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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私审囚俘,半夜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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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室的门轻轻的合上,惊鸿身束铁链依旧昂首挺胸,锦之坐在主审位上端着官仪。
“说吧。”
“敢问,苏大人八岁时所居何处?”
锦之淡笑,“惊副将不是有事说么,怎反倒问起本官来了。”
笑颜勾人,惊鸿脸上却仍气定神闲,“在下唐突了,不过,若是大人能解了在下的疑惑,自当奉上大人想要的秘密。”
“副将太过狡猾,本官恐怕不敢从命。”
“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知道大人想问什么,答案如你所想。”
锦之错愕,这人不按常理,会否有诈?
“哦?那副将可愿告知其职衔?”
“这回,该大人回答在下了。”
不问国事,不问前途,倒问起他苏锦之的私事。那人脸上的恳切之意,叫锦之皱眉。
“自然是陵国。”
听完,惊鸿沉默了。
怎么他的神情略有失望?莫非他是旧识?
锦之拿捏不定。
他的童年只记得韶山孤儿院和那一群被遗弃的孩子。可眼前这位,并不在其列。
“随军出征的是皇室血脉,至于职衔,大人会知道的。”
锦之曾这般猜想,但答案仍叫他心动。冀北王膝下三子,两位已成年建功,如果这一群人中当真有皇子,对陵国而言,当真是个天大的筹码。
可锦之打量着他,心里又疑虑起此人的身份来。反叛还是自曝?这于惊鸿又有什么好处?陵锦时本来就没打算对这帮人处以极刑。若是反叛,这人想必也知道叛国者的下场;若是自曝,成为人质难道是冀北有什么奸计?还是说,这又是一出皇权相争落井下石的戏码?
“请问大人,可曾在稚童时有一位林中旧识?”
这副将,莫不是打算来陵国朝堂寻友寻仇的?为何认定是我……难道是因为这相貌…可这与他也并无关联。
“只怕副将要失望了。”
锦之想表现得轻松自在,可被此人直愣愣地盯着,夜梦中的那股烧热之感又覆上来,叫脑颅烦躁。
“副将如此瞧得上本官,当真叫人受宠若惊。”
惊鸿收了收尖锐的目光,干裂的嘴角笑起来。“大人才貌俱佳,若在冀北亦会奉为上宾。”
打周旋,锦之自认不是个中好手,私审已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不可再叫他拖延了。
锦之走近铁椅,“惊副将,快人快语尚可保住性命。你若据实以告,待我奏禀了圣上,自会为你求情。”
这人毫不在意,“大人这是以我性命惑我军情,可惜,我的性命并非任由大人拿捏。”
锦之冷漠瞧他,“你已进了陵国的监牢,莫不是还以为我会心软?”
“我既在你陵国的地界,自然是随你刑罚。”
锦之拧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怕大人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讯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卫推门而入,看了看苏大人严肃的脸色和铁椅上仍是坐绑着的人。
“大人,刘大人来了,已经去往刑房了。”
兹事体大,陵君怎么会放心交给他一个人处理。锦之摆摆手,抬脚往外走去。
“将他也一并带去刑房。”
踏进刑房,十几个战俘都已紧紧的绑在了铁刑架上,而同为审官的刘大人正正的坐在副位上,见着锦之,仅仅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便又坐下去。
刘大人身为刑部侍郎比他位低一阶,却已两鬓斑白,对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刑部尚书也诸多不满,不过未像其他人那般言辞犀利,已经很感欣慰。
“苏大人,私审到底不合规矩。”
“刘大人说的是,本官受教了。”
刘大人轻嗤一声,“那苏大人可有收获?”
锦之坐上主位,“刘大人见笑了,时间仓促,还未得见成效。”
“既是如此,也就不必一个个单独提审了,给他们每人鞭刑五十,再行审问就是了。”
“刘大人,严刑逼供可不是个好法子。”
满脸皱纹的刘大人这才正脸看向锦之,神情依旧古板。
“冀北人蛮横,定是看了苏大人面相温和才如此嘴硬,苏大人也不必再顾虑了,要叫他们吃些苦头才肯招。”
不管锦之面色难堪,刘大人招来侍卫就对十三个人用刑。锦之在一旁形同虚设,听着阵阵鞭声和隐忍的痛呼,冷下了脸。
朝中这些人,真真的吃定了他。
“爷,这刘老头真是不给面子,官没有爷大还这么横,爷去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看他以后还这么不识好歹。”
“你怎么知道圣上就定会听我的。”
伶语童言无忌,幸好是在回府途中,不然叫旁人听了倒又生出个莫须有的罪名来。
“皇上不是都要保忠臣除奸臣的吗,爷这么用心的为皇上办事,他还能看不出来谁忠谁奸嘛。”怜语畅快抒发,却不见轿子里锦之苦笑。
保忠除奸,谁来判定忠奸?只怕皇上第一个想除去的,便是他苏锦之。
“你也不小了,说话谨慎着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抓住了可是要丢命的。”
这朝中,总有人想揪他的辫子。他现在已经是众人欲击的靶子,万事更需要小心。
“刑部今晚谁值守?。”
“放心吧,爷,是周三儿。那边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会知道的。”
“对了,爷,笙姐姐说今晚给您做金蒲粥,还让我叫您早些回去呢。”
“哦。”
外面天色已见暗,想必笙娘又是在等着吧,锦之晃晃刺痛的头,笙娘的事也是烦扰,不能耽误了她,却又劝不动她。
“爷,笙姐姐对您这么好,您怎么不收了她呢。”
锦之轻叹口气,收她便是害了她,自己如今这情形……只怕往后她的日子更难过。
“那我将笙娘许配给你好不好?”
伶语一听急忙摇头,惊恐的望着纱帘,“别别,她会吃了我的。”
帘内锦之笑了笑,伶语到底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这一夜久久难眠,锦之侧躺在床榻上,摩挲着胸口的半阙玉。桌上细烛红火轻轻的跳跃,像极了那人炙热的眼。
惊鸿的身份呼之欲出,可他并不打算无凭无据地揭发。这世道,人人都握着一箱子的秘密,却只拿出一指尖。又何必让人借题发挥捏他的软处。
想得清楚,心思就慢慢松懈下来,可还没睡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将他震得清醒。
“爷,爷,您睡了吗?出事了!”
伶语在外慌张的叫喊,锦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怎么了?”
“爷,有俘虏逃了!”
锦之下床披了件衣衫就打开门,伶语的小脸上满是惊慌。
“怎么回事?”
“刚才周三儿过来,说有一个俘虏逃了,就是,就是今天,爷单独提审的那个。”
“怎么逃了才来告诉!”
“他说今晚怪得很,瞌睡连天儿的,他就打了个盹,醒来就听见出事了。”
瞌睡……锦之冷笑,只怕是有人让他瞌睡了。
“备轿,先去刑部。”
穿戴完整,锦之面色凝重的往大门走去。伶语紧紧跟着,笙娘听见动静出来时却也只见着锦之跨出大门的背影。
“爷,这下可怎么办哪。”
“多少人知道此事?”
伶语丧着脸,“刑部上下都已经惊动了。”
“派人去追没有。”
“去了,还没有消息,往哪逃的都不清楚。”
“别慌,先去刑部看看。”安慰身边的人,锦之的心却不平静。就知这是个圈套,却不知是冀北的还是陵国的。
伶语扶着锦之刚要上轿,却闻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锦之站直身,一批侍卫已经近在眼前。
“戚将军这是?”
为首的将领骑着马停在锦之的轿前。
“我等奉圣上之命捉拿罪臣,苏大人,你最好束手就擒,不要妄图逃逸,否则,格杀勿论。”
伶语心中气愤即刻脱口,“你说什么,我家大人才不会……”
“伶语!慎言。”锦之喝止。
俘虏脱逃,无论如何罪名是正正的扣在他头上了。皇上的命令如此及时,想必不会比他更晚知晓。
“呵!苏大人今日单独提审了逃俘,他深夜就失踪了,若不是计划周详私放俘虏,人怎能从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里逃脱!”
戚将军冷颜冷语,锦之此时也不加辩驳,沉默地看着走过来的侍卫将铁镣扣在自己的双手上。
“爷,你不能跟他们去,这明明是……”
“伶语!”
笙娘刚听着声响踏出府门,便看见锦之手上的镣铐,急奔过来,“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怎么要抓你。”
“闲杂人等,全部拉到一边去!”
几个侍卫将伶语笙娘狠狠的扯去一边,锦之心底焦虑,却故作轻松无事。
“看好府内,我很快就回来。”
“带走!!”
戚将军一声令下,侍卫扯着锦之手上的铁链就往回走,将军骑着马速度不减,锦之只得被拖扯着疾步而行,渐远了还听见伶语吼喊的声音。
想着刑部大牢里的腥涩腐烂气味,便是一阵反胃。前几日才亲临的牢房,拘谨的四壁,今日却是他的栖所。
换了囚服,周身一切都被收缴。锦之坐在枯草堆里,脑中有些疲累。可他早已经习惯,朝堂的日子从来就没有一日的轻松。
摸摸胸前,却没摩挲到熟悉的物件,心口灌进一阵风,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