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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那应该就是想要见她的人了吧。

      “什么?”

      “一个没有脸的大叔……告诉我来三楼,有人找我。”夏席舟不明白对方的疑惑,于是她简单地解释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你是新来的?”刀疤没有顺着夏席舟的话往下说,而是兀自另起了一个夏席舟觉得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对,我刚死。”

      “哈哈哈哈哈……”刀疤对夏席舟的坦然感到新奇,“叫你来的人,无脸大叔……你要找的人在里面。”

      刀疤舒展的眉骨撑平了额头上方才还歪歪扭扭的伤疤,刚才恐怖的脸这一会儿反而变得有趣起来。

      清秀而哀伤的脸上盛着满满的笑意,那条伤疤反而有种小朋友偷大人化妆品乱画的可爱效果。

      刀疤让出一条通道,转身为她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她不动,于是收回手,圈起手臂将夏席舟围在里面推着夏她就往里面走。

      奇怪的是,夏席舟能感觉到他的围绕,却没有受到一丁点的触碰,他将距离控制得刚刚好,刚刚好绅士却又强势的程度。

      大门轰的一声被刀疤合上,夏席舟背靠着紧闭的大门,望着眼前的景象就下意识的想回过身去跑到门外,可身后紧闭的大门让她无处可逃。

      “您好,我是来……”夏席舟双手背在身后,紧贴着大门,然后稍稍往前走了一小步,犹豫着说,“是谁想见我?”

      夏席舟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拉开门见到的,又是满满当当的人。站着的、走着的、坐着的,乍一看全都处于呆滞的状态。像是恐怖片里被关在房间里安静的丧尸一般。

      和夏席舟想象的不一样,她原以为在门内等待她的,将是对她下审判书的人,细数她生前的种种罪行,再将她发配到某一层地狱中去受苦,以洗清她的罪恶。

      可是,这里可能不是普通的地狱,夏席舟现在才反应过来。

      对夏席舟的发问,没有人回应她。

      他们的目光,一刻也没有因为夏席舟的闯入而汇聚到她身上,而是各自看着别处,看向不可捉摸的某个虚点。

      “是谁想见我?”夏席舟放大了声音,抓住离她最近的奶奶问,“您知道吗?是谁想见我?”

      可是老奶奶像是没有觉察到夏席舟的触摸,也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样,缓缓收回被夏席舟抓住的胳膊,眼神依旧虚空,转身往房间深处走。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夏席舟满脸疑惑,要见我的人不出现,告诉我来三楼的无脸大叔也不见了踪影。这里的人们好像大多数都失去了意识一般,无人交流,如行尸走肉。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状态吗?夏席舟不解。

      底楼沉睡的人是这样,三楼想见我的人不知道是哪一个,只有这一群漫无目的游荡的人。好似都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可是夏席舟自己还有意识,无脸大叔和底楼吼她的那个人也有意识。那么,也许找到三楼那个还清醒的人,就是想见夏席舟的人。

      夏席舟自顾自地这么想着。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房内的人群,重点寻找某双清醒的眼睛。

      刚刚那个老奶奶脸色黄黑,她颤颤巍巍地走着,眼神温柔,蓄着泪,她看向面前一米处的空气,慈爱地笑着。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缓缓将右手伸向她看着地方向,仿佛要触摸什么。

      可是,还未等到老奶奶伸直胳膊,她的手像是被空气烫到一般,猛地缩回。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醒,彷佛在在那一刻,她的精神被抽离,然后缓缓落下手,朝着房间角落走去。

      房间东南角的窗户旁边,蹲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长得很漂亮,唯独有一只焦黑色的鼻子,像是被烟熏过一般。

      年轻女子蹲在窗边,胳膊交叠在膝盖上,头歪在胳膊上,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地面,哪怕被旁边游荡的人撞到了也不在意。只是眼泪不住地流。

      夏席舟觉得他们像是各自沉浸在梦里,互不打扰。犹如一群没有拿手杖的盲人,在视线虚无的焦点中摸索着前进,在黑暗的世界中偶尔撞到对方的小舟,也都礼貌地改道而行。

      随着夏席舟的寻找,她慢慢来到了房间的中央,看着周围这群无意识的人,夏席舟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一个扫过去,不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也找不到一个眼神清醒的人。

      夏席舟有点累了,她揉了揉双眼,将目光放空。她的疲惫不止来源于没有结果的寻找,也来源于她在这个死后的世界没有方向的摸索。

      她需要一个引领者,就像父母曾经引导她的童年、青年时光一样。

      就在夏席舟想起父母之时,她的眼前突然一黑,接着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夏席舟的脑部伤口一阵刺痛,她蹙眉,睁眼,觉得刚才闪过的画面无比熟悉。

      画面里依稀有几个人影,像是不同角度的光照射下的影子,稀薄、飘渺,让人抓不住、看不清。

      越是模糊不清的,越是让人想探寻。夏席舟急于将那熟悉的画面看清,她忍着伤口的剧痛,试图回到刚才的状态。

      一定是她的某个行为触发了那画面的出现。

      是因为她想到了父母吗?夏席舟再次在脑海中回忆曾经与父母相处的日子,可是那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没有出现。

      是因为她刚刚揉了揉眼睛吗?夏席舟试了试,没有任何变化。

      是因为她伤口痛带来的幻觉吗?她犹豫着将手伸向后脑勺,伸出食指,朝着伤口的凹陷,终于按了下去。除了疼痛外,无事发生。

      还是不对,夏席舟抛开之前的猜测,决定从周围的人身上找灵感。

      她学着他们的样子,将目光从房间物体上移开,使其保持悬空的状态,就好像自己被空气中不存在的某一点吸引住视线一样。

      慢慢的,夏席舟的视线变得呆滞,她盯着虚点不断放空,大脑开始有晕乎乎的感觉,仿佛即将进入睡梦中,又被自己微弱的理智拉回现实。

      就在这反复的拉扯中,终于,她看见了那稍纵即逝的模糊画面。

      是的,那画面无比熟悉,因为那就是夏席舟她自己。她躺在病床上,就像她刚从这个世界醒来时以为的那样,洁净的病房,柔软的病床,床头柜上摆着鲜花和水果一切都仿佛她还在人间。

      不同的是,病房里的氛围,不是疼惜、庆幸与绝后逢生,而是死寂、哀痛和无声呐喊。

      母亲侧身趴在病床上,略微突起的棉被下,盖着不再温热的身躯,病床随着母亲的哀痛而不住地颤抖。

      父亲立在一旁,往日挺拔的身躯如今也佝偻着,他轻拍着母亲的背,细声安抚着。
      夏席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看到父母强撑着的背影。

      接着病房的门被推开,雯雯瘸着腿拄着拐走进来。看来她也受伤了,还好,只是伤到了腿。夏席舟为朋友感到庆幸。

      默片一般的画面,也看得见病房里的啜泣和声嘶力竭。

      画面越拉越远,视角越来越高。仿佛是夏席舟的灵魂飘离了病房,带着一生一死两个她远离人间。

      画面加速向远处褪去,夏席舟逐渐看不清病房里的身影了,她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无助。

      她不能就这样看着父母朋友的背影而无能为力,她得去告诉他们:“我很好,在这个世界我也活着,你们不要担心我,要好好过完你们的一生……”

      夏席舟拔腿朝着画面远去的方向跑去……

      “砰”的一声,病房的画面彻底消失,眼前出现的,是一堵厚厚的墙。她终于清醒过来了,回过神来,额头的闷痛以实实在在的触觉震碎之前虚无缥缈的画面。

      原来,无脸大叔让她来三楼找的,并不是想见她的人,而是她想见的人,她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只不过在底楼醒来的那会儿,夏席舟还恍惚着的精神,让她记错了无脸大叔的提醒。

      她转过身来,面前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夏席舟明白了,他们就是刚才的自己,自己则是清醒的他们。

      他们都正在、或刚刚,沉浸在和家人“相见”的时光里。

      夏席舟鼻子一酸,瘪起嘴,无声地落下泪来。是为自己,也是为这里每一个人。他们同样都是死去的人。同样都是沉湎过去的人。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溺在虚无的画面和回忆里,互不打扰,独自承受。

      看似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啊,谁能想到他们各自的眼中,有着万千多彩绚烂的画面呢?生离、死别、重逢、欢聚……每一帧每一景,都是再也触摸不到的人世间了……

      再试一次吧!就试一次!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母亲眼角的泪痕,也没能细数父亲一夜之间熬白的头发,还有雯雯,她的腿伤严重吗?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于是夏席舟仰头望向空中的虚无,抽空自己的思绪,等待眼泪风干,等待再一次与过去的相见。只是这一次,她决定只远远地看着,不再冲动,不再做无谓的尝试,只要让她看见他们,就已经足够了。

      画面朝她徐徐走来。她看见儿时的自己,和父母一起躺在夏夜的露台。眼前是触手可及的银河,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虫鸣、鸟吟,凉风乘着父亲的蒲扇,一阵一阵地向她扑来,将夏夜清凉悉数奉上。

      ……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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