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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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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金山脉纵横绵延万里,覆盖面积将近百万公顷,曾经以诡谲莫测的生物环境和自然风光闻名,旅游业却并不发达,仅在联邦中红火不到半月便迅速沉寂。
百年之后,它再度活跃与世人口中,却是因为矿石。
得益于藏金山脉中众多矿产资源,它如同在飞蛾群中闪耀的火光,吸引了络绎不绝的淘金者。联邦军队和宇宙猎人不时在其中火拼,爆发剧烈的冲突。
这不是适合兔子生活的地方。
至少对于哈特来讲,她日夜生活的家园并不那么安全。
她只是一只普通柔弱的兔子,生活的地方遍地是崎岖嶙峋的紫色石头。
比起冷冰冰的石头,哈特更喜欢温暖的东西,比如暖烘烘的太阳。森林深处却是黑黢黢的,不是大风就是下雨,叶片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头顶的天空。
在这种地方,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她时常会在半夜的爆炸声中惊醒,匆匆忙忙从洞窟里转移阵地,寻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头顶的人类总是会制造出吓人的动静,有时候还会波及无辜的它。她被炸塌了好几个洞,同一窝出生的兄弟姐妹也死了好些,跌跌撞撞从小兔子长成了不那么小的兔子,孤身一兔在森林里求生。
哈特最爱的食物,是紫色石头旁边开的一种低矮的小花。
“它看上去很不起眼。花瓣小小的,吃进肚子里却很舒服,像是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皮毛晒的热热的。”
“那一天,我吃了很多小花,饱了之后就觉得困。天气很好,风是湿润的,我不知不觉就在洞穴里睡了场觉。然后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
随着哈特的叙述,陈琰先是沉浸在自然风景里,而后又因爆炸屏住呼吸,两只手交叠在嘴唇上,用力捂住,唯恐口中发出的惊呼会不慎打断哈特。
第一次,陈琰把水星宝宝的剧情当做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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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在讲故事的时候,稍微运用了一点儿童动画片里才会有的手法,极力避开一切少儿不宜的血腥场景。
毕竟故事的受众是个可可爱爱的人类幼崽,还没到能够忍受辣椒素的威力的年纪,每天最刺激的事情是定时收看幼儿频道。
遇见陈之椒的时候,哈特还不是一只无所不知的兔子。
她们的初遇,显然也不是什么温情动人的景象。
哈特习惯于在深夜之后依旧保持机敏。可是那天,危机到来之前,整个山脉都没有向居住其中的生灵给予提醒,人为造成的意外只在一瞬之间。
响彻天地的巨震过后,哈特不幸处在爆炸边缘,虽然没有当即丧命,却也危在旦夕,半个身体鲜血淋漓。
哈特明白自己的不能继续待在爆炸附近,她需要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等到下一声爆炸再度响起的时候,她就没命活了。所幸没在上次爆炸中丧生的生物不约而同地顶着夜色四散奔逃。
哈特却动不了。
炸断的地方应该是腿,或许柔软的内脏也受到波及。总之,她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等待下一次夺命的巨响。
“救救我。”
“如果有谁能救救我就好了。”
哈特心想。
她会把世界上最美味的紫色小花都送给救命恩人享用。
忙着逃命的同类自身难保,连同路过的天敌都没时间循着味来吃下她。
再度传进耳中的脚步声应当属于人类,厚底的鞋子踩进泥土里发出的声响很好辨认。哈特曾在他们穿着奇异的服装在森林里转悠的时候远远看过他们,面对比自己大上很多的生物,她每一次都选择了远离。
此刻,她虚弱地半睁着眼睛,艰难地动了动耳朵。
救救我吧,是谁都好。
“这里有人?”
倏忽从洞口探出头的女人扫视着昏暗的洞穴。
“我听到呼救声,是个小女孩儿。”
被人们称为上将的女人短暂回首和同类交谈。哈特也想看看和自己躺在一块叫救命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连听力在整个藏金山脉都数一数二的她居然都没听见。
她没能转动脑袋,眼珠收入了洞穴内的大半景象。没有小女孩。
别看了,不会有人的。要是有人类小女孩她早就听见了。还是快逃命吧,人类女士。
哈特慢慢合上眼,呼吸趋于虚弱。
手下坚称并没有人听见异响,更何况是人类的求救声。藏金山脉深处的毒瘴连同防毒设备都不能完全隔绝,陈之椒很有可能受了瘴气影响产生了幻觉。他们不应该在此逗留,提高速度尽快回到营地才是目前最迫切的事情。
陈之椒听罢,也没反驳。她并没有退出狭窄的洞穴,待确认深处并没有蜷缩着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后,仍旧用目光搜寻着。
刚要退出,陈之椒动作顿住。
“快点跑吧,人类。”那个女孩又说话了。
手电筒的光线笔直地射向靠近洞口的角落。
身后的队员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是蓝金!”
陈之椒没有关心那一小丛染满血的晶石。在蓝金产地,搜寻到它的痕迹是早晚的事情。
她伸手摸向哈特,隔着一层手套,指腹下的触感依旧是柔软的。还活着,也确确实实是这个小小的生灵向她发出了求救。
“是兔子在说话。”陈之椒有些困惑,现下更想确定自己听到的求救声不是误吸瘴气后发生的错觉,“你还活着吗,小兔子?再说句话就带你走。”
她的脸上带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血和泥,在哈特眼中,浑身却像发着光一样。
哈特想要发出一些声音,却连嘴巴都张不开。她不想任由唯一的活着希望再溜走了,疯狂在脑内叫喊。
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可以把好吃的紫色小花都送给你!我……
“好了好了,我只是让你吱个声。你在我耳朵边上叫什么?”女人拎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提了起来。肢体已经痛到麻木,哈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颤颤巍巍落进了她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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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融你有病啊?!不就问了她一句她妈是谁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就问了一句陈琰她妈妈到底是——”
司谦痛呼:“你大爷的司融,下手这么黑!”
司谦的叫声几乎把地板都顶破了。哈特不耐烦地蹬了一下电视遥控器,一脚把遥控器踹出几米远,从茶几降落到沙发后还弹了几下,想象它是司谦的脸。
等待心里气顺了一点,哈特看向她唯一的小听众,问:“盐盐,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没有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希望自己的思路被打断。好在陈琰听得很认真,似乎想要把关于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认真记在脑子里。
陈琰很快接上了哈特的思路,提醒道:“说到妈妈从天而降像个英雌一样把你救走了。”
猝然被司谦的叫喊声打断,哈特有点忘记前情,一时间有些迟疑:她有加这么多形容词吗?
“噢……好像是讲到这了。那我接着往下讲吧。”
陈琰不出意外地对以前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从前,哈特并不想说太多关于陈之椒的事情。在这方面,她难得和司融的态度达成了一致。
她告诉陈琰越多,陈琰就会越期盼着妈妈能够早日回家。
可无论是哈特还是司融,都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盼望中失去信心,陈之椒下落不明,让陈琰也成为无望等待着一员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他们只希望陈琰能够快乐地度过她的童年。
大人的痛苦,不应当像一座倒塌的山一样倾倒在小小的她身上。
可是就在今天,陈琰却指着相册里和司融脸贴脸的陈之椒告诉她:
“是椒椒阿姨。”
简单的五个字,仿佛落在哈特耳边的一声惊雷。陈琰平淡无波的语气让她怀疑听到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爸爸和椒椒阿姨以前就认识么?唔,好像也不是很意外。”陈琰翻过照片的下一页,看到一只雪白莹润的蛋。
“这个应该就是我了。”
她继续往下翻,还想看妈妈的照片究竟在哪里,哈特却啪地一下拦住她的手,重新把相册拨回前页。
哈特结结巴巴地问:“什么,盐盐,你刚才说她是谁?你见过她吗?”
一叠声的问题让陈琰茫然又困惑。但她依旧乖乖回答哈特的问题:“是椒椒阿姨。今天我们还和阿姨一起去了海洋馆,里面有会吃小孩的魔鬼鱼——不过我觉得蔡卓然是在骗人。魔鬼鱼只会吃小鱼。”
小孩子讲话就是很容易发散,东一句西一句。
哈特顺利地从中提取到关键词,几乎被过多的信息量冲击到脑袋发晕:“不不不,不是阿姨。她是你妈妈陈之椒啊盐盐!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哈特急的在桌上蹦蹦跳跳。她一边责怪司融怎么不支会她一声,一边又明白司融就算遇见什么事儿也不会和家里的兔子讲。
生了一会儿闷气,哈特顺理成章地和陈琰讲起了陈之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