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八角莲

120、真相（一）

　　放弃了灵脉的争夺，仙宫终于能空出手来好好的处理一些事情。灵玄帝君那边的事最先解决掉，温将军直接了当的给了灵玄帝君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老实交代；要么就窥灵。昊钦已经回来了，虽然修为没有完全恢复，搜个神还是办的到的。
　　据温将军说，灵苍当时脸色就发白了，咬着牙想了没多久就选择自己交待。
　　灵玄帝君的供词如实交待了自己偷取了前任魔祖的尸骨，将其磨成了粉，交给了荣芳谷谷主无锦仙子。又借口为了抓捕私奔的昊钦与妄离，动用了灵玄殿至宝沾染了魔气，要来许多驱魔药，掩盖了魔祖尸骨的骇人魔气。
　　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希望除去天尊取而代之，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众人推举了灵元。
　　灵玄坚定的认为大家选灵元的原因和天尊选灵元的理由一样，就是想要个好控制的。可是他没有办法再等下一次机会了，因为原本沉入冰潭的灵苍帝君居然出来了。灵玄知道自己必须赶在灵苍帝君回来之前坐稳天尊之位，否则灵苍帝君一回来，恐怕就没有自己的机会了。
　　所以他在天尊被困虚音谷时，联络了忠于天尊的部下，以救出天尊为名，屠杀了虚音谷的守卫，操纵天尊击杀灵元帝君。
　　一开始灵玄只交代了这么多。但温将军觉得，这家伙肯定有更多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怎么会这么怕窥灵术。于是又是一番心里战术，配合一些仙宫未必认同的手段，榨出了更多的真相。
　　灵玄帝君不承认自己勾结魔界，他只是恰巧知道仙宫那么几个人和魔界有联系。因为他原本侍奉的帝君就是初代魔尊，灵玄殿和魔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早就知道星乣台有一处秘密阵法可以连接外部。有关仙宫的消息，都是通过灵玄殿传出去的。
　　于是他便利用了这一点。在仙丹失窃一案上，欺骗了原本就是魔界暗探的守将林泽，让他误以为自己暴露了，逃回梵咒山，并且赶在他入山之前杀了他，并以此构陷灵苍帝君办事不利，将他贬入虚音谷，远离天尊。
　　蓄灵佩也是他动的手脚。他只需要提供一个假消息给见真即可，因为见真与林泽一样，也是魔界的暗哨。这些魔界的人啊，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真当他不知道吗？星乣台的那个阵法，本就是魔祖的杰作。
　　昊钦回来他也不怕，因为天尊不会允许昊钦继续查蓄灵佩。蓄灵佩的制作包含了一些禁法，要查禁法就要查那些禁书，查那些禁书就会查到魔祖。而魔祖是天尊的禁忌，谁都不能碰。
　　这么一来昊钦与天尊必然会因为此事起间隙，然后他再进一步误导天尊，让天尊认为昊钦是他的劫数。凭天尊的性子必然要想办法解决昊钦。
　　昊钦看完长长的供词轻叹了一口气。对于灵玄这个人，他并不熟识，只是觉得沉默疏离，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总是低着头蹙着眉时刻紧绷着。原来他的紧绷不是天性，而是心里揣的事情太过沉重，不得不紧绷着。照供词的说法，当那一日他算出仙宫将出现变数时，便动了心思，而在玉宝偷了仙丹后就开始了行动。
　　昊钦不得不钦佩灵玄帝君的深沉，居然能将自己的欲望埋藏的那么深而不被天尊发现。或许灵玄帝君和天尊是同一种人，所以灵玄比自己更了解天尊。因为了解，所以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昊钦甚至觉得这两人才更像师徒。
　　只不过这份供词里关于魔界暗探的内容太少了。昊钦对天尊之位的争夺并不感兴趣，可是魔界遗留的暗探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于是他就想到了那名突然冒出来的小仙侍，他似乎知道不少东西。关押了这么许久，也该去探望探望了。
　　当昊钦见到小仙侍时，他正很淡然的调息打坐中，看到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流露出一种‘你终于来了’的表情。
　　昊钦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小仙侍。灵元殿早已查阅过名册，并无这样一位仙人入籍。这个人就好像突然从土里冒出来一样。可他偏偏又似乎对仙宫的事情特别了解，不像是最近才偷偷潜入的，而是在仙宫呆了许久，甚至比自己还久。
　　“你是魔界的人？”昊钦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我是仙宫的人。”小仙侍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可有勾结魔界？”
　　“那不是勾结。”小仙侍纠正起昊钦的用词：“我与他们目标一致。他们是我的……嗯，算同门吧。”
　　“同门？”昊钦咀嚼这两个字，然后问道：“魔祖是你的师傅？”
　　听到“魔祖”两字，小仙侍的眼中不可抑止地流露出深深的怀念，随后却惋惜道：“我何德何能拜他为师……不过他对我有指引之恩，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昊钦心中默默的记下了这一条。
　　随后昊钦状似无意的问道：“所以你为了替魔祖报仇，就给天尊下咒？”
　　小仙侍闪过一丝诧异：“原来是下咒？怪不得疯的这么快。”
　　怔愣了一瞬，小仙侍的表情由诧异变成了嘲讽，从嘲讽变成呲笑，然后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大声，笑到歇斯底里，笑到疯癫。
　　笑了许久，大概是笑痛快了，小仙侍扶着自己的腰喘匀了气。他擦去眼角的泪花痛快道：“真是报应不爽！工于心计的人也终被别人陷害。对天尊下毒？是谁做的？让我猜猜……嗯……无锦？不，她出不了荣芳谷，她也弄不到什么毒药。莫非是明须子？”
　　昊钦听到‘明须子’三个字的时候眉梢动了动，继续追问道：“你为何觉得是明须子？”
　　“他那么处心积虑的人，防人之心更甚，不是身边亲密的人，哪里来的机会。”说道这儿，小仙侍突然警觉起来，他眯起眼睛看向昊钦，神情恢复了之前淡然：“是不是明须子我也只是猜测。而且真要说起来，你也是有可能的。因为那人若想霸占灵血，自然要除掉你。你认他为师，却被他沉潭，你和他可也是有解不开的死结。”
　　小仙侍十分的狡猾，非但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甚至还想把昊钦拖下水。
　　“你说的对。我也有嫌疑。”昊钦并不生气，淡定回答道：“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要一一查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哦，这般刚正不阿吗？可惜看人的眼光不太好，认贼为师。”
　　面对小仙侍的嘲笑，昊钦只是淡然一笑。
　　小仙侍显然有些不满：“查证？你们还想查证什么？真是多此一举！落到如今地步，全是他自找的！怎么，难道你们还想让他继续坐在天尊的位置上？”
　　“留他也好，不留也罢，这都是仙宫的事，与你无关。”
　　小仙侍的眼中难得露出了焦躁，他冷哼一声：“怪不得天尊会挑中你，果然迂腐。我的目标就是天尊，我要等着看他的结果。其他的事，我没有兴趣。”
　　随后他便退后一步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
　　不过昊钦显然不准备就此放弃，只见他转移话题开口问道：“你不恨我吗？毕竟若不是我，当年魔祖他可能就……”
　　原本已经闭目的小仙侍果然睁开了眼睛，神情复杂的看向昊钦。有杀意，有怒意，搅合着说不清的悔恨与怨念，浓稠胶质，翻腾不已。
　　他盯了昊钦许久，久到昊钦觉得对方在心里谋划如何杀死自己，可是最终，小仙侍只是落寞的摇摇头，之前显而易见的杀意消失不见。
　　“其实他时日不多了……即使没有你，他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你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时日不多都这么难对付，这要时日足够，弄不好真能抢回仙宫。昊钦心中默默的想着，不过面上不显，他的目的是想知道留在仙宫的探子还有多少？都是谁？
　　于是他顺着小仙侍的话故意装作不解道：“既然魔祖受此冤屈，总有人替他鸣不平吧？难道当年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有问题？他的那些追随者呢？总不会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吧？”
　　小仙侍呲笑了一声，满脸不屑：“你怕是不知道你那位老师杀过多少人。难道你没发现，整个仙宫没有几个老人？前任天尊有几人见过？你们甚至连灵玄殿以前叫什么都不知道。侥幸逃脱的也陨落在之后的仙魔大战中。剩下的谁还敢出头，无非就是在仙宫苟延残喘。”
　　昊钦心中轻叹了口气，即使他已经猜到了天尊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但亲耳听见心里还是难受。天尊始终是利用了自己，可谁又能想到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人是罪魁祸首，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不过向来自制的昊钦不会在这个时候纠缠这个问题。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像小仙侍说的那样，仙宫曾经经历过大清洗。所以最有可能与魔界勾结的人就是那些经历过大清洗的幸存者，并且这些人或多或少会和魔祖有些干系。按这个方向去查，只需让灵元殿整理一番名册，很快就能定下范围。
　　然而昊钦还是对小仙侍的身份有所怀疑。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仙宫没几个老人。那么他自己又是如何知道那么多的呢？他是如何在天尊的眼皮子底下藏觅至今？
　　这次昊钦没有绕弯，而是直接提出了疑问：“你说了这么多，好像十分了解仙宫的情况。可你又是谁呢？我该如何信你说的话？”
　　不出所料，小仙侍不想告知答案，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自己打坐。
　　昊钦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知道仙宫有‘窥灵术’，恰巧我会。窥灵之后神魂受损，很难恢复。你若是不配合，最终也只能是神魂受损的结局了。”
　　小仙侍不为所动，只是投来一个满含嘲讽的目光。不知道是看不上窥灵术，还是压根不觉的自己会到那一步，始终保持着不准备再开口的拒绝姿态。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昊钦也不心急，查到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窥灵术也是可以的。
　　昊钦在头脑中整理起如今搜集到的线索。原本以为是魔界的阴谋，结果却是仙宫内讧，而魔界充其量只是起了一个推波助澜趁火打劫的作用。灵脉异变、羽殊化仙、天尊破境，这几件事奇妙的凑到了一起。思及此，昊钦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天意。
　　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天道浩大，天意难测。苦苦修仙千载，但是落在天道面前依然渺小。想到这心中难免生出些寂寥。可是还没寂寥多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妄离巧笑倩兮的模样。无论是之前的娇憨，还是如今的聪慧，都像是层层积云下透出的光，虚无感一扫而空，看着光，就有了方向。
　　心中一暖，昊钦放下心头思绪，脚步轻快的飞去了虚音谷的方向。那边应该布置的差不多了，对于灵气的控制妄离也越发纯熟，是时候尝试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整个仙宫谁都不知道灵苍帝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连灵元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虚音谷边上整理出一块很大的空地，灵苍殿的将士们将其围的水泄不通，羽殊仙君和灵苍帝君经常在里面好几天都不出来。仙宫众人心痒难耐，猜测，怀疑，纷至沓来。可是灵元帝君下了死命令，不准打探不准议论，所以大家再揪心也只能憋着。
　　灵苍赶到时候，守门的将士正在和某个东西撕扯不清。定睛一看，一身红毛炸开，呲牙咧嘴，四爪乱抓，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哈气声，这不正是为了保护妄离又受了一次伤的其尘么。
　　守门的将士对其尘并不熟悉，可是却认识它脖子上来自灵真殿的颈环。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也不能放它进去。哪知道这个小家伙不依不挠，连抓带咬，上下乱窜。而守门的将士碍着灵真殿的面子也不敢对其尘下重手，一时间两方缠斗，狼狈又无奈。
　　“啪！”守卫一见到昊钦，立刻停止与其尘的缠斗，竖直腰板长枪一震行了个军礼，而其尘正咬着人家的手臂，挂在了半空，尾巴乱甩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昊钦走上前去，熟练的捏起其尘的后颈肉将它从守将的身上撕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其尘气呼呼却又动弹不得的样子。他非常感谢其尘对妄离的守护，但是感谢归感谢，可有些事是不能让步的，得趁早掐断少年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昊钦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他将一段留言附在了其尘的项圈中，然后将其尘朝上一扔，双手一翻打出一个屏障将它笼入其中，指尖一弹。还没回过味来的其尘就以流星般的速度朝灵真殿飞去，一身的红毛只来得及留下片刻的残影。
　　他会送其尘五百年的修为，绝对能助它长出五尾。只不过若想将这五百年的修为收为己用，就必须马上闭关修炼，没个一百年的，绝对出不来。
　　这些话他是直接留言给灵真帝君的，想来灵真帝君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思。而一百年后，也许妄离已经给他生下小仙子了。
　　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看傻了两名守卫。虽然灵苍帝君以前也经常面带微笑，可今天这笑容看起来实在是不端庄，不儒雅，简直就像……就像……
　　守卫说不清，守卫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