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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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南都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姜穗的脸色，怕自己说错了招徕厌烦。
姜穗好笑地回望过去，“又没有外人在，不必这般紧张。只咱们自己说些体己话，接着说你的看法就好。”
“那我就接着说了，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纠正。”
南都笑了一下，接着道：“我说不可让他们长留，其一，如意巷的产业再大，屋舍再多，终归是有限的。方才跟在您身后去看过一圈，已经没有几间空屋子。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怕是至多一个月，后头便只能几家人拼着住。我曾在书上看到一句谚语，叫相见好，同住难。更别说是是天南地北，习惯大相径庭的人。”
“现下众人还只是住在一个巷子里，邻里之间便已然有那么大的摩擦，真到了几家拼居的时候，那一个赵长史和几十侍卫都不够忙的，隔三差五就得惊动官府……若是再置办别的产业，让他们松散着居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便会吸引更多的人来投靠。现下是数百，赶明儿就得上千。摊子铺得太大，长此以往，不只是开支上头越发吃紧，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怕升米恩斗米仇，坏了王爷前头辛苦经营的名声……”
南都虽是头一回出府理事儿，言语上还有些稚嫩，但小小年纪便能有这么清晰的调理，已然称得上难能可贵。
姜穗又看向方嬷嬷，“嬷嬷怎么看？”
她老人家方才那般欲言又止的，显然也是有话要说。
方嬷嬷道：“南都少爷说的有理儿，老奴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人心肉做，他们这些苦命人和太妃的族亲不一样，那些个族亲还有个故土能回，还有自己的根。可他们……终归也有些于心不忍。”
方嬷嬷在宫里见惯了波诡云谲，对着那些会弄鬼的郑氏族人，她是半点不带心软，若不是顾忌着王府和姜穗个人的名声，便是让她去给那些人上刑，她也能做到眉眼不动。
可面对这种单纯朴实的普通百姓，又都是家里遭过大灾的，即便是方嬷嬷，心肠都硬不下来。
就是这理性和感性的拉扯。让方嬷嬷几次张嘴都没能成话。
他俩能想到的，姜穗都能想到，她总结道：“南都和嬷嬷都没说错，这些人不能长留，但也不能像郑氏族人那样，用雷霆手段赶走，那是真的要出人命的。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长贫难顾，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所以要让他们走，但不能就这样空手走，得让他们有个一技傍身……”
这样如意巷就不是收容地，而是类似于一个培养再就业的学校。
这职业学校只要能运作起来，有更多的人来投靠也不怕，毕竟每年都能送走一批学成的。
说不定随着规模变大，还能成为一个固定盈利的项目——
搞搞助学贷款，让学员安家立命之后还钱。或者搞个校庆那种节日，让成功学员回来演讲、募捐，设奖学金等等。
另外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有钱有闲、想博个好名声的上层人士。
等这学校运转起来，弄出个响亮的名头，也不会缺了赞助。
说到这儿，姜穗只看南都，“还有南都说的‘同住难’也需要解决，万不能再发生今日这种一句口角，都差点打起群架来的情况，既是你提出来的，便交由你来安排。”
七岁大的孩子，再早熟也有个限度，南都正在凝眉沉思。但他一点没露怯，小脸上更多得是跃跃欲试的期待和兴奋。
姜穗适当地点播了一番，“可先从改变他们的居住习惯入手，比如将整个如意巷一分为二。半边给男子住，半边给女子住。两边不可随意走动。”
这其实是后世厂区很常见的做法，把宿舍分成男女宿舍。
这样既能节省管理成本，而且当学员条件好起来了，有了伴侣之后，也会想着搬出去住。
谁有条件的情况下想跟家人分居呢？
南都豁然开朗，“是啊，今儿个那位钱大娘和姜大嫂打架，赵长史和侍卫们不好处置，就是男女有别。又怕两个女子的纠纷，引起两家、两派人的争斗，所以不好插手的同时还得在那儿守着。若按王妃说的，将如意巷一分为二，男子发生矛盾直接武力镇压，女子发生矛盾让孔武有力的婆子下场，便也没有这么多束手束脚的顾虑了。”
说着话，他举一反三，接着道：“他们想招待王妃用饭，拿出了许多珍藏的食材。这固然是他们的心意，但也能看出平日里食物上的分派上不合理。若是改成统一供应饭食，将菜色弄多一些，让他们能吃到现成的，女子便也不用必须留在家中操持这些，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学安身立命的本事……”
好小子这是把食堂大锅饭都想出来了。
姜穗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脑子活络，放手去做就成。我还是只拿一点要求，不能苛待他们，但是得让他们有时间去学习生存技能，且学到之后不会赖在如意巷不走。至于后头……”
定好了办职业学院的目标，学员也是现成的，后头自然是安排授业的老师。
王府名下各色店铺都有。最方便快捷的就是从店铺里寻老师傅去教。
但这些个铺子大多自己都还处于经营不善、自顾不暇的阶段，不好冒然去动。别稍微动一动，学校还没上轨道，店铺那边垮的更厉害。
且这个时代的人十分看重师徒名分，更有话叫师徒如父子，有些傲气的手艺人、读书人，收个弟子跟收养个孩子似的慎重。
想让这些人上来就给一堆门外汉开课教学，除非就是拿银子去砸。
前头郑氏族人和章姨母那里拢共吐回来八千两的现银和财物，郑太妃一分没动，让姜穗自个儿看着用就成。
有这笔钱在，倒是不担心砸不动人。
但后头要花钱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如意巷的五六百张嘴还得挂靠在王府一段时间，能俭省的地方都得俭省。
总不能还跟前头似的，变卖产业度日。
沉吟半晌，姜穗思绪万千。
方嬷嬷想到了她的忧心，便主动道：“老奴身子骨还硬朗着，王妃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人，也不是时时都需要老奴跟在身旁侍奉。老奴愿意去如意巷出一份力气。”
方嬷嬷都这么说了，算学这一门倒是不需要请别的先生了。
若能掌握基本的算账能力，不论是做个小买卖，还是深造一下去当账房先生，都很有用。
姜穗点头允了，“那就先设一门算学，其余的我稍后再仔细想想，做个计划书出来。”
一门课程肯定是不够的，毕竟算学是讲究天赋的，如意巷住着的都是社会底层百姓，大字还不识得一个，还得扩充些别的课程才行。
不过今儿个才去过如意巷，定下要把那里从收容所转变为职业学校的目标，倒也不急于一时。
南都虽是第一次听说“计划书”这个词，但听意思便大致猜到了是个什么东西，“那我回去也做个计划书，把我要管的那部分写出来，明儿个给您过目。”
三人正说到这儿，马车稳稳地停了，车夫在外头道：“王妃，商铺街到了。”
昨儿个说好今晚要吃炙肉，姜穗置办番邦香料的。
所以现下并不是回府，而是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商铺街。
此处商铺林立，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各色东西应有尽有。
姜穗有些饿了，便问南都和方嬷嬷想吃什么？
方嬷嬷说都成，南都却道：“我不是很饿，正好想想那‘计划书’。您去就成，不必管我。”
忙了一整个上午，铁人也不可能不饿。
姜穗扫了一眼他那个做工粗糙的眼罩，心中猜着应当是他眼睛的缘故。
她没勉强南都，说：“左右得留着肚子吃炙肉，我随便买些东西，咱们回头在车上简单用用。一会就回。”
转头下了马车，姜穗和几十年没出过皇宫的方嬷嬷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看看逛逛的，姜穗先找了家酒楼，要了几样小吃，让侍卫在这儿等着取餐。
从酒楼出来，姜穗看到有卖各种新奇的、精细小玩意儿的，想到这会儿了还没给仨孩子送上像样的见面礼。
花了两刻钟，姜穗挑选好礼物，想着南都该在马车上等急了，便也不再停留，直接去买香料了。
在现代的时候，孜然、辣椒面这种东西得在菜场或者超市买。
眼下这个时代，这些都是稀罕物，还未开展本土种植，全靠进口。要价很不便宜。
卖这些舶来品的铺子需要特殊的手续，最大的一家名叫聚宝斋，专门倒卖那些个稀罕物什。
据说这聚宝斋素日都是宾客盈门，门庭若市。若是恰逢来了什么新鲜东西，那更是可能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姜穗都做好了挤不进去，让侍卫进去采买的准备。
没成想今儿个这聚宝斋门口虽是站满了人，却是没人往里近。
侍卫去打听了一番，转头回来禀报道：“百姓们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说是里头有两位世家小姐吵起来了……他们怕牵扯进去，就不敢往里进。”
他们不敢往里进，但是又想吃瓜看热闹，便堵在了门口，造成了眼下这种局面。
不过这对姜穗无碍，就她现在这身份，还有她不敢进的地方？
侍卫帮着开出一条道来，姜穗进入了铺子内。
里头比外头可冷清多了，掌柜和几个伙计愁容满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店铺正中间，几个丫鬟和婆子分成两拨，呈圆弧形将各家的姑娘护在中间，两边的姑娘都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但看家仆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们的身份不会低了去。
一道清脆明亮的女声不耐烦道：“我都说了，这东西我要了。你随便开价，三倍五倍十倍都无所谓。你怎么说不通道理呢？”
另一边的姑娘也不落下风地道：“我也说了，这东西是我们先看中的，已经付过银钱了，也不差你那三倍、五倍、甚至十倍的银钱……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姜穗一开始只是准备把自己要的香料买了，顺带听一耳朵热闹就走了。
现下听到这儿她不能袖手旁观了，后头说话的不是柔宁是谁？
而且听双方的话语意思，柔宁还是占着理、被为难的那一方。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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