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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拦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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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和蔡卓然的秘密碰头,就是为了被卖掉的裙子带来的——可观收益。
明明是星期天,司融却没法休息,一大早就要匆匆赶往公司。
他得到的唯一慰藉,就是早上去公司能够比平常晚那么一会儿。毕竟聊胜于无。他这才才有空和陈琰来一场勾心斗角的亲子时光。
陈琰甜甜地同满脸狐疑的老父亲告别,料想他也没时间去检查裙子。眼看小神童电话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出门。
却不想一下楼,她迎面撞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拦路虎。
陈琰小小的脑袋里,搞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司谦看起来每天都很困,但他却永远不睡觉。他像是飘荡在一楼的幽灵,无论白天夜晚都坚持在家里晃悠,立志给每一个路过的人带来不小的惊吓。
他出现在自己卧室的频率远远低于他在别墅一楼被刷新出来的可能性。
每当陈琰对上天祈求不要横生枝节的时候,讨厌的司谦就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司谦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什么。陈琰踮起脚尖,准备趁他不注意极速通过,只听见冰块落进杯底的清脆响声。
“偷偷看什么?你不许喝。”司谦拖长了尾音,懒洋洋道。
她明明连头都没转一下!
莫名其妙被人诬陷,陈琰气急:“谁说我偷看了?”
她气恼地补充:“你喝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司谦放下手中的冰杯,忽的逼近她。他气势并不迫人,加上在家里斗争惯了,他一米八几的身高也没给陈琰带来什么威胁感。
他盯着她看,陈琰感觉好肉麻:“你再看我要收钱了!”
“这掉进钱眼里的样子,果然随爹。”司谦没好气道。
三句话离不开钱。
就算陈琰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他司谦,要是有人用黄金给他塑像,再推到陈琰面前,她肯定抱着他的黄金塑像笑得牙不见眼。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孩子,像是想从她脸上盯出个花来。
“有点像。”他感叹道。
陈琰怀疑司谦吃冰块把脑子吃傻了,嘀咕:“同样意思的一句话干嘛重复两遍。”
奶奶说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冰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司谦就是最好的例证,他都把脑子吃坏了。
想到这里,陈琰甚至都觉得司谦有点可怜。
司谦敏锐道:“小祖宗,你这什么眼神?我是大冬天被路人踹下泳池的落水狗吗?”
陈琰懵懵懂懂,“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人和狗怎么能混为一谈。
不像是她的女儿。这丫头都上幼儿园大班了,还听不懂类比。司谦阴沉沉地想。
听不懂类比的陈琰只觉得落水小狗很可怜,司谦也是。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在这儿空耗。
发散的同情心在下一秒被她收回。
陈琰换了一副嘴脸,双手合十,仰着头可怜地说:“今天别欺负我了,叔叔。”
如果赶不上和蔡卓然的会面,她也会蹲在大马路边,抱着她被扫地出门后的小包袱,由衷地露出落水小狗同款表情的。
如果她没有用余光瞄着从边上路过的阿姨,司谦大概会心软。
可她的狡猾还没有经过时间的锤炼,像她爸爸的把戏那样不着痕迹,青涩又骄傲地挑衅着他。
她是这个家里突然出现的小小混世魔王,控制和摆弄大人从来不用通过廉价的眼泪和吵闹的尖叫,所有人就轻而易举地被她征服了。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向着她的,而陈琰恃宠而骄,被惯得愈发骄纵。
司谦已经感受到了阿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庭工作了十几年的阿姨被陈琰的小把戏愚弄,不太赞同地望着他。
司谦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还不姓司呢,就真把自己当成我们家的皇帝了?你爷爷要是知道你妈妈是谁,明天就把你们父女俩打包扔出家门,到时候你就跟在你爸爸屁股后面在马路上扫垃圾吧。”
他笑了起来,露出鲨鱼一样的森森白牙。他口中的话和脸上的表情完全割裂,说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可没有欺负你。”司谦重新端起冰杯,低垂眼帘,收敛了那副虚假的表情,“去玩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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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琰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仿佛没因为司谦的恶言相向产生什么波动。
就好像她什么也没听懂。
出发前,她像往常一样和阿姨打了招呼,腰上挂着小水壶,头上顶着遮太阳的小圆帽,待出了家门,她扑闪的睫毛才带下几滴眼泪。
陈琰知道的。
总有一天她会被赶出去,和司融一起,两个人只能住在大马路和桥洞下面。因为她和司融都不听话,不愿意把她的姓改掉。
生日会上的时候,爷爷就想这样做。
陈琰其实知道,但她还是固执地和每个大人说:你好,我是陈琰,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大人们疑惑的视线偶尔相交,仿佛在问: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不姓司呢?
好像姓司才是一种正确。
可爷爷还是无声地妥协了。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告诉每个人这孩子叫司琰,是他的孙女。
他暂时容许了那个“错误”的名字。
陈琰在同龄小孩中已属聪明。但毕竟还是太小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她不知道司融到底有多少钱,也忘记了司融和她名下的诸多房产。他们永远都不至于无家可归。
在陈琰稚嫩的认知里,所有别人给予的东西都是可以收回去的。
昨天送出去的礼物,第二天就有家长跑到幼儿园里道歉,将东西要回。
幼儿园的小朋友管这个叫“反悔”,反悔不违反法律。警察没有把说话不算话的幼儿园恶霸抓进监狱里,动画片里说这叫“法无禁止皆可为”。
只有钱。
司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拿走他银行卡里的钱,语气言之凿凿。
陈琰一面抹眼泪,一面打开水壶给自己灌了口水。
往常会有好些个阿姨跟在身边看顾她,看她和住在附近的小朋友们玩。她时常一个人在小区里晃悠,偶尔不带人也能没关系,孩子们家里的阿姨都互相认识,总会有大人在场。
陈琰钻了空子,来到目的地,没见到蔡卓然。她用电话手表给他发消息。
有面熟的孩子邀请她去玩。
陈琰摇摇头,拒绝了。小女孩家的保姆坐在不远处,和其他孩子带来的阿姨唠嗑,没有注意到这里。
“我在等其他人。”
“你的其他朋友吗?你可以把你的朋友也带来玩,我们等会儿要去骑小马。”
“不,谢谢你,我今天没有空去骑马。”
如是说着,陈琰却不禁想到小马。
昨天,她收到了一匹漂亮的小马,作为生日礼物。小马有着温顺的棕色眼睛,被人牵着走到她面前,陈琰还给它取了名字。
很快,小马或许也将不属于她。
陈琰有些后悔给小马取了名字。她叫它“曲奇”。
从她给曲奇赋予名字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好像有了不一样的链接。即便他们没有相处太久,陈琰喜欢曲奇,胜过房子、还有奶奶说六岁就能和她见面的大游轮,因为曲奇是那样生动,还有她起的名字。
陈琰在树荫底下,等到了背着小包朝她跑来的身影。
“陈琰,我来了!”
“是的,你来了,带着一个只能装得下两千块钱现钞的小包。”待蔡卓然兴冲冲地在她面前站定,陈琰几乎晕过去。
“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蔡卓然擦擦脑门上的汗,伸手在鼓鼓囊囊的小挎包里摸索,“你别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那些钞票实在是太重了,我根本背不动。也不能让保镖叔叔们帮忙,他们会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的,这样我们俩就要被发现了……”
他一面磨磨唧唧地在根本装不下多少东西的小包里寻找,说话也慢慢吞吞。陈琰听着那些话水一样从耳朵东边流到西边,感觉眼泪也要流下来了。
她的钱。
她宝贵的,没有人能够反悔收走的钱。
陈琰“偷渡”至金桔子幼儿园大班的第二条裙子由以为零花钱颇丰的小男孩收入囊中,作为他三岁妹妹的礼物。男同学的转账限额比昭昭略高,他不喜欢反反复复转账的支付方式,理由是他会忘记。
顾客的想法当然要尊重。陈琰问:“那你想怎么支付剩下的钱?”
“用纸做的钱。”男同学回答。
陈琰告诉他那叫“现金”。
“唔……我知道,好吧,现金。”他指了指一边因为脑子转得慢再度痛失爱裙的蔡卓然,“你的好朋友,他,就住在我隔壁。我可以用绳子吊着篮子,把纸放在篮子里,丢到他家里。”
他做了一个抛掷地大动作,差点把自己甩飞出去。
蔡卓然猝然被点了名,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你家离我家有多远吗?”
男孩摇摇头,“不远。你小姨都把我吓哭了。”
陈琰脑袋上冒出问号。这两句话之间看起来毫无逻辑,甚至像对她妈妈的凭空污蔑。
她当然不服气,轮到蔡卓然充当翻译官,为她讲清了始末:“这件事得从很久之前之前开始说起。小刚当时在花园里和小狗玩,小姨刚好从他们家门前路过,她听到狗叫,就往他家看了一眼。她看完以后,狗叫得更厉害了,小刚也哭了。”
陈琰:“……”
语毕,蔡卓然又把脸转向小刚:“你要是不多吃点菠菜根本就没办法把篮子扔到我家。就连石头也扔不过来。”
蓝蓝凑到陈琰边上说:“我知道,蔡卓然说的是那个爱吃菠菜的水手。”
“……我也知道。”
陈琰倒在蓝蓝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