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法则》梁小羽

5、完美犯罪

　　法律只是做人最后的底线，不违法也可以很卑劣。---梁小羽

　　刑侦队的大黑板被路远秘密麻麻地画满了关系图和各种照片，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麻。命案必破，再加上舆论的压力，陈城谋杀案已经迫在眉睫，路远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将陈城和楚红玉所有的的人物关系查了遍，刚感觉有点头绪，正打算给拆开包装的鲜虾鱼板泡面倒点开水时，外面突然警笛长鸣，全体出动，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路远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也跟了出去，随便拉着一个同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群众报警，有人在人民医院挟持人质，让我们去支援！”
　　“人民医院？！”
　　杨露不就在人民医院吗？路远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脸只看见卢本伟葛优躺在椅子上，一边看资料，另一支手疯狂地转笔。伸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就往外拖，“快走！杨露那边出事了！”
　　“啊？哦~好，唉……路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倒着怎么走路啊！……喂！喂”
　　呼哧呼哧赶到医院的天台，见到案件的当事人的那一刻，虽然非常不符合职业精神，但路远却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楚红玉就好。
　　是一个中年男人拖着一个看着瘦弱白皙的少年，情绪非常激动，路远搞不清楚状况，只好上前问在一边指挥的李队。
　　“哦，这个杨爱国啊，就是个无赖……”
　　杨爱国！这名字好熟悉。路远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那人的长相，不正是之前交通肇事案开大货车用灯晃了一下的司机吗？
　　怎么又这么巧？！
　　稍稍轻松的肩头又感觉被压了泰山一般沉重。
　　“这个家伙可不是个善茬，吃喝嫖赌，哪哪都有他，进进出出局子多少回了，今天又不知要玩什么花样……”
　　“他挟持的人是谁？诉求是什么？”路远问道。
　　“看着像他儿子，这不正在沟通吗……”李队叉了叉腰，皱着眉拿着喇叭上前喊话。
　　“杨爱国！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说吧，你整个这一出……是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手里的刀子注意点，你挟持的是你亲儿子，你弄死他，不仅以后没人给你钱花，没人给你养老，你自己也是故意杀人罪，是死刑你知道不？”
　　杨爱国指了指自己的头，“李强撞死了人，自己也死了，哦，就我一个人活着，凭什么两边都要找我赔钱啊？我也受伤了！看见没？本来我就欠了一屁股债，我没钱！”
　　“还不是因为你闯红灯，还违规开远光灯!就因为你的违规操作，直接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你负点连带责任怎么了？再说，我了解过了，那两边都买过人身保险了，现在都打得厉害呢，没工夫找你要钱！”
　　“那我赌债怎么办？这个没良心的儿子，我供他吃，供他穿，还把他送进Q大，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了，他竟然不认老子了，有钱都不给老子花，这种白眼狼，弄死活该！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有你怎么管的吗！”李队有些动气，“少章他妈妈是怎么死的，少章的腿是怎么残的你心里没逼数吗？是，你是给了他一口饭吃，让他活了下来，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他是你儿子，他也是个人！他现在都二十好几了，是个成年人，你就没权利再管他！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啊，这孩子天天被你折磨，他还能当上状元，考进Q大，现在这么有出息，你不烧高香，天天拜佛，指望他有更好的前程，你还变本加厉，跟个吸血鬼似地隔三差五找他要钱，我跟你讲！他不欠你什么！你给我放开他！”
　　“老子生了他，他就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少章，听爸爸说，你把钱拿出来，拿出来给爸爸救个急，啊~”
　　杨爱国的手不自然地抖动着，路远根据多年识人的经验，杨爱国怕是毒瘾犯了。溜到李队后面偷偷提醒他。
　　“好了，好了，杨爱国，要钱是吧。你先把刀子放下，我帮你劝你儿子好不好？你放心，他腿那样，反正也跑不了，你整这出干嘛！你说你今天这么一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嫌丢人……”
　　经过李队提醒，杨爱国有了一丝动摇，这些年他对儿子装可怜、威逼利诱什么招都使过了，这次用死来做威胁，动静是有些大，但只要最终能搞到钱，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估计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杨少章喊了一声之后便是枪声，下一秒被爆了头的杨爱国便拉着儿子往楼下倒去！
　　路远第一个冲过去，拉住了靠着意志力悬空扒在围栏的杨少章。
　　“砰”地一声后，路远见到杨爱国掉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气垫上，从上往下，渺小地只剩一个黑点了。

　　杨少章除了一点软组织挫伤，其他只是破了一点皮，对于办案人员而言，整个事情经过众目睽睽，事实清楚，动机明确，因果明确，很好结案。
　　所有人都在善后，路远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与难受。按理说，自己的父亲刚刚死了，他却表现地面无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撸串时看到电视里的新闻一般，虽然会吸引你的注意力一秒钟，但终究不会让你的情绪有太多的波澜。
　　“警官，我可以先走了吗？”
　　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和语气，却让路远想起了楚红玉。摊上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亲，杨少章却像是长在淤泥中的莲花，自带一种高贵疏离清冷之感，更何况他相貌英俊，从小便优异懂事，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总是让人心疼的。
　　“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找个警官开车送你？”
　　杨少章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扯了扯嘴角，“警官，我残疾十几年了，生活能自理，你不用担心，况且，接我的人马上就到了”
　　“是吗？”路远看了看表，想也没想地，很自然地接话，“是你什么人？”
　　杨少章的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她来了”
　　“来了？”
　　路远一回头，楚红玉一身白裙从电梯那边款款而来。
　　“嗯”杨少章点点头。
　　没想到他也会笑，还是在今天失去父亲的日子。就好像是黑暗中沉寂的花，一旦遇到契机绽放，一定是热烈、绚烂的。
　　楚红玉见到他，熟练地绕到了他的轮椅后面，“路警官？刚刚少章电话里说是您救了他的命，改天我做东，请您吃饭吧，好好感谢一下您！”
　　“嗯，对！不过还是我请吧，贵一点的，你挑地方”杨少章看着楚红玉说。
　　“也行”楚红玉一脸轻松，“那路警官，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若是有事，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会联系杨少章的”
　　“哦，要是一般的事情，给我打电话也是可以的”楚红玉问杨少章，“你留了我的电话吗？”
　　“自然留了，你的是紧急电话”
　　“那行，路警官再见”楚红玉对着路远点点头，往电梯那边推去。
　　半个小时前，这里又死了个人，但杨少章和楚红玉愉悦以及事外人的轻松状态却让路远有种黑白惊悚片的诡异感。
　　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会去深究狙击手开枪的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有人会去联想事后才来接杨少章的楚红玉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反而还会觉得，杨爱国这样的人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