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深涂

1、第 1 章

　　晋城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
　　街上是踏着风雪的行人，迎新年的歌曲不断的在耳边回响，江繁霁盯着不远的红灯发呆，才意识到已经要过新年了。
　　他好似从一个很长的梦境中醒来，幡然醒悟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开日历，他又看着五天后的除夕夜开始发呆。正巧他的微信弹出来一条信息，他手指轻点进去，毫不意外是喻椿生发来的信息。

　　【椿】：过几天的除夕夜，我能和你一起过吗？
　　【霁】：为什么是我？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江繁霁把手机收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后朝着他的住处走去。

　　喻椿生是他在芬兰的旅行中认识的人。
　　江繁霁在罗瓦涅米的很多旅途中见到过他，两人之间也偶尔会有些交流，最后被喻椿生以很有缘的说法索要了联系方式。
　　当然，他给了出去。或许是在异国他乡难遇国人，又或许是别的。总之，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
　　他们之间的联系基本上都是喻椿生先挑起的话题。

　　一开始是看到了他发在朋友圈的沿途风景，喻椿生便主动询问他：
　　【椿】：江先生看起来很喜欢旅行，是哪里人啊？
　　【霁】：晋城。
　　【椿】：我也是晋城人！好巧，回国以后我给你寄一点我自己家里种的橙子吧！可好吃了，谢谢你这一路的帮助。
　　【霁】：橙子就不用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举手之劳。
　　【椿】：别客气，我家里人都吃不完这橙子，让你帮我分担一下也好。
　　其实江繁霁帮的忙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帮忙指指路，找找厕所，或者让他推荐附近好吃的餐厅什么的。但是喻椿生盛情难却，他也只好先应下。
　　毕竟正常来说，这种下次一定或者后会有期一般都不会有后续了。

　　本以为回国以后两人就会再无交集，哪知不久后江繁霁在参加一个在晋城举办的画展上又遇见了喻椿生。
　　画展上的作品他很感兴趣，这是他关注了很久的一位画家开设的画展，里面的画作扣人心弦，江繁霁能在里面感受到很多关于这些画作的情绪。
　　面前的这幅画是他先前没见过的，画面是一位男子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的场景，用色鲜艳，给人带来的第一感觉应该是温馨。
　　可他心里却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悲凉。
　　江繁霁本想在认真的细想一下这幅画，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去，却发现是回国后还没见过面的喻椿生。

　　“喻先生？好巧啊，你也喜欢霁月的作品？”江繁霁惊讶道。
　　“不巧，这正是我的画作。”喻椿生笑了笑，继续说道：“江先生，我们很有缘分。”
　　“你的画作？喻先生真是厉害，你的画作我很喜欢。尤其是这一幅画，”江繁霁走近画布，“很美，”似是怕对方不相信，又添了一句，“真的很美，但是我却看出了一种……凄凉感。”
　　“江先生很厉害，”喻椿生也靠近了过来，“这幅画……，”喻椿生莫名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是我一位至亲去世之后，我为他画的。”
　　空气突然静默了一瞬，旋即江繁霁说了一句抱歉。
　　“没事，不用在意，”喻椿生轻松地笑道：“江先生，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介意等会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或许是那天天气太好，晒化了他的抗拒的情绪，江繁霁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答应了这个请求。

　　从画展相逢之后，二人便熟络了起来。喻椿生偶尔会给一点自己种的橙子给江繁霁，江繁霁则是请他吃饭。他们的交情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两个人也相处的很好。
　　这样就很好。
　　*
　　江繁霁回到家拿出手机，点开了喻椿生在路上给他发的信息。
　　【椿】：我熟识的朋友只有你一个，我家里人又在先前去世了，毕竟是除夕夜，我们俩都是一个人，刚好就一起过了嘛。
　　【椿】：可怜.JPG
　　【椿】：可怜.JPG
　　江繁霁看着这两个落泪的猫猫头，不知为何联想到喻椿生做着这个表情抱着手机等他回信息的场景。他不由得轻笑着回复信息。
　　【霁】：之前说家里人吃不完橙子，结果你现在跟我说，其实你家就你一个？
　　【椿】：猫猫装死.JPG
　　【椿】：猫猫装死.JPG
　　【霁】：我要吃很多的橙子。
　　对方的信息几乎是秒回：
　　【椿】：管够。

　　很快就到了除夕那一天，江繁霁早早的就来到了喻椿生的家里，帮着他一起准备年夜饭的食材。
　　虽然喻椿生多次强调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但是也招架不住江繁霁想帮忙的心，喻椿生只好妥协。
　　尽管江繁霁平日里也会做饭，但是也就是做个糊弄餐，可以吃就行了。喻椿生倒不一样，他厨艺比江繁霁好上不少，不少高难度的菜品他都能做的很好。
　　“洗好菜了就去客厅坐着吧，没你什么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喻椿生边往锅里倒油，一边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着让他往客厅坐。
　　“不走，我想学习一下怎么做菜。”江繁霁盯着喻椿生的手，看着他放下调料，配菜在锅中翻炒的样子。
　　喻椿生轻笑道：“你盯着我，我怕我手抖放多调味料。”
　　“好吧。”

　　被赶出厨房以后，江繁霁只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不过好在没有等很久，他填完几张数独的时间，喻椿生已经打好饭准备吃饭了。
　　喻椿生做的菜特别合江繁霁的胃口，尤其是酸甜排骨，江繁霁一个人吃了一大半，以至于他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看起来你很喜欢我做的菜。”
　　“唔……我之所以在晋城定居还是因为这边的菜特别好吃，但是我还没吃过比你做的还好吃的。”江繁霁满足的说道。
　　喻椿生只是笑着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饭后，两人一致决定出门散步消食。因为先前被喻椿生软磨硬泡地答应在他家住，所以江繁霁并不着急回家。

　　两人这一散步就散到了河边，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人也少的可怜。走到被树林阴翳遮盖的地方，这天地间只剩下零星的灯光和他们两个人。他们也不讲话，就这么沿着河边走。今年的冬天并不算冷，尽管有一阵冷风吹打到了江繁霁脸上他也不觉得冷冽，而是觉得惬意至极。
　　期间他的目光扫过微波粼粼的河面，看过因年久失修而闪烁的路灯，最后定格在喻椿生的脸。

　　毫不客气的说，喻椿生长的云容月貌，他贫乏的词汇难以描述，只是觉得这人确实长得很好看。
　　“你盯着我做什么？”喻椿生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去看他。
　　“我有一种感觉，”江繁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感觉，你好像已经认识我很久了。”
　　他一一开始举例：“你好像很清楚我的口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连我的生活习惯你也很清楚，家里放着很多数独，但是看痕迹你并不怎么玩。”
　　“万一我们以前认识，然后你又把我忘了呢？”喻椿生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问道。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不过以喻先生这种长的这么优质的，我应当是有印象的。”
　　“噢……”喻椿生拖长了调子，“所以江繁霁你刚刚果然在盯着我看。”
　　“我不是，我没有。”江繁霁一脸正色的看着河边的防护栏。
　　喻椿生看不清江繁霁的神色，于是走快了两步，想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看我我又不介意，你这么害羞干嘛。”
　　“我没有……啊！”这条路都是由十字铺的路，他一时恼羞成怒，被脚下的石子绊住了脚，向前倒去。
　　喻椿生反应很快，伸出双手扶住了江繁霁的手臂。
　　江繁霁呆愣着看着眼前的喻椿生，气氛凝固在这一瞬，还是江繁霁率先把手抽了回来。
　　“都怪你，不是你我不会摔的。”
　　喻椿生好脾气的应着：“好好好我的错。”
　　河边风大，两人没有走太久，兜兜转转地，在河边买了十几束烟花就回家了。

　　其实，江繁霁本人是极力劝阻喻椿生不要买。他本人对这种化学反应的产物并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一些焰色反应的集合体罢了。
　　劝了，没完全劝。他们两个还是抱着一大堆烟花回了家。
　　喻椿生的住宅是带花园的小别墅，周围人不多，放烟花影响并不大。
　　虽然喻椿生本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富有的样子，但是学美术的都是有钱的，办的起画展，买个别墅也很正常，说不定还不止这一栋别墅……
　　江繁霁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喻椿生买不买得起北京四合院这种事情了，直到喻椿生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小花园种了许多橙子树，放烟花挡视野，两人只好到楼顶去放烟花。
　　“知道你怕，其他的我放给你看，你玩这个。”喻椿生递给他一束手持烟花。
　　“我不怕。”江繁霁盯着喻椿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好好好，你一点都不怕烟花。”喻椿生完全没听进去，又塞了一个打火机给江繁霁，让他自己玩去。
　　江繁霁沉默地点燃了手中的仙女棒，手中的烟花变换着颜色，最终又烧为灰烬，变成一根木棍子。他又点燃了几根，用烟花画了几个圈。
　　有点幼稚的行为，他想。
　　但是他在喻椿生身边，做这种幼稚的行为，似乎也很合理。
　　喻椿生只会夸他。
　　接近零点时分，附近的人也开始点燃烟花，不少烟花绚烂的在空中先后炸开。
　　天空是彩色的，那些烦躁的，不快的，莫名的情绪全部都随着这些烟花全部炸开。
　　江繁霁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他只有儿时认真的体验过这样吵闹的新年，即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也能给人带来幸福的感觉。后来的江繁霁没有再认真的体验过新年，他只是躲在家里，听着窗外的响声和电视的倒计时，给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但是此情此景，他忽然又明白了新年的意义。
　　“繁霁。”
　　这一声叫唤，把江繁霁从天空又拉回到了喻椿生的身上。
　　喻椿生捣鼓的烟花在这会一下全部飞上天空。喻椿生跑到了江繁霁的身边，目光不在烟花上，而是在他的身上。
　　江繁霁的眼底是炸开的烟花和喻椿生，夜晚总是有迷惑性的，喻椿生也是。
　　喻椿生的手放在了江繁霁的后颈，讲他拉进了一点，最终亲吻了江繁霁的额头。
　　“繁霁，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愿你身体安康，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