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前传》草木钡钡

3、第 3 章

　　虽然煎水分茶是极风雅的事，好在宝儿也已调理成个中高手。只要喊了她来，自然色色妥贴周到。所以薛桂钿兴致虽高，却也没有亲自动手。她和史琼艾倚在金鱼池边聊了几句闲话，等着丫头们在石凳上铺好了坐垫，把茶食点心摆放停当，才携手入座。估摸着茶汤将沸，鱼眼欲成，薛大公子却还不见来。薛桂钿渐生焦躁，唯恐再让琼艾看了笑话，只得费心思搜求个好题目来谈。
　　“艾儿，我刚刚到你院里去，你怎么好好的想起把那座假山拆了？”
　　“拆得好吧？”艾儿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把它拆走了，这一下子宽敞了多了！”
　　“确实宽敞了，只是那块地方就那么空着呢？还是砌个花池子摆几个鱼缸什么的？”
　　“空着吧！让眼不儿前清爽清爽不好吗？打我记事起天天就见那一大堆假模假样的石头堵着门，真真是可见人间路不平，看着就心烦。以前怕不好拆，动静大了再吵着了母亲，划不来。这次趁着她们去庙里，多请了几个工匠，总共用了两个白天，说拆也就拆了。”
　　“你可真能干。”薛桂钿由衷赞许。
　　“嗐，还不是以前总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其实就麻烦一下子，以后就舒服多了。”
　　“你别看那堆石头，只怕也值好些银子。”薛桂钿笑道：“你当心老太太知道了说你乱糟蹋东西，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史琼艾双手一拍笑道：“算被你说着了！我也没敢把那堆石头扔了卖了。我让他们都搬到静波湖边上清风楼那儿，再原样堆起来。老太太总嫌那点儿地方光秃秃的不好看。”她又是得意又是笑，“放哪儿都行，只要不碍我的事就好。”
　　薛桂钿忙不迭的抽出手帕掩住嘴大笑起来，指着琼艾的鼻子尖笑骂：“你这个鬼灵精的死丫头。常言道‘拆了东墙补西墙’，你可倒好，拆了……”她猛然醒悟到‘拆东补西’是穷极无奈时才用的话。史家是大富之家，同是生意人，何必去讨人家的忌讳。她忙咽下后半句，转口笑道：“我倒觉得那么清幽个地方，就是院子名太俗了些，你好好想想，改了吧？”
　　史琼艾笑道：“我也有这个心，就是一时想不出好的来，姐姐帮我想想？”
　　薛桂钿想了想，“名字吗！总要对景才好。当初怎么选了‘贵闲’两个字？不配啊？”
　　“姐姐你忘了，这还是家父在日整修园子那年起的呢！”史琼艾拍着石桌笑道：“这院子原来还叫‘清安’呢！因为一直是母亲住，大家就太太那儿，太太那儿的混叫，渐渐的不提忘了罢了。”
　　“这座就别管它了，且说你那边。满院凤尾森森，偏偏门口又有一大架子蔷薇。隔着院都能闻到花香。依我看啊，”薛桂钿说着站起身来，拎着手帕的一只手搭在琼艾肩头，“就从这两样上去想才对景。带个‘筠’字才好。”
　　“用‘筠’字还不如用……”史琼艾沉呤道。一言未了，一个在二门上当差的媳妇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口里大声嚷着，“小姐，小姐，不好了！快瞧瞧去吧！”
　　史琼艾立刻蹙起了眉头，指着那媳妇喝道：“小王家的你站住！怎么一点儿眼色规矩都没有，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小王家的吓得忙趴在地上磕了个头，“我一时着急忘了规矩，该死该死！”她伸手在自己脸上胡乱刮了两下，又急急说道：“小姐快看看去吧！林家到了，林太太晕死在轿子里了。”
　　一听此言，薛史二人立即站起身来往外就走。跟前的四、五个丫头也都丢下手里的差事围随上来。史琼艾脚下走得飞快，口里还在不停的吩咐，“墨菊你取一吊钱，交给无疾。舅妈大概是路上招了风寒，你让他去请王先生来，请来了就直接领到太太院里去。再找个人给庙里送个信，让太太赶紧回家来。”
　　小王家的跟在琼艾身后，趁机殷勤道：“抬下来进我看了看，林太太的脸色跟黄裱纸似的，不只是感了风寒。”她顿了一顿，见史琼艾扭着头听得认真，忙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只怕还有些女人家的毛病被这一路累出来了。”
　　史琼艾听着有理，又对墨菊说道：“那就再拿一吊钱叫无讳去请……”她一时想不起哪个妇科的大夫来。
　　“宝儿你回家去跟门上当差的传我的话，把常给母亲瞧病的那个大夫请到这里来。”薛桂钿拉一拉史琼艾，接口说道：“你就在这边园门口等着，一到就接进来。”
　　史琼艾点点头，“多谢姐姐！”
　　“客气什么！你家的亲戚不就是我家的亲戚吗！我妈得了信也会赶来的。”
　　众人来到园门口，隔着一道夹壁墙，就是老太太的住房。穿堂两边的门都大敞着，可以看见院里停着一顶轿子，两个短打扮的轿夫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想必是众人见林太太晕死过去就连轿子抬了进来。其它的车辆行李不知道进门了没有？停在哪重院子里？史琼艾担心着舅妈的病势，也顾不上说什么。好在隔了不远，只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像是还没什么大事。她在墙后略避了避，等小王家的进穿堂放下帘子，才拉着薛桂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