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迟回雪

27、狐狸哥哥来做客

　　转出巷子，远远就望见了自家院门。附近虽是灯火阑珊僻静处，但我家门口却挂了一盏风灯，透出一片暖融融光亮。无论多晚回来，这盏灯都会为我留着，指明家的方向。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防盗门，家里没人的时候挂上大锁，家里有人的时候则是从内用一根实木或铁条把门闩住。因此，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敲门。
　　按照和墨雪的约定，我敲门是三重三轻，中间隔一会儿，再两重两轻。他听到这种敲法，就会跑出来给我开门。如若是别的敲法，那就证明不是我，敲断了手也不会有人来应的。
　　谁知今天奇了——我的手碰上门板时并没有发出那种闷重的敲击声，而是直接“吱呀——”一声，把门给推开了！
　　哎？！
　　我一愣，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墨雪可能遇到危险了！这么一寻思，几分酒意立即化成冷汗涌出来，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赶紧往屋子里冲，同时口中大声喊着：
　　“墨——雪……？！”

　　一冲进院子我就傻眼了。

　　原本就不算大的院子里此时站了十几个人，居然还打着造型统一的灯笼；各个屋的门都开着，主屋更是点灯燃烛，照得通明锃亮。我的闯入，让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估计我身上背个大锅罩子都能当太阳能烧壶热水了！

　　这……这究竟是干啥玩意儿啊？
　　抄家？
　　不能啊，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宴饮？
　　我不记得有类似的安排呀！
　　抢劫？
　　这个时代的犯罪团伙不能这么服装整齐造型拉风吧？！
　　外星人到我家开歌友会？
　　囧…………饶了我吧！

　　正当我傻愣愣地猜测着这些人在搞神马东西，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我身后道：“哎呀，谁啊？别挡路！”
　　猛回头，只见一个美貌少女手捧着满托盘的果品，那眉眼似曾相识，仔细一想，竟是上次跟随墨雪他二哥的那名侍女。
　　“月……月彤姑娘？！”
　　“哦，我当是谁呢！”少女眼睛一眯，紧盯着我阴阴笑道：“姓尤的小子，上次遇见到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跟在族长身边快两百年了，头一次见到碰了他毛发还能留下命来的，你可当真不简单啊！”
　　我背后凉飕飕的，只好硬着头皮赔笑：“呵呵，误会，都是误会。”
　　少女沉下脸啐道：“误会你个头！那次回去之后，我们族长足足发了三个月的火，多少族人被你连累，一个个恨你恨得紧呢。别的不消多说了，以后碰见白狐我可劝你躲着远点儿，否则啊，仔细你的皮!”
　　晕！原来狐狸是如此小心眼儿的动物吗？
　　我暗暗咽了咽口水，脚底下也往后挪蹭了半步。

　　发了三个月火，会不会太夸张啊？先不说我是正当防卫，就算真揪了他几根毛，也不必那么念念不忘吧！幸好我家墨雪没像他二哥这么矫情！
　　墨雪……
　　对了，墨雪貌似和他二哥不大对盘！往常我一回来他就迎出屋了，怎么今天听到我的声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是不是……
　　想到这里我也忘记怕了，一把拉住少女质问：“墨雪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月彤右手稳稳托住托盘，被我拉住袖子的左手猛得一甩，没好气儿地说：“做什么拉拉扯扯？！论亲疏，我们族长是小主子的亲哥哥，难不成会害他？何时轮到你个外人在那里叽叽喳喳了。且小主子是跟着你跑出来才变成现今这副模样的，我们没找你理论，你倒还理直气壮了？！”
　　“呃……”
　　我也不是理直气壮啊，我这不是担心吗！
　　得！和这女人……啊不对，是女狐狸！我和这女狐狸说不清楚，干脆转身往屋里走——外面这么多人守着，墨雪多半是和他哥哥在屋里呢，咱直接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喂，你站住！”
　　月彤“嗖”的一下子窜到我面前，吓得我赶紧站住脚，险些踩到对方的“玉趾”。
　　“姓尤的，你要干吗？！”
　　“回屋……”
　　“不许进主屋，要回就去那边儿待着吧！”少女随手一指，正是最末的那件侧向小屋。
　　“……我能问问原因么？”
　　看她凶巴巴的样子，我简直要怀疑所处之地是否是我自己掏钱买的房子了。
　　少女一手托着托盘，另一手扶着腰，做经典茶壶状：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们族长正在给小主子施法，你这个凡人又没有法术，在跟前只会添乱！”
　　“……”
　　算了，我们墨雪正是求着他们的时候，我忍！

　　点起一支烛火回到小屋。
　　因为平时不住人，屋里有股子特殊的霉味儿。家具也不全，只有一套桌椅、空柜子和垫着草席的木床。
　　居家的衣服都搁在主屋了，现下我想换也没得换。打算洗把脸提提神吧，奈何近前寻不到盛水的器具，又不愿去瞧外面那些“人”，只好作罢。
　　床上没铺盖，躺不得坐不得。我在屋里溜达一圈，最后拉过椅子，靠着桌上的蜡烛光亮坐下干等。想想平日回家时，墨雪热茶热水预备着，嘘寒问暖关怀着，再看这冷清小屋，我心里这滋味啊！！！

　　院子里虽然有人，却基本上没什么声响。秋夜清冷寂寥，我枯坐着，不知不觉困意酒意上来，眼皮渐渐重得遮住了视线……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肩上突然微微一沉，我感到身边仿佛有人。眯起眼睛看时，原来是墨雪拿了衣服给我披在身上。
　　我忙拉着他的手问：“你怎么样了？你哥有办法帮你复原么？”
　　墨雪笑而不答，鼻翼微微翕动，凑近我身上轻嗅。
　　我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揣着那包肉，此时赶紧掏出纸包递给他道：“鼻子真好用！喏，都是你爱吃的，特地包了带回来。”
　　他笑了笑，并不接那包肉，而是突然抽出手转身向外走。
　　我心里莫名的着急，似乎他这一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忙忙地扑过去想要拦住他——
　　“墨雪别走！”

　　周围猛得一晃，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居然从椅子上摔到了地面，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境。背脊上凉凉的满是冷汗，继而觉出半边儿身子都摔疼了。尤其是左脚踝，好像是扭到了。
　　桌上的烛火早燃尽，四周黑漆漆的，哪有墨雪的影子？
　　回想起梦里的情景，怎么都觉得不大吉利。尤其是小说、电视里那些托梦告别的，有一个算一个，最后似乎都挂掉了。
　　我的墨雪会不会也……
　　呸呸呸！
　　越想越不对，我忍着疼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出了屋打听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吓了我一跳——外头那些万年扑克脸的侍卫此时居然全都挤在主屋门口，一个个探头探脑，表情夸张，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精彩的事情一般。
　　怎么个情况？莫非是墨雪被他哥欺负了？！还是臭屁狐狸学艺不精施法失败了留下什么后遗症？！
　　无论是哪种，我都揍他丫的！

　　心里着急，我也顾不上脚疼了，连蹦带蹭地冲过去，扒拉开围观的人群就往里挤。
　　估计这些侍卫都忙着看热闹了，明显对我这突然出现的天降神兵防范不足，基本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有几只手试图对我围追堵截，但对于我这样从小挤公车锻炼出的灵敏身姿完全无效，最后，被我径直突破，挤入屋中。
　　主屋内灯火通明，和刚刚我待的那间小屋完全没有可比性。因此，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墨雪。他的一头银发此时竟成了黑色，雪白的狐耳也已不见了，那紧闭的眼，那苍白的脸，那浅色的唇……
　　“墨雪啊~~~你醒一醒啊~~~你究竟怎么啦~~~”我扑到榻边，拉住他一只小手就不撒了。

　　“守义~~~”
　　哎？
　　一抬头，小狐狸居然睁开眼睛对我笑道：“你一进来我就闻到有肉的味儿呢，你藏哪儿了？”
　　“……”
　　我化身石雕的功夫，墨雪已经自力更生从我身上翻出了包肉的纸包，凑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迅速打开包装美美地吃起来，边吃还边说：“好香！我还没吃晚饭呢，正饿得头晕……啊呜……好吃……守义你对我真好！”
　　嘴角抽了抽，我有些无语地问：“你好了么？怎么头发和耳朵……”
　　“这是障眼法而已。”
　　墨雪笑着拉起我的手，弯腰倾身过来，引着我的手去摸他的头顶。
　　嗯……毛茸茸温软软的，狐耳还在哎，只是看不到了。不用说，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肯定是狐狸二哥的“杰作”。
　　“看着倒是能混过去……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吧？你二哥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

　　“嗯哼——”
　　室温蓦然下降，我循着冷气流往源头一瞧，原来一直被我忽略的狐狸二哥正缩在床榻的另一头，整个身子都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来，所以方才我才没有看见他。

　　哎呦，大事不好了！刚才我说他的不是，肯定又会被他小肚鸡肠地惦记很久。这不怕狐狸挠，就怕他惦记——被他惦记上还会有我的好？！
　　唉，都怪我一激动忘记了他的存在，也怪他那么招摇的家伙今儿个如此的没有存在感。
　　对了，话说……他缩在被子里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