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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没几天的日子就要过年了。
      这是怀梁离开家来这么远的日子过的第一个年。

      白天在军营里又□□练了一天,累得大汗淋漓地拖着步子回来。比起最开始情况要好得多,没那么狼狈了,两条腿都带点儿打颤。

      路过正厅大门的时候,被陈长生喊住了。

      “陈将军。”他往起挺了一下背。
      “嗯。”陈长生正要出门去,让陈强先一步走了,看向他,淡淡道,“上诸那边给你寄来了东西,我已经让人放在你院子里了。”
      “欸好。”怀梁点点头。

      “惊鸣去放炮仗!”
      老远都还能听见陈朵的喊声,激情昂扬的,着实让怀梁艳羡。

      就见陈惊鸣从大门进来,见他木头似的站在当中央,瞟他一眼,左右看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做什么?”

      “走不动了。”怀梁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都练这么久了?”陈惊鸣下意识就要反问,不过她向来不拿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强求别人的,话头转得急匆匆的,“那你站这儿歇会儿吧。”

      怀梁叹口气,苦笑一声,“现在想想,我姐姐着实不容易。”

      两人正说话着,只见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门口冲进来,险些跟怀梁撞了个结结实实,这人正是陈朵,她脚往前一蹬,赶紧刹住,“你站这儿大门口做什么?欸去放炮仗去不去?看看跟你们上诸的有什么不同的?走!”

      “行!走!”怀梁闻言立刻起了凑热闹的心思,“走走走,在哪儿?远不远?”
      活脱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惊鸣问道:“你不是没劲儿了吗?”
      “放炮仗能用的了什么力气?”怀梁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陈朵问道:“惊鸣去吗?”
      “你俩去吧,我回去歇会儿。”

      “成!走走走!”
      两人你推我嚷着出门去了。

      陈惊鸣朝自己的院子那方向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什么,倒退几步回来,从大门望见两人和着等在外边的陈花三人走远了。她便脚底下一转,换了方向,朝另一边去了,那正是怀梁借住的院落。

      从门口进去,见那屋门紧闭,窗户却是敞开着。
      陈惊鸣蹬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跳进屋内,小心着不碰到屋里的摆设东西。

      从上诸寄来的包裹正搁在屋门对着的木头小几上。

      陈惊鸣不清楚陈长生检查没检查这里头的东西,但是他看归他看,她自己都一一看过了,那才算是自己心里清楚了。包上只松松打了两个结,挑开,里头放一个罐子和一封信。

      罐里都刨开了,全是茶叶,晃荡了几下,没听出有什么夹层,她便放下了。那信封信口却是用火漆上下封住,印章的样式很是新奇,她未曾见过,或是什么皇家私密的样式。

      狮坡此地,向来用的都是泥封。若是泥封,陈惊鸣还晓得些怎么偷摸打开的窍门,这火漆封口,她却是不大晓得怎么偷偷打开。

      看来是看不到什么内容了。
      她暗道一声“得罪”,心里抱歉一番,便把包裹复原了,倒退着从进来的路退了出去,踩上鞋子。

      私看别人的信件,的确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举动。只是陈惊鸣实在想晓得,也想再验证之下之前的怀疑,怀梁千里迢迢来了狮坡,到底是为的什么,只是为了在这儿学武吗?陈惊鸣宁愿是自己想杂了,故而明知大概率能公开送进来东西,便是有信件,看也是看不出什么东西了,但还是跑了这一趟来。

      从怀梁暂住的这个院子往回走的路上,经过陈惊鹤的院子,只见院门开着半个,陈惊鸣往里探了下身子一瞧,却见里边门窗紧闭,安安静静的。

      她故意伸手推了下门,“吱呀——”一声,踏进院子,“惊鹤?”
      没听见有人回答。

      她提高了声音,“惊鹤?你不在吗?!”
      仍然是安安静静的。

      陈惊鸣微微皱眉,将门一把推开,里面确实没一点儿人影。
      正这时,她忽听得后边有人声。

      回头一看,正是陈惊鹤,他气喘吁吁的,脑门儿上顶着一头汗,抬头见着姐姐,他反倒是吓了一跳,“姐!你、你在这儿?!”

      “做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样?”陈惊鸣从台阶上走下来,摸了下他领口处的衣服,又低头提溜起他的袖子,“袖子底下怎么都是墨?也不换件衣服就跑出去了?”

      “…我、我着急嘛。”陈惊鹤说话含含糊糊的,低下脑袋把袖子从姐姐手里抽出来,两只胳膊飞快地背到了身子后边,脚在地上磨蹭了两下。

      陈惊鸣没管那袖子,她搓了搓手,看掌心里留下的些许黄色粉末,凑近闻了闻,“你去看他们玩炮仗,怎么自己身上沾了这么多硝石粉,下次离远点儿,别凑得那么近。”

      陈惊鹤直点头,“姐,我下次不了!”

      “去吧,把脏衣服换了,我让厨房给你送热水。”陈惊鸣按了下他的脑袋,“想出去玩就出去,不出去就待在屋子里好好看书。”

      “好。”陈惊鹤蹦跶着上了两阶石台阶。

      “对了,你这段日子去见舅舅了吗?”陈惊鸣像是随口一问。
      “……没、没啊。”

      陈惊鸣看着他,“见了?”
      “没啊。”陈惊鹤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了姐姐?我们要去见舅舅吗?”

      “没事。”陈惊鸣似乎是想到什么,顿了一顿,补充道,“年后到娘的忌日,到时候跟舅舅一起去。”

      “姐姐。”陈惊鹤“噔噔——”从台阶上窜下来,跑到陈惊鸣身边,眼睛一下一下地往上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面上的神情,“姐姐,你不生舅舅的气了?”

      陈惊鸣:“我什么时候生过舅舅的气?”
      陈惊鹤还是小心地瞅着她,犹犹豫豫的,“就是之前,姐姐你不是不想去见舅舅,见了也不高兴的,我以为你是跟舅舅两个人怎么了。”

      陈惊鸣沉默半晌,只是道了句没有,就让他安静在屋里呆着别乱跑,自己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这怎么说呢。
      陈惊鸣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自己觉着舅舅西日阿洪这么多年以来,似乎还是恨这些汉人吗?

      这话似乎也不是不能和弟弟陈惊鹤讲。
      但陈惊鸣又不知道该怎么讲。

      傍晚,望楼上传来号子声。
      四声短促的尖锐的哀鸣。

      陈惊鸣一睁眼,猛地一下从帐里的床榻上弹起来,反手抄起架子上的长枪背在身后,她身上软衣盔甲都穿着,值守在营里向来如此。她几步窜到了最近的望楼上,朝外边望去。

      “咚————咚————”
      两声鼓声。

      冬季里天黑得快得多。
      时辰尚早,但朝外望去只能远远地看见黑压压的一团。

      陈惊鸣沉声道:“列军准备!”

      杀掉帕勒塔洪,西日阿洪继位。
      陈惊鸣本就没指望过舅舅当了首领,这世上就太平了。

      老首领死去,新首领继位。
      不过是正常更替。
      边部各族还是边部各族。

      陈惊鸣从望楼上下来,陈花刚好把她的马牵到了底下等着。

      陈惊鸣驾马冲到列好队的台子上边,吼道:“不要恋战,不要去追!”而后,便匆匆地从台子上冲下来,“走!走!”

      军营最前边拦着的长木门拉开,马蹄声声震天。
      昏暗的天里,只见刀光亮如星,发出清脆的锵声。

      陈惊鸣骑在马上,深吸一口气,夹紧马腹冲进人群,动作敏捷迅猛,将枪高高举起,每次落下伴随着血迸溅到半空。余光中瞥见身侧一道寒光,身子微微向后一倾,将长枪转了个圈儿,两端直直地插入咽喉,脑袋从半空中飞出去。

      “惊鸣!趴下!”
      陈惊鸣应声贴在马背上。

      身后陈花把刀插进了敌人腹部,抽不出来,将人插着甩了一圈儿,在陈惊鸣身体上半空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这才狠狠地一甩刀刃,尸体滚落下去,砸倒了两三个人。

      陈惊鸣见着空,将枪甩出去,掼倒了预从陈花左侧空挡攻过来的一人,红枪进,红枪出,枪头的凹槽里汪了满满的血水,把枪尖润得发亮。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分开,如同离弦之箭般复冲杀到了阵里。

      天色渐渐黑下去。
      攻势越发焦灼。

      前边几匹马忽然受惊似的狂鸣,陈惊鸣猛地一跃,从马背上高高跳起,正见着连着好几匹马倒了下去,她立刻反应过来,“绊马索!往后撤!”话音刚落,她自己丢下马,却反倒逆着人流冲到前边去。

      一只手正拽住了头先掉下半个身子在空里的兵士,手攥得紧紧的,用力得发白,抓着人的盔甲把人扔了上去。

      士兵们慌了这么一瞬,几个呼吸后,便也镇定了下来。
      这是骑马作战常用的手段,平日自然是练怎么用,也练怎么对付的。

      陈惊鸣把人从底下捞上来,免得死在马蹄子下,才一坐直,眯眼一瞧,见着黑布隆冬的地上,最左侧那一绊马索底下像是套住了个兵士的小腿,正把人倒托着往回拉。

      她怒骂一声,跳到邻近那空着的马身上,在马屁股上飞快地抽了一鞭子,左手摸到背后的箭篓子,摸出三支箭,对着那拽着绊马索的胳膊,连射三箭。下一刻,她的身子飞快往后一倒,将迎面射来的三支箭躲开。

      她不要命似的又抽了马一鞭子,眼瞅着离得近了,身子向左边飞快一压,枪尖直直地划开绳子,凹槽里的血倒是尽数洒在了这被绊马索拖住的倒霉士兵的衣服上。

      嗖——
      五支箭凌空射来。

      操!——
      陈惊鸣使枪使得快,却也架不住箭射得多,一只箭险些射中她小臂。好在有盔甲,将那箭头大部分挡去了,只那箭钻了个盔甲的空当,从软布里擦了过去。

      她几次伸手去拽地上那人,都被打断,心里不免急躁。

      底下那倒霉蛋像是知道有人来救自己似的,不敢搞什么幺蛾子,老实地顺从着这面的举动,只是像实在忍不住好奇,仰起脑袋看了一眼。

      “小心!”
      陈惊鸣下意识半缩回了手,这倒霉蛋正往右侧扑了一下一挡,箭正射中他的肩头。

      嘶——
      衣服和皮肉撕裂的声音。

      瞅准当口,她咬紧牙关,一把将人拖拽着半上了马。
      好在这人也还算配合,挣扎着拽着马身往上攀。

      “惊鸣!”
      “…你?!”

      这倒霉蛋正是怀梁。

      眼下却不是什么说话的时候,陈惊鸣脚底下一蹬,马换了跑的方向,朝着回去跑。她自己蹭地一下坐在了马尾巴这儿,同时嘱咐道,“你老实在我后边待着,不要动,好好看着马朝回狮坡的方向跑。”

      说罢,她也顾不得听怀梁应答什么,紧锁眉头,冷冷地注视着对面,毫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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