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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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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一晚上赢的?”沈言倒吸一口冷气。
叶澈竖起一根手指摇头道:“一个时辰。”
哦对,忘了她还要打更报时。
“有这些钱,至少这十来天不用愁买药的事。”叶澈打了个哈欠,掏出一张方子核对了下,难得睡眼惺忪,起身准备回屋补觉。
沈言眼尖地发现这正是当日广善堂大夫给二丫开具的药方。一时心绪起伏:叶澈真是个好人!自己以前错怪她了!
“扣扣扣,有人在家吗?”敲门声打断了沈言游离的思绪,他听出是隔壁张娘子的声音,边应道:“稍等”,边把桌上的银票收进了里屋。
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泫然欲泣的张娘子,和站在她身前笑得一脸危险的叶澈。
沈言直觉气氛诡异,上前一步问道:“张嫂,有什么事吗?”几日前张顺被官差带走,至今未归,邻里议论纷纷,但唯独都不觉得是冤枉了他,盖因张顺此人一贯劣迹斑斑,但……张娘子无辜。
张娘子欲言又止,眼睛却暗暗瞥向叶澈。对方轻笑了笑:“张娘子,沈大哥问你话呢,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沈言发现张娘子直直打了个哆嗦,她连连摇了摇头,揪着发白的衣角退后两步道:“没、没事。我走了。”
说完,不待沈言开口便快步离开了,沈言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的背影有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皱眉看向叶澈,只见对方无辜地耸了耸肩,摊手以示清白:“我什么都没说。”
沈言:你看我信吗……
他无奈道:“叶姑娘,张嫂……也是个可怜人。”他不明白叶澈为何对张嫂的态度如此恶劣,如果说以前只是冷漠,如今却是明晃晃的恶意。
见对方并无回应,沈言抬眼看向她,晃眼见叶澈一脸看白痴的关爱神情,只是再定睛一看,却见对方津津有味地注视着墙上的茅草,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
“叶澈。”沈言正色严肃道。连日来的相处,加上一起破案的经历,他也逐渐琢磨出一丝与叶澈的相处之道,大多数时候,她都愿意跟你好好说话。
“沈言,”叶澈轻声道,像是在和他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被叫到名字的人微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姓名。
“人生天地间,便如转蓬飘零,尤其像张娘子这样的女子,如菟丝援木而生,这本不是她的错。”她取下一束蒲草:“但附朽木而不自知,甚而助纣为虐,那便不是可怜,而是可恨了。”
“所以,收起你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因为你永远不会想要知道,中山狼也长着一副渴望垂怜的面孔。”
若是沈言知道,张顺对沈小妹的企图,以及当日张娘子在屋中明明听到呼救却闭目塞听……叶澈不会让他和沈母知道这一切,正如张娘子不会再来上门说些不该说的话,只要她还希望张顺活着。
沈言怔怔地看着叶澈,她说话时瞳孔幽黑,幽邃的仿佛可以将人吸进其中,而里面,一望彻骨寒凉。
他一阵心悸,本能地退了半步,猛地收回脚,露出抱歉的神色。叶澈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沈大哥快去买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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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小的有个发小叫郑大有,在兰桂巷的柳莺坊做杂役。他曾在小的面前多次吹嘘,说自己如何得贵人赏识,还把贵人赏他的贵重玩意几次三番在小的面前炫耀。可他不过是个区区仆役,哪来的本事入得贵人的眼?一个月前,他有次喝多了,说贵人们玩得花样是我这辈子没见过的,还答应带小人去开开眼界,可转头等他酒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小的不忿,那天偷偷跟踪他,却恰好目睹他,他被人杀了。死……死前还对杀手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往外说,求、求尤公子饶命。”
“薛大人,小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尤公子?他有说是哪个尤公子吗?”
“大人,京城除了尤贵妃的侄子尤放,还能有哪个尤公子?”
“口说无凭。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此事你早不说晚不说,此时开口,凭什么认为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可称得上是戴罪立功?”
“大人,薛大人,素闻您秉公直断、是个大大的好官。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再说也没得手不是;但、但尤公子既然连知道内情的杂役也说杀就杀,背后指不定犯了什么事啊!小人的朋友死得好冤啊,求大人明察。”
“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祖母问你话呢。”席上,薛蝉推了推薛游手臂。他抬眸,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淡定地举杯:“孙儿此番离京数月,劳祖母挂心了。”
“噗,”薛蝉吃吃憋笑:“哥,你昨日走神也说得这句,好歹换一句呀哈哈哈。”众人也是一阵摇头轻笑。
薛游挑眉,仰头饮下杯中佳酿,说来这酒,还是他爹酿的,这会儿也不知和他娘在哪里游山玩水。
“咳,婵儿不得胡闹。”座中一中年男子微斥道,只见他面蓄长髯,身着锦衣,样貌周正,语气持重,眉目间依稀和薛渊有几分相像,却比薛渊硬朗几分。正是薛渊的父亲,薛家现任家主,当朝吏部尚书薛适。
“是,伯父。”薛蝉老实作礼,边又偷偷朝薛游扮了个鬼脸。冷不防被小姑薛环发现揪了耳朵,边上薛渊无奈叹气。
薛老太太已过古稀之年,见子孙环绕,举家和乐,便是前几日缠绵病榻的小女儿这日也恢复了气色,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一想到老二家夫妻两个名士风流,却总对怀瑾少几分看顾,便又心疼起自己这个孙子来。加上他半年前拒了圣上赐婚,这婚事眼看这又得跌宕下去,毕竟安阳公主仍未出嫁,谁也不敢上赶着攀亲驳圣上的脸面,于是心里便多了几分忧思。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孙子的婚事,那对不靠谱的爹娘早早便允诺了让怀瑾自己说了算,天皇老子也不得勉强。虽离经叛道,但这般的“父母之命”倒让薛游的拒婚多了分正当理由。
用完食,众人纷纷散去,薛适把薛渊和薛游叫去了书房。
“圣上已给安阳公主择了婿,这几日便会对外宣布。”薛适道。薛游离京后不久,圣上便和皇后一起给自己这位幼妹重新择婿,只是安阳公主异常抗拒,知道此事的人便不多。半年过去,驸马的人选最终落在了崔晗的头上。
“崔家?”薛渊默道:“崔晗如今应是在礼部任职。”
“不错,”薛适道:“太傅离世后,崔家一脉在朝中只崔穆一人领着光禄大夫的虚衔,既然起复无望,倒不如让儿子尚公主,继享荣膺。崔家,大抵就是这个打算。”
薛游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心道:何止啊,太傅在世时,为了帮助先帝制衡世家,可是头一个拿崔家开的刀。
“只是如此一来,崔王薛裴四大世姓,便真的要改换名位了。”薛适蹙着眉头:“怀瑾你拒了赐婚,崔家既尚公主,便绝不会与我薛家站在一处,大有可能投向王家一派。此后你二人行事,便得小心留意。”
“这么说来,这几日国子监的算学博士也被抽调去了工部,似是圣上在给安阳公主筹建公主府了。”薛渊恍然。
薛适点头,安阳公主比圣上足足小了十余岁,虽是幼妹,其实待若亲女,自是不舍得让人远嫁的。因此这公主府,必然也是在京畿选址。
“城西才出了灾民乱象,城东又发生了命案,如今不过刚刚平息,我猜这公主府大概是会选在城南或者城北一带。”薛渊推测。
众人也都如此推测,因此当公主府选址在城东,而且还是废巷附近的时候,别说是薛渊,纵是普通贩夫走卒也都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