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十里暮云

34、chapter34

　　上课铃响。
　　陈染拿着语文书走进教室，在课前她说了个题外话。

　　“翰林最佳歌手大赛开始选拔了，高一到高三的学生都可以参加。”

　　下面哄声一片，教室不知某处嗷了一嗓子，惹得众人回头往声源处瞟去，嘲笑声从四处溢出，久久未能停止。

　　陈染扶了扶眼镜，嘴角也露出丝丝缕缕的笑，她把课本放在桌子上，出声提醒道：“虽然学校说是自愿参加，但是我认为咱们高三了，把用来参加比赛的时间多做两道题比什么都好，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下面人齐声接：“你们是为自己学的，不是为我学的，要靠自觉……”

　　又开始了，十一班的人自从高三下学期开学开始，这些话每天都会说，他们每天都会听，虽然知道是为他们着想；但是听多了，他们每次再听的时候，就能猜到后面会说些什么话，并完整的复述出来，熟练的让人心疼。

　　陈染不说话了，她将书本抵在讲桌上：“知道就好，我看你们现在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天天悠闲的跟个大爷一样，就差摆上一副茶具了。”

　　下面又是一阵轰然大笑，互相指着同桌调侃着。

　　陈染：“那就这样，如果有人要参加的话班长统计一下，周五截止时间。”
　　“拿出卷子，我们继续来看昨天未讲完阅读理解....”

　　荷润翻出卷子，余光瞄了一眼宋清菀认真听课的侧脸，趴过去小声地询问：“宋清菀，你参加吗？”

　　宋清菀眉头紧蹙，她往后偷瞄了一眼陈染的位置，战战兢兢的正色道：“荷润，下课我可以聊聊天，但是上课还是烦请你不要打扰我。”

　　荷润收回趴过去的脑袋。怀着歉意尴尬的道：“对不起啊，打扰你学习了。”

　　宋清菀摇摇头，手上做着笔记，没再说话。

　　-

　　中午放学。

　　蓝心纯坐在位置上收拾着桌面，她扭头看沈千嶂双手环腰，神色慵懒，视线直勾勾定在讲台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沈千...”
　　“哎！”

　　她刚想问沈千嶂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见他懒洋洋的椅子上站起来，随着一群人走出了教室，丝毫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她放下手中公文夹的试卷追出去，看见他抓着宋清菀的手腕在跟荷润说着什么，场面一度僵持不下，很多从十班教室后门出来的男生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着小声议论；范齐和余彬瞧着那只被两人抓住的手腕，更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范齐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他莫名觉得有点刺激，这画面倍感熟悉。

　　“啊！”他两手一拍，自顾自地嘟囔：“现在应该再来个经典名场面。”

　　【某电视剧里经典名场面：（嘶吼）住手，你们别打了！（着急大喊）（背景为倾盆大雨）住手！你们不要再别打啦！】

　　一想到这一幕他就非常不应景地笑了一声，这一笑两人的视线都移到了他身上，空气中微微凝滞了几秒，尴尬的气氛肆意横行，让他想找个地洞钻起来。

　　沈千嶂带着些傲慢，神色不屑的将宋清菀拉到自己的身边，说：“宋清菀，我们聊聊。”

　　他的力道不大，很轻松就能挣脱开，只是她一看见他，脑海就不自觉重现出昨天窘态百出，像个小丑一样的画面。

　　她羞愧的挣开，抬头看见沈千嶂身后蓝心纯双，她面带嘲讽地朝她挑了挑眉，无声挑衅着什么。

　　从昨天她问出招商酒会的回应后，宋清菀心里就如燃尽的纸灰，时不时被微风吹起来一角，然后再次坠落。

　　她不知道沈千嶂知道多少；是以“不小心”为由故意被人撒了一身滚烫的菜汤？还是被人锁在厕所怎么呼救都没人理，最后被老师记了旷课？还是被她们当做玩乐的发泄桶，不高兴了就联合一众女生对她拳打脚踢，然后嫌弃的拍拍手上的灰淡笑离去？

　　现在他应该更可怜她了吧？

　　她嘴边溢出一丝苦笑，对上沈千嶂的那双清亮的瞳孔，那双瞳孔里映射小小的她，看起来卑微至极；她还是不忍对沈千嶂说很重的话，因为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被人供奉在高处的，他不该为任何一人坠落神坛，折断羽翼。

　　“我要和荷润一起吃饭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蓝心纯凑上前，站在范齐身边故作无知地扭头问：“什么情况？”

　　范齐耸了耸肩：“人沈千嶂是你同桌，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蓝心纯一脸茫然的回：“啊？我不知道啊？出现就看见这种景象了。”

　　余彬见她这个样子就生理不适，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秒就对她喜欢不上来，就连她靠近都不自觉后退几步跟她避开距离，像是与生俱来的反应；但他从没表现过，从始至终他都是在旁边听着他和范齐两人聊，只要不提到他，他永远当那个不起眼的隐形人。

　　宋清菀扭头朝荷润笑了一下，那是个标准的礼貌型笑容，其中掺杂着亲切和远隔千里的疏离，明明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荷润面前，他却始终感觉够不到她。

　　“走吧，等会高一高二又把饭给抢完了，本来我们就放学晚，再去晚点就只能吃菜渣了。”

　　她点点头，余光瞟了眼沈千嶂后，跟在荷润身后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抬脚想走，就被身后男生抓住了手腕，这次他使的力道很大，手腕不出几秒出现了细微不明显的红痕，他拽着宋清菀从所有人中穿了出去，紧咬着牙对后面想跟上来的荷润怒斥一声。

　　“跟上来试试！”

　　沈千嶂身上的狠厉气息越发浓厚，他眸光幽深，让人一眼看不到底，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荷润被他那声怒吼止住脚，他两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随两人背影游移着，直至看见他们消失在回天走廊上，见不到人影为止。

　　“电影结束了，散场了各位！”

　　范齐双手交叉放至脑后，带着些不明的笑容提醒着看热闹的各位，随后便跟着余彬两人一起去食堂了。

　　蓝心纯在后面看着被阳光模糊到看不见的身影，她的视线始终定在宋清菀的手腕，瞧着他在回天长廊光明正大的抓着她手，一种名为“嫉妒”的心理在她的心底疯涨，她嘴角歪斜笑着，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随即转瞬即逝，无人发觉。

　　另一边。

　　回天长廊上阳光倾斜照下，少年刘海随风飘逸着，侧脸是恰到好处的精致，棱角分明，校服扣子敞开，露出有型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他大步跨行，步调很急的样子。

　　两人上了台阶来到无人的教学楼顶楼，沈千嶂松开她，双手交叉抱臂低垂着视线，嘴边带着几近玩味的笑容：“聊聊？”

　　宋清菀转了下被扯疼的手腕，她稍稍抬起眼帘，与他对上目光，没过几秒又慌乱撇开。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手细细摩擦着刚刚被抓的地方，上面红指节印早就消失了，也不怎么疼了，但她就是会下意识的想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

　　沈千嶂盯着她，缓和下了语气：“昨天你...”

　　还未等他说完，宋清菀立马接道：“昨天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如果有给你造成困扰，那我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

　　“我没觉得你有错。”沈千嶂说：“你也不用道歉。”
　　宋清菀抬起眼帘，视线再度跟他交汇，两人相视对望着，时间仿佛静止般，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所有声音，陷入了沉寂之中。

　　“所以，我们能不能别老闹别扭？你也别躲着我，成不？”

　　她大脑“嗡”的一声，霎时陷入一片空白。

　　沈千嶂这……是在向她低头吗？
　　他那样骄傲的人，回因为在乎她的感受而主动和解。

　　其实细想过去种种，她被所有人夸赞性格稳重没脾气，但好像也确实是最任性的一个。

　　她从认识沈千嶂之后多了很多之前没有脾性，起码会羞愧，也会生气了。

　　沈千嶂的步步退让的宠溺，成功宋清菀让成为了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有情绪发泄的人。

　　宋清菀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千嶂唇角漾开一抹笑，耍着无赖：“我因为你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所以你不得哄哄我？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

　　宋清菀想了想，慢慢上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口上，她张开双手环住他的腰抱了下，一触即离，

　　“这样可以了吧？”

　　“你就这么哄人的？”沈千嶂在她离开之际又将她扯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他头抵在她肩膀上轻笑，低沉蛊地说：“宋清菀，你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话毕，他又着重重复：“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所有愿望吗....

　　宋清菀被他抱在怀里，不敢有任何动作；她听到他那句话后愣了许久，细想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没有过什么愿望，连具体的出生日期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过生日许愿了。

　　愿望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是华而不实的美好幻想，她不会有愿望，她只会靠自己的手去得到想要的东西，即使前路艰险，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在这一刻，她推翻了自己的偏执，有了愿望。

　　她心底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沈千嶂也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