和搞笑的笔试题,一旦兴奋起来居然忘记了聊天也需要适当地留白的道理,“说是非洲有一个地方的人都不穿鞋,有两个卖鞋子的推销员去了那里之后,一个人认为既然当地人都不穿鞋,那么他的鞋子肯定没有什么市场,而另一个人则认为就是因为当地人都不穿鞋,所以他的鞋子的市场前景才非常广阔,问假如你是推销员,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你怎么办?”
      “这种弱智题目根本就考验不出来一个人的真实本领,”凤贤直言不讳地说道,虽然还是闭着眼睛并张大嘴巴说的,看起来和信口开河差不多,但是却比较符合桂卿的口味,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也就是故弄玄虚地做做样子,在形式上有那么回事罢了。”
      “你比如那个过河的小问题,现实中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又关别人鸟事啊?”他继续随心所欲地阐述道,几乎就是桂卿的代言人了,只是不需要收费和事先协商一致而已,“现实中的情况可谓是千差万别,等等不一,怎么可能玩这种在纸面上选择过河方式的游戏呢?”
      “他们自以为是地出这种似是而非的哗众取宠的题目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他接着直抒胸臆地批判道,就像个睿智的具有强烈探究精神的大学者,“还有啊,遇到这种情况你还得看看过河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过这个河,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有那么多种过河方式可供选择?”
      “我的个乖乖唻,还弄个直升飞机在那里让人选,他们怎么不弄个航天飞机让人选的呢?”他非常开心地讽刺道,“哎呦喂,说实话我都懒得评价这种鸟公司了,水平简直太凹了。”
      “你说的那个卖鞋的问题,其实我觉得也挺无聊的,”闻景也跟着嘲笑道,他也是憋了半天了,需要抓紧发泄出来,“我心里想的和我要依照出题人的期待去违心回答的,难道就是完全一致的吗?”
      “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又端着架子不慌不忙地跩道,“谁还不会伪装一下自己,从而去博取对方的欢心啊!”
      他的话同样精彩,让桂卿的眼睛不禁也为之一亮。
      “这和很多水货公司招聘营销人员的考试题目一样,”闻景继续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想法,看起来和张、黎二人确实是穿一条裤子的,“谁不知道按照对方的需要去答题啊?”
      “你说说,他们这样能考出个屁出来啊!”他后来干脆爆粗口了,惹得张、黎二人都笑了,“真是自欺欺人,愚不可及!”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桂卿继续开怀笑道,好像直到今天才真正出了一口鸟气,很随意地就表现出了一种特立独行的气质,“所以我觉得在那家公司工作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那里的人一点创意都没有,干什么事都太机械,太僵硬了。”
      “这边刚刚笔试完,”稍微停了一下之后他接着又道,很想把好玩的事情尽快地分享出去,以便再次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那边就有一个副经理开始对我们进行面试了。”
      “当然,他照例又提了很多事后想起来比较搞笑的问题,”他用快慢适度的语气说道,其情形就犹如年轻的外地小伙子爬泰山十八盘,完全都是小意思,“大家也都抢着回答,气氛也算热烈和融洽。”
      “我从来都不喜欢和人抢话说,当时大家也不按顺序来,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捞着说,其实我也不想说什么,反正我是已经确定不进那家公司了,无论他们的工作条件有多好,招贤纳士的心有多强。”
      “到最后,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副经理就问了,假如你们就是我们公司的人,而我就是你们的客户,我们正在进行一场很重要的商业谈判,那么此时此刻你们知道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吗?”他终于说到了关键处,盛、黎二人都支着耳朵认真地听着呢,他心中感觉比较满足,犹如十冬腊月里到澡堂子去泡澡一般,“听他突然这样一讲,众人立马就面面相觑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还有几个比较迂沫的人竟然试着让他再说一遍问题。”
      “他有些不耐烦地又把问题说了一遍,然后就直直地看着参加面试的同学,想要等待一个满意的答案。”
      “然后大家伙就开始带着各种不同的理解来回答问题了,”桂卿就像和小孩子讲故事一样张弛有度地说道,即使在这种比较随意和放松的场合他也是比较在意自己光辉形象的,“有说这的,有说那的,反正五花八门什么答案都有,结果他总是摇头表示不满意。”
      “后来我一看这阵势,心想得了,甭在这里绕圈子玩了,还是本帅亲自出马吧。”
      “于是我就站起来对他说,你当然是想让我们请客啊,因为现在早就过了饭点很长时间了嘛。”
      “结果那个家伙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特别兴奋地拍着大腿对我讲,好啊,小伙子,你说对了,只有真正能设身处地地替客户考虑的员工才是好员工嘛。”
      盛、黎二人都闷哧闷哧地笑了。
      “他接着就许诺说,”桂卿继续不紧不慢地讲下去,他知道更精彩的情节还在后边呢,“小伙子,我们决定录用你了。”
      “然后我就面无表情地故意对他说,不好意思,经理,面试从来都是双向的,您在面试我,我也在面试您,通过这次面试,我决定不加入贵公司了。”
      “那家伙一听我这个话,”他乐不可支地说道,好像非常喜欢搞这种类型的恶作剧,“脸面上肯定是有点下不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看那个情况也不管那么多了,一切都随它去吧。”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公司留大家在食堂吃饭,我跟着混了一顿工作餐然后就离开了。”
      闻景听后笑道:“呦,你还挺猛唻,牛啊你。”
      “嗤,他牛个屁啊!”凤贤非常露骨地刺激道,他就喜欢在关键时刻给别人泼点冷水以显示自己的特别,“那叫彪,懂吗?”
      “你这家伙放着那么好的单位不赶紧进去,摇骚什么的呀?”他把小脸又转向桂卿,然后直接教训道,“我看你这是年轻人不知道社会的凶险,不知道找工作的难啊,所以才会玩这么一出的。”
      “我觉得既然是校友开的公司,”教训完之后他又颇显老成地说道,心意还是好的,“多少都会照顾照顾你的,你好歹先干着呗,等以后再骑驴找马啊,当时又何必逞那个英雄啊。”
      “嗯,老黎说得对,确实是这个理,”桂卿谦虚地承认道,凤贤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尽管免不了有些刺耳,“不过当时咱不是年轻气盛嘛,少年不知愁滋味啊,所以才意气用事的,对吧?”
      “后来呢,”他这回说话的语气就低调多了,因为后边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根本就不用他再多说了,“虽然我陆陆续续地也看了几家单位,但是都不甚满意,就稀里哗啦地毕业了。”
      “一离开学校回到家,也就没那个闲工夫再去大城市找工作了,我就这么着又回到老窝了。”
      “其实这玩意就和女孩子找对象一样,”凤贤大大咧咧地开玩笑道,无论任何事情他总是能往这方面扯,这也是个比较实用的本事,“再年轻再漂亮也就是那么一阵子而已,很容易滑过去的,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不好再找了。”
      “所以现实中黄花闺女人人都喜欢,”他又进一步引申道,比喻得还是挺恰当的,“碰到大龄剩女人人都头疼,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风流成性啊,”闻景接话道,不愧是凤贤的超级损友,“人家说面试的事,你又扯到黄花大闺女身上去了,你能不能有点正行啊?”
      凤贤笑而不语,好像多牛似的。
      “你当大哥的也给弟弟们做个好的表率啊。”闻景道。
      “什么大闺女小媳妇的,关咱鸟事?”凤贤听后不与他计较,却直接举杯喊道,“咱弟兄们现在就负责一个事,喝!”
      于是三人又举杯痛饮了一番。
      在热气腾腾的的香飘四溢的羊肉汤上来之前凤贤又饶有兴致地贡献了一个非常精致可口的小笑话。
      说是有一个很牛的上市公司的一位资深面试官问一个年轻的女应聘者,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土坑你跳进去了,坑的四壁很滑很滑,用手根本就抓不住什么,而且周围既没有旁人可以呼救,坑内也没有梯子或绳子之类的东西可以利用,那么你怎么才能尽快地从坑里出来呢?
      应聘的那个女的不假思索地就回答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啊,把我脑子的水全放出来填满这个土坑,然后我就可以漂上来了。
      面试官感觉很奇怪,因为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回答问题的人,然后就忍不住地问她了,请问一下,你脑子里有那么多水吗?
      那个女的就冷笑着回答说,我脑子里要是没有那么多水,我干嘛要跳进那个坑啊?
      等着果然是热气腾腾的香飘四溢的羊肉汤上来之时,每个人都蘸着红红的辣椒油痛快淋漓地喝了一大碗羊肉汤。
      喝完之后凤贤觉得还不过瘾,又仗着老脸要了一碗清汤泡了两个烧饼吃下去才算完事。
      三个人当中就属他个子最小,但是饭量却最大,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
      “我的乖乖唻,你个子不大吃得可不少啊,”闻景见状赶紧讽刺道,生怕说得晚了效果不好,达不到心中的理想境界,“慢慢地吃,咱不急,俺都等着你,可别撑着你老人家的胃啊。”
      “羊肉汤大补,懂什么你们!”凤贤埋头回道。
      最后,闻景跑去结完账,三人说笑着就离开了饭店。
      桂卿骑自行车回家,闻景骑摩托车负责把凤贤送到汽车站,让他去坐汽车回田成县鲁夫镇,他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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