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再见钟情-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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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男记不清多久没沾过那个灰暗的世界，那些藏于五光十色的霓虹背面的阴沟角落，那些社会渣子的狂欢之所。生活安逸让他松散，对危险的警惕被这光天化日消解了。
事情发生这天，他送新来的三花去医院待产。
其实以铁男养小动物的粗犷方式，根本没想过需要宠物医生。他一直觉得小动物自己就会生产，比人强得多。最多给搭个窝多垫几层毯子，足矣。
但三井不同意，抱着三花争辩说猫咪这么娇小可爱你怎么能忍心让她自己面对猫生的紧要时刻，万一遇见难产什么的，你能急救吗？你那个大手还不把小婴儿捏碎了！
铁男仰头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挑剔三井的伪装，“别跟我卖萌，你十六岁我就看透你这招了。”然后认命地在预产期临近时送三花去住院，并告诉自己这就是打工人的命运，老板的要求即是真理。
目送猫咪进了住院处的笼子，铁男不觉得层层叠叠的铁笼子比家里舒服，正寻思要不要带回去，电话响了，陌生地址传来一封电子邮件：
到货站来。半小时之内，接他回家。半小时之外，给他收尸。
搭配了一张很暗的图片，隐约可以看出是集装箱内部，箱底躺着一个被捆起来的男人，短发，身材修长。
三井！
铁男再顾不上猫了，那地方不近。他能想起来的事只有必须快点！他后悔自己没弄辆好摩托，电瓶小绵羊四十几公里的时速太耽误事。他找了一辆计程车，从上车开始催司机快点，再快点。
耳朵、嘴巴、气管全都被堵住，被冰冷的水。他困于井底，无路可走。四周具是无处着力的困顿，是刀子围成了牢笼一片片剜他的肉，是带着钢刺的网，捆扎住他，刺得他血肉模糊。
疼。更疼的是心中的胆怯，那只小小的鸟儿飞进漆黑的缝隙，不能停也没有方向，在他腔子里横冲直撞，啄他的五脏六腑。
他就怕这个！他什么时候被盯上的？一定是因为他，三井不会得罪人，只有自己才会惹麻烦！
照片里佝偻着的三井寿，勾出了铁男心底的最恐怖的噩梦。当年在湘南他给连心眉干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就很怕有人报复到三井头上。每一次干完活都要连着做几天噩梦，梦见三井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流下两道子血，盯着他说“是你害我”，梦见三井在他面前碎裂，头颅斜在肩头对他讥笑“你现在满意了吗”……
他宁可这一辈子漂泊，宁可三井只在他记忆里浮沉。他宁可走过浮华世界、走过尘世喧嚣，在孤寂里跟往事共品一杯茶、分享一个梦，也不想给三井染上一丝尘埃。
他死都行但三井不能有事！
“还要多久！”铁男催促着司机，心急如焚。他的血在翻腾，双目通红。下了车直奔货场，相比于集装箱来说娇小如茶杯犬的铁男在货场里穿梭，在令他目眩的堆积如山的集装箱里找栓住他心脏、勒紧他脖子那个。
所谓关心则乱。铁男甚至没想起来给三井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的惊恐让他失措，他的自责让他轻信。他太害怕了，贯穿半生的恐惧突然砸在他脑袋上，他完全懵了，只有“要找到三井”这唯一的念头。
然而箱底是空的。
铁男急忙回头要再找，闷棍砸下来，他眼前一黑。
三井寿正在开会。他常用的电话静音了，公司有规定，进会议室必须静音。所以当电话铃声响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复审停下汇报看着三井，三井寿刚想发脾气说这是谁电话谁请午饭……
哦，是他的，为铁男买的那个，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响，铁男从没主动打过来。
也许他想他了？三井寿示意复审暂停，“抱歉，稍等。”他边往出翻电话边想还是先挂掉，但真翻出来了，那只可爱的小杰瑞挂坠晃啊晃啊，屏幕上闪啊闪啊提示铁男的名字，让他心痒难耐。
“我在开会。”他接起来低声说，想直接挂断。
对面说得很快，陌生的男性声音，本地口音，讲了一个勒索消息：
“铁男在我们手里，准备2000万，半新，两小时之后告诉你地址，不许报警。”
“喂！”三井再说话，对面挂断了。
三井寿愣了片刻，扫了一圈盯着他看的同事，脑子里突然轰地一声炸了！“我有事你们先开着。”话未说老，他已经握着电话跑出去，先撞了桌角又撞了门，都没感觉到疼。
电话回拨，但回传的声音只有一遍又一遍机械的“您呼叫的号码已关机”。
什么关机！他看见不知谁的卡座上的固定电话，抓起来又拨铁男的号码，听筒里仍然是“您呼叫的号码已关机”。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多骇人。他在发抖，脸色苍白，靠手支着桌子才能站稳。他身后的会议室的门忽闪了几下，被同事完全拽开，聚在门口看他。卡座里的职员也都站起来了，盯着他看。
然而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大睁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连灌进他耳朵里的回复音他都没听懂。
有机灵的去敲了阿神的门。神看见三井的狼狈也吓了一跳，走近三井拍上他肩膀，怕突然吓着他，稳稳地安慰：“三井，跟我来。”
三井瞪大的眼睛里流出阴狠味道，吓了阿神一跳。他正要再劝，三井温和下来，深深点了下头。
阿神的镇定让三井寿冷静。他突然发现自己失态了，对众人挥手道：“没事，都上班。”跟着走进了阿神的办公室。
“怎么了？”阿神问。
三井寿犹豫，低头盯着来电记录，心里盘算这事严重到什么程度。铁男的话，会不会沾了不能见光的事。
“三井？”
电话又响了，不是电话，邮件提示音。三井赶紧打开，电邮是用他帮铁男注册的邮箱发过来的，一张照片，铁男被绑在椅子上，双手捆在身后，垂着头应该是不清醒，露出的额角正在滴血。
三井寿又拨电话回去，仍然关机。他咽了口唾沫抬头找阿神的眼睛，压低声音：“我需要2000万，现金，所里现在有多少？我急用，回头转账回来。”
阿神一惊，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所里的钱是公款！”
“我知道。”三井快速走到阿神身边，尽管屋里只有他们俩，他正在说的话是不该说的，“神，你知道我不差这点钱，我急用，两小时之内就要，私人账户一时提不出这么多。我可以现在填支票转回来。”
阿神很担心，“你要两千万干嘛？要这么急？”
三井攥着电话焦躁地走了两圈，手不停在晃，抿着嘴唇微微抖。他心里很急，但他知道着急不管用，越有事越要冷静。他努力压着火气，那火在腹腔里蹿，他想上洗手间了，他从前就这样紧张时候总想上洗手间。
阿神上前抓住三井晃动的小臂，认真地劝：“你有事你要跟我说清楚。三井，你跟我来是因为你相信我，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帮你想办法。”
三井瞄了眼表，还有一个半小时了。跟阿神解释清楚吗？他回手又去抓阿神的胳膊，盯着他。阿神的眼睛很干净，都是关心，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了，这些年他的事他几乎都知道，知道他所有任职情况、知道他的客户关系、知道他的家、知道莉香、知道美奈……唯独不怎么清楚铁男，他们算得上通家之好，他是可靠的。
“我被勒索了，我必须付钱赎人，还有一个半小时筹钱，绑匪会再给我打电话。”
阿神也大吃一惊，这种事只在电影里才见过，“那报警啊！”他冲口而出。
是的，报警才是一般人的第一反应。但三井不敢，他不确定这次绑架是不是冲着铁男去的，虽然他跟铁男关系密切，可一般人绑架不会绑朋友。要专为了勒索自己还不如绑阿神，至少论打架绑阿神也比绑铁男容易，论有钱铁男穷得一眼可知而阿神很有钱。
所以更可能铁男惹上了社会反面，报仇顺便勒索自己一把。应该报警，可万一绑匪撕票呢？他们本来就要报复铁男不会手软。或者铁男也不干净再被警方查出点儿什么来怎么办？
三井赶紧摇头，“我不能报警！不，暂时不能。我……”他深吸口气，注视回阿神的双眸让自己更坚定，“所有情况我都告诉你，但你得答应，现在不能报警，如果我回不来你再去。这事可能比你以为的更复杂。先帮我解决钱的事。”
2000万这个数字是惠美提的。这个价格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既没有夸张到铁男的有钱朋友拿不出直接不搭理他们，又不会少到不值得折腾一次，他们5个人，每人分一份，能逍遥上几个月。
说实话，当惠美说勒索对象是“朋友”时，前夫简直想笑，谁会为了朋友出钱呢？惠美却很有信心，斜着前夫笑说试试看也没关系呀，就算没钱揍铁男一顿不也挺好。你信我一次，这边能用照片把铁男骗出来的话，那边付赎金的可能至少有七成。
至于照片么……一张模糊的照片很容易。惠美见过三井，她跟踪过铁男。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再见钟情-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