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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负你 ...

  •   躺在床上的少年哼一声,手抬起来抓住堆在旁边的被子就往下扯。

      “疼…”

      少年皱眉睁开眼,脚一蹬踢到什么东西。

      他不耐烦地扫一眼,看见袁意平的时候脸上的嫌弃一下子就没了。

      “袁意平。”

      他喊一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被子,肚子上的衣服也被撩开了。

      肚子上有一道可怖的伤口通红,方才的痛感就是这里袭来的。

      委屈溢上来,少年却憋住,抬眸盯着袁意平手上的药瓶,

      “怎么是你帮我上药。”

      袁意平望着他,攥着药瓶的手收紧,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放到被子里掖好,

      “别人给你上药我怎么放心。”

      “躺好,忍忍,上完药就穿好衣服盖被子,别凉了。”

      庄弦琰点点头,脑袋又歪到枕头上去了。

      袁意平手指蘸着药冰冰凉凉敷上来,极小心,庄弦琰咬牙忍着,哼都不哼一声。

      突然,那边传来什么声音,庄弦琰抬头却看见袁意平鼻尖红得很,敷药的手指抖得厉害。

      一滴眼泪沿着他的鼻梁滑下来,庄弦琰顿时不觉得疼了。

      他抓住袁意平敷药的那只手,嘴角憋着笑,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这话就和戳到了袁意平的脊梁骨似的,他用那只蘸药的手握回庄弦琰,另一只手把药瓶放在桌上,嘴唇颤抖起来,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知道你疼。”

      “你受这种苦,真的…”

      他越说越哭,竟然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庄弦琰哪里见过他这副样子,心里起劲得很,精神气一下子就回来了。

      少年忍不住要笑,肚皮颤两下却疼得很,又叫他倒抽凉气。

      “哎哟….”

      少年哼一声,袁意平另一只手也握上来,紧张盯着他,

      “你怎么了!”

      庄弦琰微微睁眼,看见他鼻子上那滴悬着的眼泪,想笑,却又一声“哎哟”。

      袁意平这下可急得不行,眼睛比刚才还红,大喊一声,

      “福至!!传大夫!快!!”

      听着外面什么脚步声跑走了,庄弦琰才想起打量一个这地方。

      他不想笑了,自然就不疼了,

      “我们在哪?”

      “传大夫,不会被发现么…”

      少年的眼睛渗出几分紧张,抓着袁意平的那只手也收紧。

      “你可好些了?”袁意平给他吓一吓,也不哭了,恢复往常那副稳重表情,只是脸上还有两道泪痕,

      “这里是我的书房,在袁府。”

      “啊?”这次换庄弦琰吓了一跳,“你把我放进袁府,要是叫人发现了…你袁府也要受牵连。”

      “时月姑娘呢?她没事吧?”

      袁意平拿一卷纱布在他腰上绕两圈,眉眼有些埋怨,小心眼的性子展露无疑,

      “你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伤成这样还要想别人。”

      庄弦琰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

      “太子殿下不抓我了?”

      他猛地抓住袁意平的袖子,

      “你去替我求情了,对不对?”

      袁意平帮他把撩上去的衣服小心扯下来,

      “好在太子与我有几分旧情。”

      “你在袁府小心养着就是。”

      积了那么多天的心事烟消云散,少年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嘴唇苍白也难掩姿色。

      他抓住袁意平的袖子摇两下,得了精神气就变回平时的撒娇小猫,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袁意平看着他无奈笑一下,抓住他的手在掌心摩挲,

      “知道我好,就别再替人挡刀子。”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好了。”

      庄弦琰炯炯望着他的眼睛,安稳就像窗外钻进来的暖阳一样在胸腔扩散。

      袁意平从桌上拿一碗水,摸一摸,

      “凉了,我去给你倒碗温水。”

      “你喝点,再吃点粥,每天都替你熬着。”

      庄弦琰不回答,只抓着他的手不放,拍拍自己旁边的床板,

      “坐过来点。”

      “亲我一下。”

      袁意平扬起嘴角,眼睛又怪他调皮,却依言走到他旁边弯腰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一下。

      “大夫该来了。”

      “先把东西吃了喝了,晚上你把我吃了都行。”

      庄弦琰噗嗤一声,书房里紧接着又传来他的哀嚎,

      “哎哟——”

      还有袁意平的大喊,

      “大夫!!!”

      ——————

      大夫进去,袁意平从书房走出来。

      福至迎上去,一脸喜色,

      “五皇子可终于醒了!爷!”

      福至抬头,看到袁意平脸上挂两条干巴巴的泪痕,顿时收起笑容,吓得肩膀耸起来,

      “爷…?五皇子怎么了…?”

      他一边回头把眼睛往里瞧,一边跟着袁意平往外走。

      “他很好。”袁意平利落抹掉脸上的泪痕,那些小孩子气的痕迹全不见,换上独属的阴霾,

      “他醒了…”

      “有些旧账也是时候清算了。”

      福至依言点头,试探道,

      “是…六公主?”

      “可她是五皇子的亲妹妹,五皇子未必肯…”

      袁意平恶狠狠回头,又下意识抬眸压了些声音,怕吵到那皇子,

      “她何时把他当过亲哥哥。”

      “她要他死,她便不配活。”

      福至猫着身子,“爷的意思是…”

      袁意平看着他把手放在脖子上,嘴边浮起一抹揣摸不透的笑,

      “单单只是杀了,太便宜她了。”

      这爷说完就迈出了书房的大院,笔直朝袁府门口走。

      福至悻悻跟着,抬头看这爷的后脑勺。

      论阴招,谁能比得过他家小心眼到大的爷啊。

      “鸿蒙阁积了好些事,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替我照看好五皇子。”

      “该吃吃该喝喝,该哄他开心了你就是变成一条狗也要哄他开心,知道没。”

      袁意平吩咐两句,福至嘴角立刻撇下去,心里叫苦连天。

      这皇子又落到他头上去了。

      要是有点什么事,岂止是变成一条狗啊,袁意平得给他劈了。

      “至于那公主…”

      袁意平深吸一口气,低沉从他周身散开来,让人靠近都憋闷,

      “你先叫人在城门盘问,凡是从郦国来的人,要送什么金银衣裳,统统送来袁府,一点也别给她留。”

      福至应一声,两人已走到袁府大门口。

      袁意平一脚迈出去,福至正抬脚要迈就被他一把叫住,

      “你别出去。”

      “回去看着五皇子。”

      福至委屈巴巴撅起嘴,

      “爷去鸿蒙阁?”

      袁意平两手往身后一背,

      “去玉华楼。”

      福至傻了,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融进人群。

      刚才他还说鸿蒙阁一堆事情积着没做,现下还悠哉去给那皇子买点心?

      他不是听错了吧?

      要不要请个江湖道士,可别给妖怪缠身了….

      福至转身,没精打采回了书房。

      那大夫出来,他正好招呼一个丫鬟热了粥进去,刚开门就和床上那人对上眼睛。

      床上那人眉毛一沉,看起来不太高兴,

      “袁意平这会就去鸿蒙阁了?”

      完了,这还没走多久就生气了。

      福至绞着衣袖腆起一个笑,就差直接趴到地上了,

      “五皇子喜欢小狗还是小猫?”

      ———————

      “好苦!”

      庄弦琰干呕两声,眼睛眉毛都皱在一块了,

      “我再也不喝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哐哐哐的脚步声绕过屏风进来,袁意平同样皱着眉。

      不是怪他,是急的。

      庄弦琰张嘴,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他,嘴里就被急匆匆塞进什么东西。

      嘴巴下意识合上,那药的苦味就不见了。

      是颗蜜饯,甜得很。

      庄弦琰终于睁开眼睛,含着那颗蜜饯的腮帮子鼓鼓的,看着袁意平朝端药的小厮甩脸子,

      “没有蜜饯怎么把这么苦的药给他喝!”

      “要是他再不喝药了,你的脑袋担得起吗!”

      那小厮瑟瑟发抖,连连赔罪。

      庄弦琰扫小厮一眼,鼓着腮帮子开口,

      “我喝,再苦也是药。”

      “不喝药受苦的还是我。”

      袁意平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一样,

      “吃完再说话,别噎着。”

      而后挥挥手,那小厮就连滚带爬下去了。

      房内除了他们俩,只剩福至一个伺候的。

      福至远远缩在屏风那儿,头都不敢抬。

      庄弦琰听话,认真嚼着蜜饯,眼睛却不安分地在房梁上打转。

      蜜饯嚼完了,少年却猛地想起什么事,抓着袁意平的袖子就问,

      “诶?清明呢?”

      “她不是一直在袁府么,怎么没见她来伺候?”

      这名字一出,那福至就猛咳嗽几声,腰都直不起来了。

      袁意平的视线刀子一样扫过去,福至又吓一跳,倒是不咳了。

      “你干嘛?这房间也不冷啊?”

      庄弦琰的注意力被福至吸引过去,瞧着他说。

      福至跪在地上慌张摆手,

      “咳…奴才太蠢,给自己口水呛到了..该死…”

      袁意平有点忧心地扫了庄弦琰一眼,装作不耐烦骂道,

      “蠢就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福至忙应一声,也连滚带爬出去了。

      “清明回郦国了,之前官府查人,她们留在袁府多有不便。”

      袁意平转回身子,笑眯眯去抓他的手,

      “那么久没见,怎么突然想起她来。”

      庄弦琰抓回他的手摊开,食指在他掌心打转,

      “她自小就在宫里伺候我,又跟着我来大夏。”

      “她和康有宁,是我为数不多能依靠的故人了。”

      袁意平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很快被掩盖。

      依靠。

      这小皇子说能依靠的人,满脑子都是让他死。

      “你年岁尚小,人心险恶,你未必看得清楚。”

      他说着,伸手把那皇子揽进怀里。

      庄弦琰的头靠在他胸膛,眼睛抬起来看他,清澈得好像和这污浊的世间没有干系,

      “清明做了什么吗?”

      袁意平没看他,一只手安抚地拍拍他的头,

      “我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轻信他人。”

      “只信我一人就好。”

      就是世人都负你,我宁负世人也不负你。

      因为我最懂你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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