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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端挑衅,登堂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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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愉快的一天,却因那纸鸢,让人的心思都黯淡了。
回宫的路上,寞鹰牵着马走在烈焱身后,很沉默。他能感觉到,殿下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
“寞鹰。”
寞鹰快步上前来。
“那日我与你说的事,不必在意。”
寞鹰一愣,“不知殿下说的是哪日?”
“若你真喜欢笙娘,不必在意我说的话。”
“殿下……”
“你会保护好她吗?”
“会!末将也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他曾经也想过为年儿赴汤蹈火,却再没有机会。如今那人出现了,搅乱了他自以为是的专心。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样犹豫。
锦之像年儿,却也不似年儿,他其实很明白,却还是会不自觉地陷下去。应该压抑,却不想压抑。
或许,那人会悄无声息地成为他的软肋。
“既然决定了,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回到晋和宫,烈晟天身边的女官已在那等候。
“二殿下,王上有事召见。”
“爷,怎这几日殿下都不过来了?”
伶语懒散地磨着墨,几滴墨汁都洒出了砚台。
锦之瞧这纸页上晕染上的墨迹,只好搁下笔。
“你这么喜欢殿下?”
伶语不满,“凌风哥哥还说要教我射箭呢,殿下不来他也不过来。”
“他是王城都尉,要职在身,怎么会像你这么悠闲。”
“可是寞鹰哥哥也会时常过来啊,笙姐姐这几日可高兴呢。”
笙娘正好端茶水进来,听见伶语的话,瞪起了眼,“你这小鬼,净会拿别人说嘴。”
笙娘双颊泛红的,叫锦之不禁想打趣,“他说的也有道理。若笙娘日日都这么高兴,我和伶语也能过得舒服些。”
“大人,你怎么也嘲笑笙儿。”
放下手中的茶,笙娘假装生气的朝外走去,恰巧一个侍卫进来。
“苏大人,冀北三殿下来拜访。”
“哦?”
三殿下,那日一道去河渠的英俊少年。
“先上些茶水点心招待,我立刻就来。”
锦之换下闲服,才出房去。
刚到正厅,便见三殿下喝下一口茶,一脸嫌弃的皱眉。
“不知三殿下到访,有失远迎。”
锦之跨进厅门,躬身行礼。
烈风麟闻声抬起眼,打量面前人。一身素银绸衫,长发也只用发带束着,周身毫无点缀修饰,可那眉眼,在这俊秀的面上颇显英气,明眸澈眼像是一沟清泉。
“不知殿下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烈风麟一怔,立刻摆出东道主的神情来,“我冀北一向以醇冽酒汁待客,来使却用这清淡的茶水招待我?”
锦之扬起笑,走到一旁坐下,提起茶盅缓缓往烈风麟的杯中倒茶。
“烈酒能使主客尽欢,清茶也可增添风雅意趣。陵国奉行以茶养生,以茶示廉。茶较酒汁虽然味道浅淡,却是富贵贫贱都会享受,殿下难道不如别人?”
这话噎得烈风麟心中难堪,却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气度。
“贵贱尊卑是国之定论,尊者享尊,卑者处卑,若是大家都像来使这样想,哪还会有君臣主仆之别?”
锦之放下茶盏,抬眼望向这倔强的孩子。才识样貌均是不凡,不过阅历尚浅,不知掩其心绪。
“位阶尊卑一制,究其目的,也是为了富国兴民,国民之重,亦水亦粮。水失粮缺,国,不可称之为国。与民同食,同居,同乐,才是兴国之兆。”
说的是有点道理。
这些话若是从二哥嘴里出来的,烈风麟定是会谨记于心,可面前的人,一旦想起他与二哥无甚亲密的样子,心理就是不悦。
“照你这么说,一国也不需要君王统治了?”
“殿下此言差矣,若无统领决策之人,难以团结兴盛。但若执着高位,摒弃己身为民,便如崖顶孤木,即便尊贵也毫无意义。不是么?”
被绕进去了,烈风麟不自觉地发问,“那该怎么做?”
锦之浅抿一口茶,“各司其职,就是最好的办法。”
听得这话,烈风麟却不满意,“那与现在有什么分别。”
“自然是有分别的。皇位之下,各要职虽是选能人而任,却无法保证毫无私戚上位者,皇位之上,天家世袭,如何能保证坐在皇位上的,一定是最英明的决策者呢?”
烈风麟望着他,面容清俊,声音清淡,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却像温柔的教条,让人讨厌不起来,难怪二哥对他百般呵护。
拽了许多文绉绉的道理,锦之索性不再说话,静静地品茶。
烈风麟认真思考,浓眉皱起的样子,倒与烈焱颇为神似。锦之端起他面前的茶杯,递向还在凝神思索的烈风麟。
“茶清味浅,却最能静心,殿下再尝尝吧?”
风麟犹豫的接过,小小的喝一口。
不知是受锦之的言语感染,还是这茶色缭绕的气韵,忽然觉得茶味好像也没有那么涩,口中遗留丝丝香气,滋味还不错。
“还行,有了些韵味。”嘴上仍然不服软,脸上却已经没有敌意。
锦之淡笑,为自己倒一杯茶,端起茶杯在鼻尖轻晃,再将杯沿送到唇边。
烈风麟怔怔的瞧着,那举手投足间颇有仙韵。想不通,先前怎么会总想找他麻烦呢?
“说了这许多,还未问殿下今日来有何事?”
这一问,叫烈风麟尴尬。本是想来奚落一番的,现在却……
“今日未见着二哥,原想他会不会在此。”
“二殿下也好几日未来行馆了,该是有公务缠身罢。”
“哦。”
沉默下来,一时间也找不出话头,烈风麟难得感觉不自在。
若是即刻告辞离开,倒显得自己无事找事,可在这坐着,又极其难耐。
“不知三殿下是否有时间?”
锦之的发问,打破房中的寂静,却叫烈风麟心头松快许多。
“怎么?”
“锦之前几日看了冀北的一些书册,有些生字反复推敲不出,想请教殿下。”
烈风麟讶异,可瞧那眼中的诚意不假。
“我对诗词文作也,不大精通。”
“无碍,仅是一些闲谈杂记,冀北的字与陵国有异,锦之不识,所以翻阅时有些不通畅。”
得了台阶,烈风麟立时笑了,“那我帮你瞧瞧好了。”
“这是‘鹰’字。”
锦之恍然,神情舒畅。
“我看这书中的描写,便一直在‘鹰’与‘鹫’中拿捏不定,锦之极少能见这样的飞禽,所以也辨不清这两物之间的差别来。”
“鹰比鹫要小一些,父王带我们去打猎的时候就时常能见到,二哥就养了一只鹰呢,周身纯黑,仅头和爪雪白,可有灵性了。”
“哦?若有机会,真要见识一下了。”
一番请教之后,烈风麟也不再高傲扬眉。
这不脱稚气的皇子,一说起烈焱,眼中羡慕又敬佩。锦之忽然明白,很多关系,旁人早已瞧得清楚,不过是当局者迷。
送走来客,锦之的心情颇好,缓和了与三皇子的关系,也解决了自己攒了好几天的生字。
伶语进来却带着酸酸的醋意,“爷怎么与那么个骄横的人也谈得这般高兴。”
锦之难掩心中舒畅,“若说骄横,生于皇室,不免带了些,可若说到精怪,三皇子可比不上你。”
“哪有,伶语可是乖乖的待在爷身边两年了,在爷心中倒还比不上那人了?”
“三皇子仅比你大两岁,虽带些傲气,却是诗书礼仪样样识得。你呢?见了书本便呼头疼,怎知以前为你请的先生又该是如何头疼了。”
听锦之说他的陈年糗事,伶语头一偏就开始辩驳,“大丈夫不拘小节,伶语自小心怀抱负!怎么能沉迷于书本呢?”
“哦?”
锦之好笑,这小鬼一刻都闲不下来。
“你的大抱负可否告知一二?
伶语还想卖弄,“这可不能告诉爷。”
“大人,伶语这是吃醋了呢。”笙娘自门外进来。
“哪有,笙姐姐净瞎说。”
“哦?那方才是谁在门口将三殿下说得一文不值的?”
“我这是替爷出气呢,这些冀北人就是喜欢找爷的麻烦!”
伶语这越说越激动,锦之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现在我腹中空空,先去用饭吧。”
自那日过后,风麟便时常到行馆来,先前对锦之的抵触渐渐消蚀,越发的喜欢听锦之说些陵国的风俗民事,尝着笙娘做的小点,与伶语小鬼斗智斗嘴,日子过得比从前欢畅得多。
冀北的十月已渐寒凉,傍晚过后的冷风也渗进裘领里,烈焱沉默的走在去行馆的路上,天空圆月明亮,烈焱却觉周身冷清。
‘焱儿,你一向是谨慎的人。对苏锦之未免关心太过了。’
父王的话重重的落在心里,将烈焱砸得清醒。
自上次进攻陵国父王受伤,身体每况愈下。冀北三个皇子在朝中的党派已渐划清,父王的思虑他很明白。冀北从来强者为王,虽然大哥并无实际的兵权在手,却不乏掌兵的将领为其效命。是该遵从父王的话,与锦之保持距离的好。
可是,很难。
那个人,有时候就像冬日的阳光,暖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