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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避嫌 ...


  •   “小姐,小姐?”

      喜鹊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抽出,霍令仪回神,马车停在了恒生当铺门口。

      “小姐到底怎么了?是没睡好吗?是不是床铺上新换的丝绸料子不舒服?”

      喜鹊在外间守夜,半夜听到内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床板晃动的嘎吱声,间歇地响着。
      从三更响到了接近天明时分。

      点亮烛台,喜鹊进了内间,才看到霍令仪披衣趴在窗边睡了过去。
      难怪鸡鸣时没了声响,原来是换了个地方睡觉。

      霍令仪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哈连天欠,她确实困倦得很。

      “难怪睡不着,原来是换了被单,今夜换回去,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疹子了。”霍令仪曲臂挠了挠后背。

      “奴婢替您瞧瞧?”
      “不用了,现在也不痒,还是正事要紧。”

      霍令仪打开身侧的匣子,里面放着许多珠钗首饰,玉佩璎珞,全都是她昨夜从多宝盒里精挑细选出来不那么喜欢的。

      她长叹一声,无比后悔:“早知当初就该好好存点钱。”
      喜鹊实在不理解小姐为何昨夜翻箱倒柜,她说自己缺钱,可是缺钱跟夫人撒个娇不就有了,为什么要变卖家产?

      喜鹊:“小姐,真的要当吗?怪可惜的。”

      “当吧,反正我会赎回来的。”霍令仪一一亲吻过每一支珠钗,恋恋不舍的抱着她的匣子们,跟她们保证:“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赎回来的,不会让你们躺在冷冰冰的当铺里。”

      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当铺的竹帘子被人从内里用力撞开,晃动幅度之大,可见来人怒火不小。

      刚进当铺的霍令仪还很平静淡然,出来时却是满脸怒容。

      “可恶,他们怎么敢把价格压这么低,还不许讨价还价,有没有王法了!值十当五,谁定的破规矩,利息还那么高!我要去告官!!”

      “小姐,当铺规矩就是如此,只有急用钱的人才进当铺。您这些宝贝要是好好卖,也是能卖大价钱的,特别是您头上戴的那支点翠珍珠蝴蝶簪,夫人当初花了五百两给您打造的呢,您怎么也舍得当了。您真的有把握赎回来吗?”

      霍令仪眉心直跳:“不当怎么凑齐一千两?最后我要是赎不回来,我一定杀了他。”
      “他,是谁啊?”

      很快,喜鹊就知道小姐说的他,是谁了。

      他们来到了景王府外,侍卫看见她来,不似昨日那般阻挠,直接放行让她们主仆二人进去。

      喜鹊还是头回进景王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富贵迷人眼。

      整座王府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粉墙黛瓦一眼望不到底,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楼阁间以翠竹与嶙峋怪石点缀间隔,地板皆是玉石铺就,四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屋内的摆件一件接一件的精致华贵,让人目不暇接。

      这样有钱的景王,竟然还要从小姐身上搜刮一千两,简直是没有人性!
      前有抢蹴鞠,马车里调戏,后有勒索小姐当掉心爱的首饰给他钱花,多不要脸。

      景王在喜鹊心中形象再次戳上一个敲诈勒索的印记。

      景王府的年管事接到侍卫通报,赶紧遣了侍从去后院告知景王,自己则带着婢女在前头小心伺候。

      茶果点心如流水一般呈上,冰鉴摇扇也特意安置在她身侧,六七个丫鬟恭候一侧随时等候她的使唤。

      年管事还特意令厨房去取宫里送来的贡品,“霍小姐,这是今年百越进贡的香盖果,甜糯甘美,冰镇过的尤为好吃。”

      年管事年近四十,身形略微有些发福,脸也长得圆圆的,看着甚是可亲,但作为统管一府的管事,面上可以亲近,手段可不能软。
      主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不好伺候,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领,会揣摩主子的心意才能成为主子爷的心腹。

      他对盛京里尚未婚配的官家小姐,世家千金如数家珍。
      面前这位霍小姐是左骁卫将军的女儿,齐国公的外孙女,身份尊贵。
      又恰好与殿下同龄,最重要的是,还未许配人家。

      昨日来了一个侯府千金柳小姐,虽只与殿下交谈片刻,但能劳江侍卫相送,想必地位非同一般。
      却没想到走了一个柳小姐,又来了个霍小姐。

      这位霍小姐就更不一般了。
      先是被拒之门外不受待见,后来又忽然从王爷书房里冒出来,脸色阴沉像是谈崩了那般。
      可那日殿下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今日又来登门拜访,江侍卫特意叮嘱照拂。
      江侍卫的意思,那就是王爷的意思。

      前后对比,他觉得霍小姐似乎更讨殿下欢心。

      霍令仪看向浅绛彩绘连理枝的高足盘里放置着的黄色果肉,脍成一片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方才说那是香盖果。

      她听盛娴说过,这是百越独有的水果,芳香且甘甜,但极容易腐烂,跟荔枝一样是矜贵的水果,盛娴因长公主婆母的脸面获赏了一些,她却是从未吃过。

      今日有幸得见,霍令仪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甘果鲜美,入口即化,香气在口腔里来回冲撞,味蕾像是炸开了一样,竟然是如此美味!

      盘里果肉不多,匀称脍成同样大小的六片,她一口气吃了四片。

      见她吃得欢快,年管事笑着说道:“霍小姐喜欢就好。”
      霍令仪恋恋不舍放下玉箸:“就知道你家主子惯会享受。”

      年管事笑着解释:“王爷不能吃这个,他吃过一次,身上就起了一大片的红疹,把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这东西有毒,后来御医说,有人吃不得这个,香盖果宫里每年这个时候都送,但因为王爷不吃,就只能烂在冰库里,难得霍小姐喜欢,老奴再让厨房切点过来?”

      霍令仪不由震惊,惋惜道:“竟还有人吃不了这个,真是暴殄天物。”

      “你说谁暴殄天物呢?”越少珩姗姗来迟,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广袖锦袍,腰间以金丝蛛纹带腰封勾勒出劲瘦腰身,头上未戴金冠,只戴了一根檀木簪,素淡的装扮也难掩倜傥出尘之姿。

      他步履悠闲从容,仪态矜贵,进厅堂后,屋中奴婢侍从全都敛目屏气,屈膝行礼。

      唯有她还坐在玫瑰椅上,等他走近了,才起身行礼:“见过景王。”
      越少珩感到稀奇,含笑晲她:“不必多礼,往常见我不知道行礼,今日倒是乖觉,连夜学的规矩?”

      霍令仪抿唇不语,平日里,都是私底下只有他心腹几个,今日满堂都是丫鬟奴仆,还有个管家在,她再大胆也不好轻慢。
      她尴尬笑了下:“殿下说笑了,我哪里不懂规矩了。”

      越少珩倒也没继续拆穿她,走到她跟前,扬了扬下巴示意道:“走吧,随我去书房说话。”
      霍令仪却拒绝了:“不用了,我送完东西就走。”

      她进门的时候就一直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匣子,一千两白银实在太重了,她们两个姑娘扛不动,干脆去钱庄换成银票。

      她把匣子递给越少珩:“东西在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两。你要数数吗?”

      越少珩盯着她的脸看许久,他察觉到她与往常有些许不同,原来是一直避开他的视线,不肯看他。

      他接过来,懒懒坐到她旁边的玫瑰椅上:“说说吧,你明日如何安排?”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叠银票,上面的日期,写的竟然是今日。
      刚去钱庄换的?

      大厅内还有不少人,密谋这样的事,不适宜有这么多人在场,年管事很懂事地领着这群丫鬟奴仆退下,把空间还给他们二人。

      喜鹊还大大刺刺地站在霍令仪背后,俨然一樽守护神。
      越少珩凉凉地瞥她一眼,觉得这个丫鬟实在没有眼力见。

      霍令仪瞧见了,却也不开口让喜鹊离开:“喜鹊是我的人,她不必走。”

      越少珩斜斜晲她,想起昨日她被他点出耳赤的现象后落荒而逃,唇角笑意更浓,支肘靠在圈椅上,身子微倾朝她这边靠了靠,故意问道:“你是怕我对你再做什么吗?”

      霍令仪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她坐直了身子,离他远些,脸上佯装镇定:“我没有,只是避嫌罢了。”

      他觉得好笑:“呵,昨日不晓得避嫌,今日就要避嫌,你不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霍令仪愤而起身,拧眉怒道:“你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能聊,我就走了。”

      越少珩半点不着急,端起茶杯,吹去浮沫,浅呷一口:“你走了,我上哪儿知道你的安排,就不怕我不听你使唤,让你这一千两打水漂了。”

      霍令仪果然乖乖坐了下来,三言两语就把明日安排跟他讲解了一番:“明日辰时,我来接你一起去国子监,衣服都备好了,但我们需要乔装易容一下,扮作那几个学生,才不会被人发现。”

      “何必乔装,戴上面具吧。”越少珩不愿在脸上涂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见过青山易容时会往脸上抹些膏状的面脂,卸下来时会撕扯到肌肤,整个脸颊都是红的,他倒是无所谓,但姑娘家皮肤娇嫩,又是何必。

      “可是并未有这样的特例……”
      越少珩打断她的话,笃定地告知她:“我说有,就有。”
      “……”

      霍令仪知道这人手眼通天,拉拢他入局,也存着借势的意图,既然他有办法,她就信他一回。
      “如此有劳王爷费心了。”
      “嗯。”

      谈拢了这件事,霍令仪心头大石便轻了一半,只等明日比赛结束,一切都能尘埃落定。

      越少珩见桌上的高足盘里放着鲜脍的瓜果,她已吃了大半,仅剩几块在盘中,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鬼使神差的,也想尝尝是何味道。

      他举起玉箸正要夹来尝尝,霍令仪忽然叫住他:“王爷不能吃,这是香盖果,你吃了会犯病的。”

      越少珩顿住,疑惑不已:“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
      “你府上的管家刚刚告诉我的。”

      他的眼神微动,缓缓放下玉箸,眸色渐深:“他说一遍你就记住了?”

      “记住了呀,这有什么难记的,我还记住了它们都被你遗弃在冰库里发烂发臭,别人想吃还吃不上,王爷倒好,自己不吃,就任由它们坏掉,可不是暴殄天物吗。”

      霍令仪抢在他前头把剩余的香盖果吃掉,还特意说起这些果子的悲惨遭遇,那双灵动的眸闪烁着狡黠的光,显然打起了鬼主意。

      越少珩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这是在跟自己讨要呢。
      “你喜欢吃这个?”

      霍令仪摇头,故作正经,嘴上说着和心里相反的话:“才没那个意思呢,你别多想,殿下千万不要送我。”

      越少珩竟然顺势而为,如她所说道:“好吧,那就不送。”
      “……”

      霍令仪的诡计不曾得逞,只觉得败兴,但是再让她讨要,脸皮就厚了。

      她抿唇压下那股不满,福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王爷了,告辞。”
      说罢带着喜鹊一起走了。

      年管事就在厅堂不远候着,瞧见霍令仪又气咻咻地走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亲自将人送出府门,才折身回来。
      没想到王爷还坐在厅里,看见他进来,招手示意。

      年管事躬身上前,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越少珩懒懒地把玩着手里的匣子,问道:“冰库还有香盖果吗?”

      “有,大约还有十几颗。”
      “嗯,都送去将军府吧。”

      年管事内心惊起滔天骇浪,面上还要表现得十分平静:“是。”

      匣子晃动时发出轻微响动,里面似乎夹杂着些什么杂物。
      越少珩打开匣子的盖子,翻开里面交子钱,骨节分明的手从中夹出一枚铁质的叶片钱,正面写着恒生二字,背面是甲庚戌三字。
      这是什么?

      年管事一眼便看出来了,跟他解释道:“王爷,这是恒生当铺的信物,给那些想赎东西的人发的凭证。”

      越少珩捻在手里端详,不多时便已猜到霍令仪应当是当了什么东西换的银钱。
      许久才叹息一口气道:“将军府竟然外强中干,穷困潦倒至此。”

      坐上马车回府的霍令仪忽然打了个喷嚏。
      哪个混球在说她坏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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