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非要收我为徒》江水衣

40、 方休

　　叶知微懒得与她争辩这个问题。孟怀昭也不是很想在此地多做逗留的样子，她收起木盒，随手又贴上了几张符纸封住，抬脚欲要离开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遗漏的事情一般，再次侧过身子问道：

　　“对了，你徒弟长什么样子？”

　　“嗯？圆脸，卷毛，小矮子……”

　　叶知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后又戛然而止，抬眼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怀昭则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回答道：“我想把你徒弟给找来。你有办法吗？”

　　“……”

　　叶知微像是挑了一下眉：“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拿回须弥。很难理解吗？”

　　叶知微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说不好。笑过后，他又说道：“我不知道他在何处，自然是没有办法找来。而且，就算我能找到他，也不会带到你面前。”

　　孟怀昭似乎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她注视他片刻，而后忽地道：“其实你知道。”

　　叶知微也很快答道：“惭愧，我确实不知道。”

　　孟怀昭点点头，似乎不欲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最后，她睨了叶知微一眼，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当然是你那个徒弟。”

　　“我徒弟怎么了？”

　　“……”

　　“好吧，”叶知微摊开双手，状似无奈的样子，“你就是把这些师师徒徒什么的看得太沉重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纠结的，这孩子身上无法解释的秘密太多，卷进这些是是非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对他来说，或许最好的生活就是作为一个凡人安稳地度过一生。”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虽然现在大概是不太可能了，但也还不算晚。所以，算了吧。”

　　最后那三个字不知是对眼前的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孟怀昭看着他，冷冷地道：“你就是不想把他交给我，总是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叶知微耸肩：“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孟怀昭抱着双臂，片刻后，又蓦地开口：“哪怕没有你？”

　　她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叶知微神色不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劳驾，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大概已经没用了？能把我从这里放出来了吗？这个石墩坐着真的很不舒服。”

　　孟怀昭似乎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什么时，远处一声鹤鸣声从竹林深处传来。孟怀昭眉尖动了动，转过身，便看到一只仙鹤由远及近地赶来。

　　那只仙鹤仙气飘飘地落了地，而后就地一滚，竟变成一个姑娘的样子来。“仙鹤”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在孟怀昭身前单膝跪下，垂首道：“主人，先前那个送拜帖的黄毛丫头又有新的指令，让我来询问您对于拜帖一事的态度如何。”

　　孟怀昭点点头，问道：“嗯，那人呢？”

　　“什么人？”

　　“那个送拜帖的丫头。怎么，你没带来？”

　　仙鹤：“……”

　　大意了，原来还可以直接把人带到主人眼前。

　　孟怀昭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了，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死脑筋，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可以直接乘着这只坐骑飞来她跟前，于是便这么一趟又一趟地来回折腾。孟怀昭揉了揉眉心，说：“算了，你再回去一趟，把这个孩子给……”

　　她还没说完，就又被仙鹤给打断了。这只鹤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之前遗漏了的什么重要的事，因而不惜打断孟怀昭说了半截的话。孟怀昭倒也没因此而恼，她皱着眉头听了片刻，而后眉目渐渐舒展，突然回头看了叶知微一眼。

　　叶知微：？

　　孟怀昭很快便又回过头来，摸了一把仙鹤的脑袋，道：“我改变主意了。你来引路，我亲自去见见那个丫头。”

　　“仙鹤”垂目道了一声“是”，而后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变回那只身形颀长，轻盈飘逸的鹤。眼看着孟怀昭已经侧身坐了上去，仙鹤拍拍翅膀，已然做出了振翅欲飞之态，叶知微一脸的难以置信道：“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还在这里呢……？”

　　孟怀昭已经从低空中掠过，空气中只留下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在我找到你徒弟之前，你就先安静地待在这里吧。提前警告你一声，不要乱来，当心掉进天池里溺死。我可控制不了。”

　　叶知微：“……”

　　孟怀昭没多久就找来了山巅另一侧的湖畔之处。凤卿安蹲在湖边的假山旁，正一棵一棵地拔着地上的草，拔出来就扔在一旁。这一晌的时间里，她已经在手边垒起了一个小小的草根山堆。孟怀昭从仙鹤上跳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片刻后，冷不丁地突然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凤卿安差点被这突如其来并且一听就来者不善的声音吓得原地起飞。她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突然戳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下意识道：“我的天，我的天。你是谁啊？干嘛突然吓我？”

　　仙鹤拍拍翅膀，又在地上滚了一圈，一阵白烟散去后，从白烟里站起来一个和凤卿安年纪相仿的姑娘，指着凤卿安道：“你这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莫要对主人不敬。”

　　凤卿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鹤摇身一变大变活人，眼睛睁得更圆了些：“我的老天，我的老天，你怎么是个人？”

　　孟怀昭抬手挡住变成人形的仙鹤，淡然道：“小鹤，退后一些。”

　　小鹤闻言，又顺从地垂下了睫，拉开了与凤卿安的距离。凤卿安则瞪着眼：“我的妈呀，我的妈呀，怎么你的名字就叫小鹤，谁给取的？这也太草率了吧？”

　　孟怀昭置若罔闻，抬手抛去了一样东西。凤卿安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发现这东西不是冲着她脑门来的，这才放下胳膊，伸手一捞，发现此物不是别的，正是她带过来的那个装着人头的木盒。

　　凤卿安一脸懵地抬起脸，正对上孟怀昭冷淡的目光。

　　“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孟怀昭问。

　　“当然知道啊，”凤卿安坦然道，“不就是天一城里那个鬼道的人头嘛。”

　　孟怀昭点点头，又问：“你是如何得到的？”

　　凤卿安嗫嚅了半天，心想若是直说是捡漏捡来的大抵是有些丢脸，可又直觉觉得，若是在此时撒谎的话，估计更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思索再三，她干脆直接装傻充愣，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怎么啦，你们不是说，只要能带来这个人头就可以前来拜师吗？又没说是要怎么拿到，你管我是怎么得来的呢。”

　　她一说完，就知道自己果真是又说错话了。孟怀昭没有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盯得凤卿安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掉。她勉强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干什么这么看我……你们就是没有说！怎么，现在还想赖账？堂堂名门正派，难道要与我一个凡人背信弃义吗？”

　　孟怀昭靠在一旁，就这么安静地听她胡扯一通。待她说完后，才缓慢道：“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过，你说得倒也不错，我的确也不屑与于你这样的凡人计较这些。”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懒得与你玩这种文字游戏，不过不代表我就这么承认了你的能力。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执意拜入我的门下，从此就这么做一个不被师父承认的弟子？”

　　凤卿安显然是直来直去惯了，还真的没想通还有这么个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在里面，一时瞠目结舌，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就这么整个人僵住了。孟怀昭耐心地等着，好整似暇地倚靠在一旁的树上欣赏了她的神情片刻，这才慢悠悠道：“别紧张，我再与你说一件事。这个人头你是如何拿到的，我暂且可以先不与你计较。相应的，你需要再去替我做一件事。如果做成了，我便会重新改变对你的看法，同时，琉璃宫内的一切全部对你应许。”

　　她顿了顿，补充道：“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天地灵气与天材地宝。如何？”

　　凤卿安眉梢动了动，不知是对她许下的条件感到心动，还是有所疑虑和迟疑。少许，她仰头问道：“是什么事？”

　　孟怀昭慢条斯理道：“听小鹤说，你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与你同行的，还有一名卷发的少年。”

　　她前一句还是疑问句，后一句便已然变成了肯定句。凤卿安摸不清她的目的，又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的一切浅显的心思都看穿了。于是迟疑片刻，她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了。”

　　孟怀昭依然是她那一贯冷淡的神情与语气：“你去找到这个人，然后给我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