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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再见钟情-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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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压根意图不轨。
从留铁男宿安慰美奈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明知铁男对他的感情超过友谊却没撵他走,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不,更早,从他身在法兰克福半夜抱怨铁男不给他打电话开始,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对劲。送铁男电话还要为联络他给自己也准备一只新电话,足以说明他将铁男视为需要私下处理的关系。
不不,还要更早。现在回想,其实重逢那天,他的心就乱了。
往前追寻到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少年,他就喜欢他。只是彼时他困在迷雾里,没察觉。等他明确了自己的感情,他早已找不到铁男,只能把过往打包藏在深渊之下,再不去看一眼。
“朋友”这个巨大的谎言,快扯不下去但仍要扯。他舍不得再放走铁男,也不能真抓住他。他把他放在随时能看见的地方,安慰他的渴望。
他塞给铁男一串钥匙,留他在放机车、养猫、收藏他的小时候的租来的房子里住,笑说:“反正你也是租房子,退掉住这里,帮我养猫咪。”说完他才想起来还没问问,“哎你没买房子吧?”
铁男无奈得只好笑,“没有。但你这个自说自话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改?”
“什么自说自话,我这是职工福利。有我这么好的老板,你要感恩!”
是啊,他感恩。铁男送机车已经来过,反倒是三井一直等到搬家这天才第一次来。两层,一楼除了洗手间没打隔断,开放式厨房,大十几坪,确实够宽敞。二楼三个卧室,朝阳那间铺榻榻米,适合做卧室。朝西那间可以拿来养猫咪。
小金对他的新家还有些怕,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拆箱子的人类,他身上有些呛猫的烟味,之前他抢走了他的饭碗,现在又在倒腾他的玩具了。
这个强横地闯入猫咪生活的人类,拿着一套螺丝刀,拼装猫咪的新生活。
对安装猫爬架一窍不通的三井寿坐在窗口晒夕阳。暖和的光虚化了轮廓,他们一起融化了,微风吹皱满屋斜阳,荡着层层的波。
这一秒,悠长。
铁男是一周之后正式搬来的。他对三井说这房子不知空了多久,总要收拾收拾才能住。事实上,他在等惠美选地方,送她最后一程。就算他给她最后的温柔吧。
新公寓小巧精致,有门禁,有保安。附近有几所不错的学校,治安良好。惠美很喜欢。铁男也喜欢,这地方适合单身女人。
他们收拾东西时候,铁男因短短时间他搬了两个家而笑,换新家有强烈的换了人生的仪式感。
属于铁男的私人物品不多,一些工具、几件衣服,要不要都没关系。收拾到惠美手工织给他的几件毛衣,勾起了他的愧疚。毛衣柔软温暖,打得很细,花了惠美许多心思。无论怎么辩驳,他也算辜负。
“承你照顾。”他说。
惠美正在装锅碗瓢盆,家虽然小,这些东西却一样不能少,厨房最有家庭气氛。“哎?铁男今天很客气。是我该说多谢照顾。”
铁男犹豫过留一件做个纪念,最终没有,以免给惠美不切实际的幻想。断要断干净,是他素来的行为准则。整个家他唯一带走的是三井送他的机车模型。
他安置好新屋子,说要走了,惠美你保重。
惠美的所有反应都如他所料。最开始是勉强地笑,说铁男不要开这种玩笑。然后开始哭,说你真的过分,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我早有感觉了。然后拉着他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你不要走,我哪里不好我会改的。然后冲进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比划在手腕上说你走我就划下去。
还有没有后续,铁男就不知道了,到这里他已经走了。他相信她不会真划下去,所有这些他都当做是她企图挽留的手段。这些手段换对象也许会有用,可对他没用。在惠美开始哭时,铁男已经厌倦得不行。
自己真冷血。
铁男抱着小金逗弄,趴在窗口上看浅浅的小院子。他想点支烟,可一点猫咪就要挣脱怀抱往外跑,最终他在猫咪和香烟之间选了前者,能抱住的温暖那么真实,比虚化了这个世界的缥缈更安慰。
月光幽凉给他涂了一层霜。铁男把半张脸拱在猫咪柔软的肚皮上,让他的思绪有些依靠。
他最后能留给惠美的,只有一句话了,他对他半生经验的总结:“惠美,你要是不能自己活下去,我也帮不了你。”门在他身后被风卷上,隔断了惠美的哭泣。他的耳朵清净了,他觉得很好。
他永远也不能理解,用哭泣、用忍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试图唤起别人的怜悯有什么意义。惠美所做的一切他都从自己那个柔弱的母亲身上看见过,不止一次,是每一次。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恨,活在恨里只会越来越不幸福。但他确实恨过,不止恨家暴的父亲,也恨从来不会保护他、从来不反抗、永远让他再忍忍的母亲。
人要是不能自己活下去,那被当成沙包也活该。
然而惠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铁男后来才知道,经验不总管用。他小看了这个惯于拿柔弱当武器的聪明女人。她比他母亲强,强在她会恨。
惠美回了原来的出租屋。如她所料,前夫果然又来纠缠了。真是无聊的男人,如果能选,肯定是铁男更好些。
不,铁男也不好。如果有一个能结合他们优点的男人来爱她,那该多好啊。
前夫打量一圈这间已经搬空的屋子,嘲笑道:“惠美,你那个姘头呢?你被抛下了?呵,真可惜,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
惠美心里发怵,可她不想让前夫觉得她还怕他,昂着头强作镇定,笑答:“我们合作吧。”
“我们合作什么?”前夫提拳要冲过来。
惠美快速回答拦住前夫的暴力行径:“铁男有个有钱朋友。你别碰我,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能报仇还能敲一笔钱!”
凭什么让铁男全身而退,凭什么给了她庇护又抛下她转身就走。不想要她的爱,那就承受她的恨吧。很好。恨比爱容易多了,长久多了。一切不满都可以源源不断注入这种恨里,将这恨滋养成胸中的怪兽,吞掉人心。
三井寿彻底打扫过家里之后,不再邀铁男来。但他下班早会跟铁男一起去出租屋坐坐,逗逗猫,聊聊天,一起去附近散散步,去综合商场租球馆打场球,再逛逛超市买些吃的用的,让铁男送他回家,像约会。
出租屋附近有个海滨公园,他和铁男沿着堤岸闲逛,不知谁先提起从前他们常在湘南海滨消磨,当时很灰暗的日子,如今想起来却觉得轻快。
时过境迁再回眸,的确物是人非。所幸者,他们都从前更好,安稳悠闲充满安全感的日子给那些不太安稳的回忆蒙上瑰丽的梦幻色彩。
“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喂过猫。猫咪都很喜欢你。我说没说过我很嫉妒你。”
“其实我才嫉妒你呐,你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真好。我那时候很希望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我以为你找我是想我帮你打架当校霸。”
“是啊。可惜失败了。谁知道你也有打不过的人呐,我还以为你是战斗力天花板了。”
……
他们的话题总是散漫无羁,是不必细想的信步闲庭,是山泉流淌过指缝,撒下一连串清脆的光彩。
也不知具体是哪天,也数不清是第几次约着去散步,只记得太阳落了、满月初升,天色正暗淡,海浪层层扑上来,一阵猫叫穿透海浪声传来。
他们仔细找了一会儿,才在海滨护石上找到那个小家伙,肚皮鼓鼓囊囊的小母猫,看上去离生产不远了。
三井寿爱心泛滥,捧起三花小母猫,在月光里闪着大眼睛看铁男,意思是你快说带回去养吧。
铁男指指猫咪肚子,没敢上手,怕它挠人。“它快生了,可不是一只的事,不知道要养几个。”
“可是这些石头堆哪儿有地方给她生产啊。”三井寿却不防备直接上了手。
“哎,”铁男刚想拦,见猫咪没紧张,也不知是刚被人丢了还亲人,或者跟三井特别有缘。三井一把把顺着猫咪的毛发,从脑袋到尾巴,小猫塌下耳朵,等三井的大手滑过,又晃着脑袋立起来。那样子太可爱,铁男不忍心再拒绝,“带回去养吧。我明天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三井寿养宠物的爱好并没到此为止。在某天一起看了一部电影之后,他又爱上了万年青,说那种长叶子的植物看上去很温柔,是那个悲剧故事里的一点亮色。
“呐,你要好好养啊,我不在的时候,万年青陪你吧。”
铁男对着三井搬来并扬言要种在院子里的好几盆绿叶植物,小心地劝说:“还是种在盆里吧,院子咱们留着养条狗怎么样?万年青不耐寒,过不去冬。”
“哎?是吗?我看电影里最后种院子里了。那咱们养一条斑点狗吧,从小时候看《101忠犬》我就想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