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十里暮云

8、chapter8

　　沈千嶂拿着波子汽水走进教室，才过了大概十分钟，教室里就出现了很多人，相比刚刚的冷清，现在教室闹哄哄倒是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

　　他远远瞄了眼他们的位置，见她仍趴在桌上休息没变化后，走到自己位置拉开椅子，目光放在她身上，喊了声她名字。

　　“宋清菀？”

　　宋清菀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为下午的课养精蓄锐；她听到沈千嶂在旁边叫她，故作没听见的继续睡觉。

　　这沈少爷每次叫她准没好事，不是这要求就是那要求，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千嶂看她没动静，又喊了一声：“宋，清，菀！”
　　“我知道你没睡着，给你个好东西。”

　　趴在桌子上的宋清菀睁开眼，她抿了抿唇，故作被他吵醒的样子坐起身，不满道：“我在休息，你没看见吗？”
　　“你再这样我就直接倒在洛天，让你没生意做，信不信？”

　　小姑娘没什么脾气，说得最狠的一句话还是脸憋通红后说的，毫无杀伤力。

　　沈千嶂见她那副明明心里憋屈，却又发不出脾气的样子就想笑，他挑眉哧了一声，尾音上挑：“哟，怎么还威胁人呢？”

　　他把那瓶波子汽水放她桌上，朝她抬了抬眼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说：“不好喝，送你了。”

　　宋清菀目光定睛在那瓶波子汽水的日文上，然后往前推拒说：“我不喝汽水。”

　　沈千嶂瞥他，托着脑袋戏谑笑道：“但作为我的员工，帮老板试毒应该也算你工作的一部分。”
　　“听说这饮料挺难喝的，你帮我尝尝有多难喝？”

　　宋清菀闻言，被他幼稚的行为气逗笑出声，有骨气地说：“沈千嶂，我是你员工，不是你帮你试毒的仆人。”

　　“这工作是另外的价钱。”
　　片刻后她没骨气补了这么一句。
　　前半句说的有多宁死不屈，后半句就显得有没骨气。

　　沈千嶂哼笑了声，又掏出钱包想拿钱给她，但拉开钱包才发现今天带的钱上午全给她了，现在钱包分文不剩，唯一剩下还有一角银币孤零零的躺在钱包夹层里。

　　他瞅了一眼她，问：“能先记着不，明天带了给你。”

　　“不行。”宋清菀冷面无情，拒绝的不留余地，“我只相信手上拿到的，口头约定不作数。”

　　“这么爱钱？才多大就掉钱眼里了？”沈千嶂说不过她，认命般点了点头，给余彬发微信借钱，翻过手机给她看，“今晚放学我给你，你可以一直守着我，我东西都在，跑不了。”

　　宋清菀瞄了眼屏幕信息，迟钝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也不再过多犹豫，直接拿起汽水撕开外包，仰头就想往嘴里灌，却被沈千嶂抓着手腕拦了下来。

　　他一脸诧异地问：“你没喝过波子汽水？”

　　宋清菀迷茫摇头，老实答：“没有，我说过我不爱喝汽水。”

　　“那可乐呢？”
　　“不爱。”
　　“奶茶、咖啡、柠檬茶、牛奶？”
　　“除了偶尔会喝牛奶之外，其它都不喝。”

　　沈千嶂了解的点点头，他抓着她的手将大拇指按在那个突起的盖子上，耐心地教她开波子汽水。

　　“用力往下按。”

　　宋清菀学着他教的方式将大拇指往下按，突起的盖子往下压，瓶身响起“嘣”的一声，玻璃瓶里的水汽化为泡沫往上涌。这是她第一喝波子汽水，也是第一次打开，她看着往外冒的气泡，眼神慌乱的朝身边人看去，怕给人弄坏不能喝了，小心翼翼询问：“还能喝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宋清菀来说不重要，因为只要沈千嶂给钱了，无论能不能喝，她都会喝的。
　　因为给一分钱，她就会干一份事，就算身体出现什么问题，那大不了也是一死，无人在意。

　　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拿到实在的这份钱再说。

　　但意料之中的嘲笑和斥责没有出现，男生只是拍手夸赞：“挺厉害的，我第一次开都花不少时间呢。”

　　说着，他从口袋拿出纸巾默默帮她把桌子上溢出来的汽水水渍擦干净，起身丢垃圾。

　　回来的时候，沈千嶂看见宋清菀好奇的盯着上面的珠子发呆，他嘴角微扬，回到座位偏着头故作好奇的问：“有多难喝？”

　　女孩手握波子汽水，想半天不知道能从哪给出建议，最后想来想去只用了两个最平常的字回复他：“好喝。”

　　沈千嶂看她一脸满足，唇边漾开一抹无知觉的笑，然后装作不在意地拿出练习册做题，啧了声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难喝，真没品味。你要说好喝的话，下次我尝尝看。”

　　-

　　上课铃顺势响起，所有人正襟危坐，教室瞬时安静了下来。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高三十一班是理科班，宁安市的文理分科在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开始了，文科大楼在隔壁。

　　化学课是宋清菀最喜欢的科目之一，因为上课的时候化学老师会在讲完书面知识后拿一些道具来演示一些化学反应。

　　就比如此刻。

　　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而今天展示的是化学实验“铝热反应”。

　　化学老师找了个前排同学把讲台上的书全收了下去，顺便关上了教室的门叫台下做窗户旁边的人把窗帘拉上，这样的展示效果会更好。

　　宋清菀拉了拉沈千嶂的袖子，“沈千嶂。”

　　原本上课睡觉的沈千嶂被她拽醒，他抬起头，却没往常那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简单问了句：“怎么了？”

　　宋清菀还从没听他这么温柔的语气，她紧张指着他身后的灰色窗帘结巴地说：“拉...拉窗帘，老师要做实验了。”

　　沈千嶂往前看了一眼，身子往后昂了半分，用手指钩住窗帘布料拉了上来。

　　拉完他又重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好像拉窗帘这件事也并没有让他有听课的打算，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宋清菀剜了眼旁边的人，继续看向讲台上的实验。

　　化学老师将直漏斗折成四分之一的圆弧，将其中一遍拉扯，形成三层和一层的分层漏洞，然后叠好放在铁架台上。

　　放好再折内层漏斗；全部折好之后配备药品。

　　他拿出一个玻璃瓶身，向下面的学生展示并说明是“氧化铁”，用小勺子挖出放在纸上；接着又拿出一个白色瓶子，同样展示并说明是“铝粉”，用一个新的勺子倒出在纸上，倒完把盖子完好合上，将两样东西搅拌合并。

　　旁边同学帮忙把湿润的漏斗折好并叠放在铁架上，将蒸发皿中的沙子放在铁架台下面，然后将“铝粉”和“氧化铁”的混合物倒入漏斗中，倒入氯酸钾。

　　接下来的步骤，化学老师基本上都让旁边同学代做了。

　　两人配合将打磨好的镁条搭入装置上方，用火机点燃镁条，火焰随着燃烧镁条到漏斗的化合物中，铁架周围蹦出金色火花，像小型烟花一样从讲台上方绽放，让台下的人惊叹不已“哇”声一片。

　　沈千嶂被这声巨大的惊叹声吓醒，他打了个哈切往前瞄了一眼，随后伸回脖子用余光瞄到身边女生向往的神色，问：“你也想试试？”

　　“哎？”宋清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了，她连连摆手：“没有，只是觉得好玩。”

　　他又提了一嘴：“化学实验室的钥匙在我手里，你要想做我可以带你去实验室试试。”

　　宋清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

　　虽然很想亲自尝试一番，但她还是不想跟沈千嶂走的太近，等到时候大家一起去上实验课的时候再研究也不迟。

　　.....

　　两节化学课过去后又是两节英语课，在众人焦躁不安的心理下，终于迎来了那道悦耳的放学铃。

　　前排几人收拾着书包，商讨去哪玩或者去吃东西。

　　宋清菀坐在位置上，今晚沈千嶂给她请了假不用去洛天上班，那么她就可以不用急急忙忙的收拾书包和作业。
　　她将波子汽水最后一点饮尽，将瓶子放在垃圾袋里，之后继续坐着发呆。

　　口腔里都是波子汽水的清香，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千嶂说这个味道的汽水难喝，她还觉得挺好喝的；所以瓶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口的时候怎么都不舍得喝，直到放学值日生要打扫卫生没地方放，她才依依不舍的将最后一口喝了下去。

　　她不收拾东西，沈千嶂也坐着发呆，教室人几乎走完了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直至值日生扫地至两人面前时，宋清菀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发呆。

　　她起身给值日生让出位置，抬眼看了看黑板上的挂钟提醒沈千嶂：“你还不走吗？你们不做热身运动的吗？快六点了。”

　　沈千嶂赖在位置上，他昂着头看让位置出去的宋清菀，理直气壮地说：“我私人助理不走我怎么走？”

　　“？”
　　宋清菀错愕：“我还要跟你一起去吗？我还以为是等你开赛的时候自己去呢？”

　　她快速收拾了一下书包，拉上拉链站在他身后催他：“快点，你怎么不早说啊？都快开场了你才说！”

　　沈千嶂拿上书包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提醒她小心台阶，在一楼厕所换了身篮球服，然后把包什么全丢给了旁边的人，小跑进了球场。

　　场馆看台此时围了不少人，绝大多数都是女生。
　　场外围观的女生分为两队，很好辨认，分别为蓝白的二中校服和全白的一中校服。

　　两校女生各自做了手幅，开始前还有啦啦队上台表演为队伍加油的。
　　宋清菀背着书包拿着沈千嶂的东西慢慢走到外围边的长椅上坐下，耳边皆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一声更比一声高。

　　她拿着东西跟沈千嶂来到场外时，场外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根本就挤不进去；没办法，最后她选择了在外等他，并且把他东西也一并放在了椅子上，拿出英语书默默背起了单词。

　　背着那些呐喊声沉浸做自己的事，这是宋清菀最擅长的事了，因为群租房本身就很吵。

　　她在那样的环境里练就一身隔绝世事的本事，刚好用上了。

　　在场内热身的沈千嶂巡视几圈都没看见宋清菀，刚开始他还以为她走的慢一会就跟上了，没想到十几分钟后还是没看见她，就连出去采购矿泉水的人都搬着一箱水回来了 ，他还是没看见她。

　　他跟着队伍做了些简单的热身运动，抬起腕表看了眼还有五分钟开场，擅自跟队员打了声招呼，焦急的跑出场内去找宋清菀身影。

　　范齐穿着3号球服看他急匆匆的背影，拍了拍余彬的肩朝他笑侃道：“最近这少爷怎么奇奇怪怪的？不会谈恋爱了吧？”

　　余彬扫视一圈场外为他们喊加油的女生，和在夕阳下无比晃眼的金色手幅，哼笑一声，不屑道：“那少爷什么女生没见过？高一递情书的那女生你忘了她什么下场？”

　　“大庭广众下，那是一点面子不留啊？”

　　范齐听他话依稀想起高一刚来的时候，沈千嶂因为长得帅被很多女生追捧，当时一个女生作死贴脸上前堵路，故意崴脚让沈千嶂扶，没想到沈千嶂一眼就看穿套路，当场就直言拒绝了，那个女生也面色难堪的在众人讥笑中羞愧跑远了。

　　此后，便再也没有人堵沈千嶂的路，连递情书这种事也再少有，校内也是从那时起传出了风言风语。

　　沈千嶂出场内门就在旁边的长椅上看见了宋清菀，她独自一人坐在那个角落里，隔绝世间喧嚣默默拿着书看。

　　长椅上放着叠放好的校服衣裤，书包被她搂在怀里高抬着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书，身边路过几个女生的说笑声也丝毫没有影响到缓慢的节奏。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去，拿起长椅上的衣服，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场内走。

　　“？！”
　　宋清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拽到了离场内最近的看台位置，十分有耐心地说：“别乱跑，在这等我。”

　　全场女生目光都直勾勾定在宋清菀身上，她们目光充满了打量，让宋清菀很不自在，她拿着英语书捏着他书包布料讪讪的点了点头。

　　沈千嶂又跑回内场，与身边的队员沟通了一下站位，往看台那边瞄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裁判长吹口哨，比赛开始。

　　宋清菀看不懂篮球，但是她看见了沈千嶂在球场挥洒汗水的身姿；她觉得他确实很适合打篮球，在球场他笑容比在教室多，也更加肆意张狂，就像是在用篮球将最本真的自己展现出来一样。

　　高跳抢球，沈千嶂投进第一个三分球。

　　周围响起热烈欢呼，宋清菀看见沈千嶂得瑟朝他昂了昂头，像是在跟她炫耀。

　　宋清菀板着脸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暗想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表扬了。

　　接着二中队接连进了好几个球，领先对面将近十五分。

　　中场休息，两校啦啦队又上台表演，两队队员去旁边拿水喝休息。

　　范齐从箱子里面拿出三瓶水递给身后两人，朝看台上那个看书的另类女生瞧去，痞笑将胳膊搭在沈千嶂的身上调侃：“那不是你同桌吗沈少爷？人家来球场不看球不看人看书？”

　　“啧啧啧，看来你人格魅力不够大啊？还需要努努力哟！”

　　他顺带给沈千嶂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又从常温区拿出一瓶不冰的矿泉水递给他：“好好表现，人家说不定会施舍你一个眼神。”

　　沈千嶂瞄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笑骂了声：“滚。是我钱多没地方花雇了个助理帮我拿东西，这人我员工。”

　　范齐似笑非笑地拉长尾调“哦~”了声，随口又问了句：“多少钱雇的？下次我也雇一次。”

　　沈千嶂扭开瓶盖仰头喝了口，语气平淡地答：“两千。”

　　“两千？”范齐又往看书女生的方向多看了几眼，指着那个拿着沈千嶂书包的女孩，满脸震惊道：“两千块大哥？你在给她打工吧？”

　　“她在上面闲情逸致的看书，你在下面拼死拼活的打比赛；你脑子没病吧？”

　　“你的钱这么好挣，我干脆下次打替补给你拿东西算了，站两个小时能看精彩的球赛，能看帅哥，能看歌舞表演，还能有钱拿；你下次有这种好事想想我呗？”

　　沈千嶂嫌弃往后退了几步，鄙夷道：“你范家还差我这两千块钱？”

　　随后又拿了瓶常温水跑往看台处，垫脚将水瓶盖顶上宋清菀的书。
　　宋清菀感觉书面凸起，不解地将书放下，看见下面沈千嶂递了瓶水上来，伸手刚想接过，又像是想起什么，指着那瓶水怯声道：“这要钱吗？”

　　沈千嶂被她逗笑，摇了摇头：“不用。”

　　听道他说不用，宋清菀才放心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她看他站在下面看着她喝水的脸问：“还有多久结束？”

　　他仰视着她，在嘈杂的人声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宋清菀。”

　　那道叫喊声淹没在场内的呐喊声中，宋清菀垂首低视，敏觉地听到并应了声：“嗯？”

　　“你想我赢吗？”

　　宋清菀觉得他问话似乎略显暧昧，于是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好答案。

　　她说：“我想我们学校赢。”

　　沈千嶂笑了声，他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身后裁判吹起口哨，中休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