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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草垛上的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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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舞会!”刚从皇宫里接到保卫任务的达达尼昂队长略有不满的抱怨着。
当上火枪队队长的这些年来他不知经手了多少舞会保卫工作。每当礼堂里华灯万盏,笙歌靡靡,贵族们各怀心思却又笑容满面得相拥漫步时,可怜的火枪队长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再有铁面人之类的恐怖分子再跑出来劫持国王什么的,搞得国家大乱。这期间自然免不了流汗,喂蚊子,饿肚子,想念老婆之类之类的个人问题,还要不断听手下的小子们的抱怨这样那样的问题,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这群头脑发热的小青年一时激动留下的诸多烂摊子。总而言之,一贯率性而为的达达尼昂自从当上自己梦寐以求的火枪队队长后,才发现自己在火枪队当愣头青的日子实在是幸福的紧。随之而来的是他对退休的特雷维尔队长水涨船高的敬佩之情。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达达尼昂一边走着一边不知是第几百次这样嘟囔着。
“不过这次舞会的排场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听说各个省的大小贵族都要来露脸呢。”交代完工作后,队上的小子们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就是,就是。听说要运来不少好吃的呢,全国有名的大厨都被请来了。”一个馋嘴的火枪手自己幻想着宴会的菜单,幸福得冒着泡。
“我更关心外来的夫人们,她们寂寞的心肯定在渴求着我爱情的滋润。”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正自我陶醉着,接着被其他人一起鄙视。
“算了吧,我看只有队长的大象才喜欢你。”说罢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看巴黎的老爷太太们早烦了,看看外省的大老爷也挺有意思的。”
“唉,我想念王后了,她永远都是这么年轻美丽。”
“她都够给你当妈的了。”
“听说。。。”
“你不知道,其实。。”
屋里乱成一锅粥,年轻的小伙子们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舞会的情况。达达尼昂虽然感到头大,但依然没有制止。
看来只有自己这个当队长的老人家才会对舞会心生恐惧。
他无奈得想着,看着这群精力充沛的根本没地方释放的手下,他居然有点羡慕。
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呢。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得淡了下去,他的思绪又飘回了很多年前。
他还记得他参加的第一个舞会,远没有这些年的舞会那么轻松。他记得当时为了向妻子表达爱意,向队长和王后表示忠诚,他踏上了一条危险的旅程,去英国找白金汉公爵拿回王后的项链。那个舞会是危险旅程的结束,其实也不是结束,就在临近礼堂的拐角处,他还险些被那个疯狂的女人米拉迪刺杀。
那次跳的是米尔莱宋舞,这点他记得很清楚。送过项链后,他的妻子脸红红的,支支唔唔得答应了他的邀舞。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坠入爱河的少男少女伴着礼堂里传出的音乐的余音笨拙得踩着舞步。他时不时得踩上她的脚,她也不抱怨,只是红着脸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真是个美妙的夜晚。无论多少次回忆,心里泛起的甜蜜都只增不少。
那时他还只是个见习火枪手,不过经历那次冒险之后,他光荣得升级为真正的火枪手,可以名正言顺得同他的三个朋友一起宣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种自豪感甚至超越了得到爱情的喜悦,使那一刻成为他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那确实都是陈年往事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朋友们了。大概十年前,阿拉密斯悄悄的递交辞呈退了队,而阿托斯也在同一天踏上了归程。自己一觉醒来,两个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一时间他无法接受,将头埋在波托斯宽厚的肩膀上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
“我将再也不会有朋友了!”他孩子气的嘶吼着。
“只有苦涩的回忆了。”
而一向不怎么会说话的波托斯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失落的青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自己心中的悲痛。只是一言不发的认他靠着,哭着。安慰得拍着他的肩膀。
“酒都是越放越香的。”临了波托斯说道。“我们现在都是酸涩的新酒,过上几年就好喝了。”
不知是安慰达达尼昂还是安慰自己。
而如今十年之后,达达尼昂再想起那天波托斯说过的话,觉得那简直是真理中的真理。
十年了,不知道他的那两个朋友到底怎么样了。
他正想着,一个小家伙神奇地挤过了他那人高马大的火枪手团,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达达尼昂先生?”小孩奶声奶气地问道。
“你是?”他看着这个孩子突然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深棕色的头发,饱满的额头,大贵族式的下巴,这些不都是阿托斯独有的特征。而那海蓝色的眼眸,那薄薄的双唇和那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又让他想起了他的另一位朋友。
“我这是怎么了。”他好笑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着一个小孩想这些有的没的。”
“有什么事吗,小家伙。”
小孩板起小脸,一副严肃的样子郑重得说道:“我想成为火枪手。”
这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它成功的让整个屋子安静了几秒。
也只有几秒,过后刚刚发愣的火枪手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候见室又乱做一团。
“别逗了,小子,是你抗枪还是枪抗你啊。”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一把抱起小孩,用力得揉着他深棕色的小卷毛。
小孩蹬着小胳膊小腿挣扎着,“放我下来,臭家伙。”
“吉恩,别闹了。”达达尼昂队长憋着笑,制止了他的好伙伴对小孩的继续欺负。
听到抱着自己的火枪手的名字,小孩突然安静下来。
“你是吉恩?”小孩声音里带着欣喜。
“是啊,你认识我。”吉恩放下小孩,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怎么那么像阿拉密斯。”吉恩也对这蓝眼睛感到熟悉。
“嗯。我知道你跟火枪手一起混的时候也和我这么大。”小孩认真地说道。“你行我也行,是不是。”
他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吉恩,希望能得到这个小前辈的支持。
“这你也知道。”吉恩惊奇地喊道。
“当然,我是吕布尔,什么不知道。”小孩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脯扬起下巴,一副我很强,快来崇拜我吧的搞笑神情。
“吕布尔,没听说过。”吉恩立刻给他泼了盆冷水。
“好了,小朋友,你该回家了。”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队长发话了。
“可你还没答应我。”小孩依旧锲而不舍。
“你和吉恩不一样。”他看了看神情暗淡下来的吉恩,没有继续说下去。
谁不想要一个幸福的童年。
吕布尔还想说些什么,可楼下传来的阵阵呼唤声让他不得不把到口的抗议收回肚子里。他爬上最近的窗台,推开窗户,向楼下不停的挥手。
“妈咪,妈咪,我在这里。”
也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吕布尔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下去。达达尼昂和吉恩赶忙冲过去,但却没有抓住,眼睁睁得看着孩子掉下了楼。
“快下楼急救!”吉恩向其他火枪手吼着,自己也急匆匆得往楼梯方向赶。
“不用了。”队长皱着眉头摆摆手。“他妈妈接住他了。”
他看到下面那位戴着面纱的贵妇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稳稳得接住了吕布尔。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尖叫,没有惊恐不安,干净利落的不像个贵妇而像个军人。
好熟悉的身姿。达达尼昂这样想着,转身下了楼。
“我就知道妈咪接得住我。”小孩兴奋地搂着妇人的脖子,用力得亲吻着她的脸颊。
而那位妇人也没有生气,只是笑嘻嘻得刮了他鼻子一下。“淘气鬼。”
“嘿嘿。”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就在火枪队大院里笑做一团。
“咳咳。”走到楼下的队长清了清嗓子,想要引起两人的注意。
“夫人。”达达尼昂摘下帽子,向眼前的女士深深得鞠了一躬。妇人放下吕布尔,回了礼,就定定的站着不动了。
隔着面纱,火枪队队长看不清她的脸,自然也看不见藏在面纱后面的那双激动的蓝眼睛。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这样面对面站着,他感觉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思索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在嘴边,是那么的熟悉,她是,她就是。
“好久不见了,达达尼昂。”
他听到院门后的呼唤,刚抬起头,眼泪就止不住得流了下来。
“阿托斯。。。。阿托斯!”他的老朋友来了,阔别十年后的老朋友。阿托斯,他还是一样的风度翩翩,岁月在他脸上似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还和十年前离开时一样。
达达尼昂激动得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老朋友,哽咽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样子我是没那么受欢迎喽?”被晾在一旁的贵妇酸酸得说道。“达达尼昂居然只跟我鞠了个躬,绝对是差别对待。”
闻言,阿托斯苦笑一下,而达达尼昂则像是被惊醒似的,喊出了刚才没说出的话。
“你是阿拉密斯!阿拉密斯对吧。”
“当然。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阿拉密斯笑着摘下了面纱。
暴露在日光下的蓝眼睛闪着温和的光芒,看得达达尼昂很想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像对阿托斯一样。可刚想上前他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已为人妻。
“那个。。。”队长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阿拉密斯满不介怀的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不介意吧,伯爵大人。”松开达达尼昂后,她满不在乎得向阿托斯征求意见。
“我不介意。”被忽略已久的小吕布尔赶在阿托斯之前插话。“只要达达尼昂叔叔让我进火枪队我就不介意。”说完还眨眨眼,附赠一个狡黠的笑容。
“小人精,都学会跟人做交易了。”被堵了话的阿托斯一把抱起小吕布尔,调侃得训斥着。
“爸贝,快放我下来。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国王的火枪手。”小家伙又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
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火枪队队长正艰难得捋着眼前这三人的关系。
妈咪?伯爵?爸贝??
难道?
“你们,你们。。。你们结婚了!!!”火枪队队长成功的让整个火枪队大院领会了他惊人的狮吼功。
“是的。”阿托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们抛弃我和波托斯,不声不响地离开就是为了去结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有些激动。
“我们很抱歉。”阿托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满是愧疚之情。
“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对不起。”阿拉密斯也低下头。
“你们什么都不说,你们结婚也不通知我们,我。。。我一直很想念你们。。。波托斯也是,可是他也不说。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守着我们的回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他又说不下去了,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好像还是十年前那个孩子。
“对不起,达达尼昂。”夫妻两人一起说道。“我们回来了,别难过了。”
重逢后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平日认真负责的队长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前那个天真莽撞的少年。同他的朋友们一起巡逻,一起打球,一起喝酒,一起说笑,一切真的像回到从前一样。特别是退役回乡的波托斯也从外省赶来之后,达达尼昂觉得自己每天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而可怜的吉恩却不得不为这个重生的队长忙的焦头烂额。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友把舞会的保卫任务全扔到自己头上,独自跑出去跟他的朋友们玩乐去了,还美其名曰他比较细心,方案制定的一定比自己周全。
“借口,全都是借口,那个家伙实在太过分了!”吉恩一边用力的在场馆地形图上标注着各个方位的保卫人员,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我也想跟他们一起,达达尼昂这个没义气的混蛋!”
可工作还是要有人做的。被抓来顶差的吉恩即便是再不满,也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手下的工作。毕竟十年前铁面人的事件还历历在目,若是再让什么危险分子绑架了国王,他们火枪队或许可以永远退出历史舞台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舞会终于到来了。
这次的舞会异常的奢华。不计其数的蜡烛映得礼堂如白昼一般,餐桌上摆放的都是各地最美味的食物,全国最出色的乐师都被请来,组成了一支举世无双的乐队。音乐舒缓得洒满了整个礼堂,贵族们鱼贯而入,每个人都显得既骄傲又谦卑。高高扬起自己尊贵的头颅,不屑一顾的神情屏退前来问候的低等级贵族,而却对比自己等级高的大贵族阿谀奉承,谄笑连连。
一旁的波托斯却什么也不管的大快朵颐着,内心对这群带着虚伪面具的家伙不停鄙视。“要不是我爵位小,可要煞煞你们的锐气。”波托斯心有不爽得又操起一只烤羊腿。
“来舞会还老吃,果然是你的风格,我亲爱的朋友。”他听见背后传来嗤嗤的笑声,回头一看不由得楞住了。
拉费尔伯爵夫人正立在他身后。简单地挽起金色的长发,用一根珠钗固定,留一小撮漂亮的卷发软软得搭在肩上。并没有其他贵妇人的浓妆艳抹,但仅仅是那浅浅地妆容便让她的脸庞像她发间的珍珠一般光彩夺目。她身上女式猎装合体极了,一顶毡帽上装饰着银色的翎毛,一件银蓝色的天鹅绒大氅,用蓝宝石搭扣扣着,一条浅绿色的罗裙简单得缀着零碎的珍珠。左肩上有一个银色的花结,托着一串蓝宝石坠子,每一颗都像她的眼睛一样,散发着温和又迷人的光芒。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调皮地冲她那大块头的朋友眨着眼睛。
“阿拉密斯。。。你,我想说。。。”波托斯看得入了迷,连舌头都打结了。
“想说我很美是吗?”她自负地笑了笑。
“嗯。。”波托斯脸都红了。
“谢谢你的夸奖了。”她大笑着拍着好友厚实的肩膀,淑女形象全无。引得一旁其他贵妇纷纷向她投来鄙视的眼神,撑开扇子,三三两两得嚼着舌头。而她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波托斯虽然气愤其他人的议论,却为他朋友男子气的举动感到舒心。
“这才是我认识的阿拉密斯。”他擦擦手,笑着拍了回去。(插话:这肯定很疼)
两人闲聊了一会,波托斯开始左顾右盼得找寻着他另一个伙伴。“阿托斯呢?”他问到。
“被国王叫去讨论怎么养小鸟了。”阿拉密斯说着,嘴唇抿起来。波托斯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养小鸟?!”波托斯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
“就是猎鹰。”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一听到打猎就跟那猎狗看到肉似的,什么也不说就冲过去了。”
“把你一个人留下跟这群眼睛长到天上的无聊贵族一起,是吗?”看出她的心思,波托斯接茬说道。
看着朋友难得的闹别扭,自己却乐了起来。
果然是莫逆之交,连看法都跟自己一模一样。波托斯心想着,又为能与他的朋友重逢高兴起来。
“能请您赏光跟我这个小贵族跳支舞吗,伯爵夫人。”波托斯用古怪的语调说着寻常贵族邀舞的话语,向他的朋友伸出自己的大手。(其实我想写熊掌)
“诶,呵呵。”阿拉密斯被这与他格格不入的话语逗乐了。
“乐意之至。”她回敬回去,从容得将手搭到大块头朋友的手心上。
他们随着音乐跳着,一路走过去,身后留下无数的抱怨声。波托斯的大块头可苦了不少临近的贵族,翩翩起舞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挤到墙角,换哪位绅士淑女都无法接受。
“我们溜出去吧。”阿拉密斯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已经有二十多个人给我们白眼了,再跳下去也是被赶走。倒不如我们自己溜出去,还能有主动权。”
“是吗?好吧,我去叫阿托斯。”波托斯难得也说了回悄悄话。
“不要理他,让他说他的小鸟去吧。”阿拉密斯一听到丈夫的名字,立刻又别扭起来。
“你们感情可真好。”偷溜出去换原来队服的时候,波托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害得阿拉密斯差点摔倒。
“没有的事。”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好像隐隐得高兴起来。
“怎么不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和达达尼昂和康斯坦斯当年那样闹别扭。他俩现在都不这样了。”
“瞎说什么。”阿拉密斯有些不好意思。她整了整领子,走出更衣室的门,对门外的波托斯问到:“还合适吗?”
“当然,你一点也没变。”
“你肚子反而更大了,我的好朋友。”阿拉密斯不忘调侃一下朋友的大胃。
这让波托斯有点哭笑不得。“我们去哪啊?”他赶紧转换话题,生怕这位毒舌的伙伴再说出更让他难为情的话。
“不如去看达达尼昂的大象吧。”阿拉密斯提议到。“吕布尔这会估计还在跟那个大家伙玩呢。”
说着便自顾自地走了。
波托斯跟在她身后,心里小声嘀咕着:“也不是完全不同啊,现在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了吧。”
他看看前方,又瞅瞅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舞会会场,无声地笑了。
舞会散场的时候,达达尼昂队长看到了焦躁不安的拉费尔伯爵。
“怎么了,我的朋友。”达达尼昂关切得问到。
一看到达达尼昂,伯爵激动得抓着他的领子,“她不见了,我叫她等我的。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别紧张,阿托斯。别紧张。”达达尼昂小心翼翼得从伯爵手中逃出来。“她和波托斯借了我手下的两套衣服溜出去了。”他说着,心里为阿托斯的失态震惊不已。
阿托斯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又恢复平时镇定从容的状态。
达达尼昂在一旁看着,心里居然升起一种名为欣慰的感觉。
“她应该过的很幸福。”知道她悲惨往事的火枪队队长这般想着。“阿托斯很在乎她。”
“或许她现在已经忘记从前的悲情了。”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觉得高兴。
护送国王回宫后,两人一起回到了达达尼昂的家。
不出伯爵所料,他在后院的大象背上发现了抓着大象耳朵睡熟了的儿子。而他的妻子穿着火枪队队服,手里拿着酒杯躺在稻草垛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一旁还在喝酒的波托斯看到他的到来,点头冲老友打了个招呼便和达达尼昂一起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抱起象背上的儿子,伯爵安静地坐在妻子的身旁。
月光下她的脸庞微微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芒,因为酒精而微微发红的双颊又显示出她可爱的一面。
他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额头,用指肚轻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然后是翘挺的鼻子,然后在她的薄唇上印上一个温柔的吻。
像是王子吻醒睡美人似的。他刚一抬头便看到她睁开的有些迷茫的蓝眼睛。轻笑着,他又吻了吻那对夺目的蓝宝石。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发现归来的丈夫,她一言不发得翻了个身,不去理他。
伯爵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儿子起身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草垛上。心里装着满满的荒凉。
我们到底算什么。她在心里默念道,感觉眼睛酸酸的,好像快要流出泪来。
“跳舞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吃了一惊。伯爵不知何时又回到院子里。
他穿着过去那件红色的队服,风度翩翩地脱下帽子,向她鞠了个躬,然后伸出手。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
她握住他的手,紧紧地,就像曾经的某一天在教堂里他握住她的手一样。
就这样,在草垛上,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舞会开始了。
没有烛光,却有月光的温暖。没有音乐,却有虫鸣的欢畅。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得跳着,跟着各自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在跳什么舞步,却又异常的合拍。
风吹干了她脸上的眼泪。月亮映照着他脸上的笑容。
她终于确定在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的确实是自己,不再是已经死去的人,而且永远不会再是。
她这样想着,吻上了他的唇。
他热情地回应着,完全不想放她走。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他们终于确定,在以后无数晴朗或阴霾的夜晚,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自己正在亲吻的人。
荒凉的心里长出一棵小苗,日复一日,它缓慢地生长着。等他们再看去时,发现已经开满了玫瑰花。
没有人说话,因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流盼,对方想说的话语都会印到自己心里。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有多少个十六年。但在此时此刻,在这月光下的草垛上,正在亲吻的两个人都知道,从今往后,不管还能有多少个十六年,不管还有多少痛苦和欢乐,不管还要走怎样曲折的道路,眼前的人,永远会站在自己身边。
钟声里不再带着忏悔,回忆里也不再满是遗憾。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人生的路上。
好像还年轻着,好像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