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疑问困扰着我，好几天不得安睡。室友察觉我的异常，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我神经质地叫：“我不去！”
她们力劝我。徐傲朵认识一位心理咨询师，她反复强调心理咨询师不是心理治疗师，她坚称她相信我没病。我说：“我不做心理治疗，不做心理咨询，什么都不做！”
徐傲朵一再向我保证，不会催眠我，不会录音录像。“你以为谁都有催眠的本事？”她揶揄。我眼里显出疯狂，打算以死相博。她们不敢再提。
这天，我正坐在宿舍床上听歌，徐傲朵带来一个女同学，说是她的老乡，学心理学的，“她可不是医生，是个学生。”
我充满戒备。
徐傲朵说：“让她跟你聊聊，就当是练手了。”我恼怒。女学生态度温和，问我喜欢坐着聊还是躺着聊。躺着让人有放松的感觉，遇到突发状况无法及时应对，我以前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只肯坐着。不过，我根本不打算跟她聊。
我不理她，躺在床上。头刚碰到枕头，刹那间，所有光线消失了，我站在黑暗中。
这次，我没有进出任何一扇门。那姑娘把我催眠了？我大叫，得不到回应。我摸索着，找了很久，找不到门。
黑暗中有某种光出现，这种光并不明亮，甚至可以说是黑色的，又与黑暗区别开，使得虽然同属黑暗，但依然能被看见。
是那个年轻人，他向我走来，光自他身上发出。
我静静站立。上一次，他要我跑，他不像要杀我。况且，我跑不过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都不占。我累了，从身体到心理。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躲不掉，放弃挣扎。
他打量我，带着几分诧异，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问：“我认识你吗？”
他仔细看我的脸，辨认之意和上次一样。然后，他似乎确认了我的身份，警觉地环视，说：“快离开这里。”
“上次你也让我跑。到底怎么了？”
“这里有很多人要杀你，快走！”
我问：“包括你吗？”
他点头，说：“包括。所以，别再让我见到你。”
“可我无路可走。我每次都是稀里糊涂进来的，出去也是稀里糊涂出去的。我找不到出口。我已经转了很久。谁要杀我？那个白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他不答，径自向前走去。我跟着他。他回头，警告地瞥我一眼。
我嗫嚅：“你能不能给我些提示，出口在哪儿？”
他简短回答：“这附近已经没有出口了。你去别处找吧。”
含糊的话语提供不了任何帮助。简短的回答背后往往隐藏着厌弃，这种态度我见得多了。我生性冷清，最怵人际交往，倘若有人热情待我，我反而害怕。如果有人讨厌我，我更不会凑上前去。
我正打算远离他，他忽然一脸警觉，问：“你听到了吗？”
“什么？”我竖起耳朵，四处张望，什么都看不见。
他猛地把我扯到身后，同时，一股劲风从我耳边掠过，待我站稳，他已经捉住了一个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没看到，他把外套脱下来，蒙在那个东西上，我才能看到它，它竟然是透明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时是黑色西装，披在那东西上，变作白色斗篷。
“易若然，我要杀了你。”那东西发出人声，居然是我的声音。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年轻人把她捆起来，责备地对我说：“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
我糊涂了。关我什么事？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说：“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告诉你，这里是你创造的幻境。”
“什么叫我创造的？”
他说：“这都是拜你所赐。你讨厌真实世界，幻想生活在一个童话王国。你的想法异常强烈，于是诞生了这个世界。这里是幻境，出自你的想象。”
我问：“那个白衣女孩也是我想象出来的？以及，这个？”我指指他扭动的外套。
“她们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分身。每当遇到挫折，你就幻想有一个更好的你代替你解决问题。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就会有一个‘你’出现在这里。那个白衣女孩就是其中之一。她就是你，所以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近年来，幻境中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你在现实中的逃避越来越多。”
他说的事过于离奇，我思索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接受。除此之外，暂时没有更好的解释。的确，我常常幻想有另一个我，代替我面对困难。比如，体育考试时，我希望有一个更强壮的我。与人争执时，我希望有一个能言善辩的我。身处尴尬时，我希望有一个透明的我。
“愿望……真的能实现？”我关注的是这个。
他说：“你并没有为你的梦想付出努力，天天做白日梦，所以，你的愿望在真实世界不可能实现，不过在幻境中实现了。”
“白衣服的……还活着吗？”
他无情地说：“她活着对你没好处。”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她，或者说，‘我’？”
他不答。
我问：“你是我的仇人？可我不认识你。如果她得罪了你，我替她道歉。她是更好的我，请别伤害她。”
他冷冰冰地说：“对，她们每一个都是更好的你，都比你强。”
透明人阴恻恻笑了。
我将在这个世界中遇到许多个“我”，多么神奇，多么……令人紧张。我不擅长与人相处，和自己也无法和平共处。我不喜欢任何人，尤其是自己，想到我们的会面，我脑海中出现的不是欢声笑语，而是沉寂冷漠，相顾无言，尴尬到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