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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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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元在陆西洲的掩护下连夜带兵撤离,北上支援衡城,军队没入黑暗,陆西洲回头看到祝九同煞白如死人一般的脸,沉声对刘传方道:“带主力兵护送祝省长去北平。”
祝九同脸上表情五味杂陈,他的嘴唇哆嗦半晌,声音嘶哑道:“济城要被放弃了吗?”
“我不会放弃济城。”陆西洲道。
“那你……”祝九同想问他有什么打算,但心里又有一种隐隐的恐惧,陆家这唯一的血脉,可能要献祭给这座城市。
“长官。”刘传方看着陆西洲的侧脸,嘴唇颤抖,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我知道军令不可违,但是您带主力军离开,一定比我有用……”
“闭嘴。”陆西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带人走!”
“陆长官。”
“我留下陪南风,心甘情愿,你留下又算什么?”陆西洲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勇有谋,但是不够果断,可能是我一直站在你前头的原因。”
“陆长官……”刘传方眼眶红了起来。
“济城的毒瘤连根拔起后,你立即带人回来驻守,只要衡城济城不失守,那京都就是安全的。”陆西洲在刘传方肩膀上狠狠地按了按,“你明白吗?”
“明,明白!”刘传方在脸上用力摸了一把,“我一定会守住济城,守住百姓!”
祝九同在军队的护送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陆西洲已经隐没的黑暗中的济城。
“义父。”陆西洲突然开口。
“什么?”祝九同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年轻少校。
“等打完仗,帮我把淇淇他们接回来。”陆西洲笑着说道,“不要给我姐姐介绍婆家,有合适的青年才俊,给我们商陆留着。”
祝九同想答应,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我不该招安他的。祝九同眼眶湿润,他哽咽了一下说:“济城打完仗,我还要从北平带资源回来重建,我这么大一个省长,忙死了,哪有功夫给你照顾妻小,你自己照顾,我……我不管……”
陆西洲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目送着祝九同离去。
陆公馆客厅透出一点暖黄色的灯光,在这萧瑟的秋叶里流淌出一丝温暖,但是黑暗中潜伏着的死士,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无声地诉说着冷冽的肃杀。
陆西洲推门进去,客厅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顾南风正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白日的报纸。
“我回来了。”陆西洲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松了松领口朝顾南风走去,“屋里怎么这么冷?”
“人都走了,自然冷清。”顾南风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道。
陆西洲眼底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随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把将顾南风搂进怀里,握住他冰冷的指尖说道:“还有我呢。”
顾南风抵着陆西洲的胸口,和他拉开距离,看着爱人英俊逼人的眉眼,心中泛出一股浓浓的酸涩。
“你不是惯会权衡利弊吗?识时务的陈长官和祝省长都走了,你为何留下,他们在的话,我们是九死一生,他们走了,留下就是死路一条,你精明算计这么多年,为何到头来却要犯这种傻?”顾南风摸着他的眉峰眼角问道。
陆西洲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将人按在沙发里狠狠地吻了上去。
“顾南风,没有人是不怕死的。”陆西洲的吻凶狠又霸道,顾南风被他吻的无法呼吸,在那铺天盖地的亲吻中,顾南风感觉到了身上那人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没有办法放任济城沦陷,不能眼睁睁看着济城几十万无辜百姓丧命,这是我的责任,更何况,我的爱人在这里,我留下叫殉情,心甘情愿。”
顾南风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你要陪我下地狱。”
“不。”陆西洲抵着他的额头,“那一定是个比天堂还要美的地方。”
“陆西洲,把你的命留给我吧。”顾南风仰起头,回吻上去。
济城军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就连省长都连夜逃了,济城登时人心惶惶,日本军队接手了济城了治安,一大批“志愿者”进城,被安顿在日本医院。
接到陆西洲逃走消息的渡边,一大清早就到了陆公馆,果然陆公馆一片死寂,没有一人把守。
几个日本兵推开陆公馆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屋,果不其然,看到了被抛弃的,面如死灰蜷缩在沙发里的顾南风。
“顾医生,你的丈夫去哪里了?”渡边挑眉问道,同时一抬手,他身后的人冲到屋里各个角落搜寻。
“我丈夫去哪里了?”顾南风看着渡边冷笑着问,“这个问题渡边先生应该比我清楚。”
“这话怎么说?”渡边不解道。
“衡城打起来了,我丈夫去支援衡城,这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的吗?”顾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渡边先生,陆公馆只有他一个人。”手下搜查完在渡边耳边轻声道。
渡边的微笑渐渐消失,他阴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顾南风,“顾医生为何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渡边这话一出,顾南风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痛,“我被抛弃了。”他说道。
这话并没有取得渡边的信任,他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陆长官为了求娶顾医生,不惜与陈长官交恶,他怎么会抛下你呢?”
顾南风闻言嗤嗤笑了起来,他扶着沙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拿起桌上隔夜的烈酒,猛地灌了一口,烈酒灼烧喉咙,顾南风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久,他摸了摸眼角的泪,说道:“我曾经也以为他是因为爱我,才不惜和陈开元交恶才娶我,直到昨天夜里,我还这么天真的以为。”
“渡边先生想必早就知道我会提炼盘尼西林吧。”顾南风红着眼眶看向渡边,“陆西洲也知道,他从商陆那里偶然得知,他娶我回家以后,哄着我将提炼技术传授给他的军医,他确实对我很好,直到昨天夜里要撤离的时候,车上堆满了这些日子我们提炼的盘尼西林,没有我的位子了。”顾南风咬着牙,哽咽了一下,“其实只要放弃一箱药,我就可以跟他们一起走,可是陆西洲在一箱药和我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箱药。”
“可你是他的妻子。”渡边道。
“我不是!”顾南风癫狂地反驳,“我只是一个不能生育的男妾,他的妻子,早被他偷偷送到了国外!”
渡边在华国很多年,他自然明白男妾一文不值的地位,但是生性谨慎的他依然没有百分百相信顾南风。
“顾医生的遭遇真的令人惋惜,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择能制造盘尼西林的你。”渡边说道。
顾南风闭上眼睛摇摇头,“他的军医已经学会了提炼技术,而我,连枪都不会开,我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反而会是他的拖累。”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杀了你?”渡边问道,“他难道不怕你把提炼技术告诉我们吗?”
顾南风疑惑地看了渡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渡边先生果然禽兽不如啊,再怎么说我和陆西洲睡了那么久,总该有点感情,他为什么要杀我,况且,陆西洲他懂我这个人,我算是死,也不会投奔你们的!”
说完,顾南风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往自己心脏插进去。
刀刃不过没入几分,渡边身后的士兵便如鬼魅般冲了上来,劈手夺过了顾南风手里的刀。
顾南风被牵制住,鲜血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的丧家犬,狼狈地看着渡边,“昨天被陆西洲抛下时,我就死了,盘尼西林的提炼方法我不会告诉你的。”
渡边一挑眉,说道:“那是因为顾医生还没见识到我们的手段,明天,哦不,两个小时后也许你就后悔了。”
“就算你从我嘴里翘出来又能怎么样,盘尼西林的提炼技术并不成熟,有很强的致死性。”顾南风恶狠狠地看着他说道。
“没关系,我相信善良的顾医生一定会配合的。”渡边笑了笑道。
顾南风终于进了那座昏暗潮湿的牢笼——日本医院的地下室。
脚步声伴随着隐隐约约呜咽的哭声,顾南风有种置身于修罗地的错觉,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穿过长长的回廊,顾南风被带进了一间灯光明亮的房间,四方房间里,墙面地板全是白色,房间中央是一把暗红色的椅子。
顾南风被绑在椅子上,身边传来血液干涸的腥臭,似乎有种粘腻的触感,从椅子上传来。
他咬着牙,准备好迎接这群禽兽的酷刑,没曾想,竟然有两个医生进来,帮他处理了胸前的伤口。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顾南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医生处理完伤口,退出去后紧接着一个日本兵,抱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女婴,站到了顾南风面前。
“顾医生,你愿意成为我们的朋友,向我们分享盘尼西林的提炼技术吗?”日本兵面无表情地说着蹩脚的中国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是说在机械地背书。
女婴标准的华人长相,正睁着一双黑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嗦着手指,好奇地打量顾南风。
顾南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甚,他不知道日本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本能地回答道:“我不愿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日本兵高高举起女婴,然后狠狠地摔下,从女婴落地到头颅塌陷,殷红的血液从她身下蔓延到顾南风的脚边,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
顾南风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他头脑发昏,胸口剧烈起伏,经过一分钟的死寂后,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你们这些禽兽,有种冲我来!冲我来!”顾南风发了疯似地挣扎。
可是渡边不给他冷静的几会,紧接着,又一个日本兵抱着一个六七个月的婴儿进入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