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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梅林与白山茶 ...

  •   在海节过去很久,圣伊克尔的天还是灰蒙下起雨,阴君山推开门,遇到了梅林,他在屋檐下躲雨,眼睛紧盯天,期盼着天放晴一些,好去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她走到梅林身边,笑道:“进来坐坐吧,梅林。”

      自从那天起就再也没看到他,已经一周了,朦胧雾色,今天空气格外冷,梅林嗯了一声说:“好。”

      梅林今天很累,他趴在桌面上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噩梦,巫师的血浸染土壤,来年土上的野花会生的格外好,这是故友用血浇灌滋养的花,腐烂的尸体在地底生根发芽,面前是风雪载途,身后是暖阳热血,只有拼命逃窜,热泪盈眶时,风吹过,梅林跪在地上祈求,祈求神告诉他,为什么要将他们赶入屠杀,为什么不能放过……

      神没有回复,他跪在黑夜中,一丝光亮浇灭,雪变成血海,高高在上的神,就连眼神都比雪夜冷,冰冷刺骨,梅林啊,他双手爬着问:“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为什么啊……”

      神说:“因为,罪,有应得。”

      他倒在雪地里,雪片落在脸上,濒死的感觉袭来,手脚不断抽搐,有人发现一具睁着眼睛的僵硬冷尸,看到那双闪着异光的眼睛,那个人小声说:“不如烧了他吧,看着像巫师。”

      梅林手脚分开绑在木十字架,脚下的柴被点燃,他抬起头,雪水顺着头发尖到脸颊,他平静且厌世嫉俗的情感啊,在那一刻流露,烈火缠绕着青紫的脚腕,死亡来临。

      他摇晃着不清晰的脑袋,大口呼吸,已经渡过了那一段悲伤无力的日子,女人如同夜莺的歌鸣一点点缠住耳朵,一点一点绕的更深。

      “梅林你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她抱住梅林的头,凑得很近,小声说:“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你在哪,世界为什么要遗忘你,为什么眼底都是火。”

      梅林的眼底是火,他再次听到了时钟倒数的声音。

      阴君山见他不说话,想必是噩梦直击心灵了,她又温柔道:“听比特船长说梅林是屠杀中逃出来的,从漫长无尽的深渊,带给自己无限光明,很不错嘛,不再有黑暗的光笼罩自己,放轻松。”

      梅林嘴唇打颤,说:“你,相信宿命吗?”

      女人喋喋不休的嘴没有停下,夹杂着梅林的声音,她继续说:“那首诗是怎么写的来着,我将不再爱你,让云代替着我去感受你沦落飘散的爱意,晚风晚风,它会吹散多余的温暖,爱意飘散,但我永远念你,古典文学必修诗,不像是爱意的哈哈哈,什么宿命?”

      阴君山觉得好笑,她就对梅林笑起来,当然,宿命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梅林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道:“宿命,密不可分的宿命。”

      “那我每天都会梦到白山茶花海和一个戴着祖母绿宝石戒指的人,这叫宿命?”她半开玩笑道,一边说一边想,她退到角落,半面脸有光,半面脸是黑暗。

      梅林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发绿光,他伸手去抓她,继续说:“你为什么不信我。”

      阴君山最后勉强,笑道:“我不喜欢宿命论,”她面上的表情难测,阴翳的眼神很难想象这是个开朗的女孩,又或者她并不开朗,都是装的。

      梅林像个笨蛋,眨了三下眼睛,哭着说:“我很喜欢你来找我帮忙,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抱歉。”

      他垂下眼帘,闪烁着泪光。

      窟窿车夫驾车停在泥泞的路上,梅林侧侧手腕,金属指针停留在9:30,早上初阳露出帷幕,他告别女人,坐上车掀开车帘,眼睛落下泪珠。

      车帘放下,是商人轻别离的歌声。

      “我将迎着初阳带着日光不断前进,无论你会不会与我同行,哪怕夏日的艳阳将我烫伤,如同炙热的感情,对心而言,你并不是止步不前的理由,紫杉树会带着吉祥来到你的身边,愿你有好运。”

      这是诗的下半首,他将赠与她。

      诗可以将它用着调子唱出来,带着爱人清风拂杨柳的不悲,眼前重现雾气与黑暗,雪地里的冷好像凝结成了冰。

      等商人走后,阴君山望着对面树上的青绿梅子,手里捧着《阿琳一族》,翻到最后传记,目睹了那首诗,是艾尔维斯写给爱人的诗,那是那么美好。

      她面对着无数的沉默,合上书,眼眶里的泪再也止不住流下。

      正如书上所说,我与她的最后一面,是诀别。

      我的爱人,她强大优雅漂亮,最喜欢的就是紫杉树,但那不是义无反顾的爱情,她在不断前进,我用自己的执念,分成两条岔路口,我们分开了,也永远停留在最后一面。

      阴君山心中五味杂陈,她打开书翻页,令人绝望得接踵而至。

      巫师屠杀,是因为神诞生所带来的毁灭,祂的父亲是个巫师,最早人类文明的巫师,与神统治者诞下祂带来毁灭,人类妄想从前文明来找到救赎自己的方法却忘了自己就是前文明,唯一的办法是烧死巫师,开启长达一个世纪的屠杀巫师运动。

      梅林是唯一存活的人类纯血统巫师,白山茶花是他的标志。

      阴君山闭上眼睛,手伸到半空中,她温热的手掌有点点冷雨划过,几分钟后,雨越下越大,女人略带悲伤。

      她拿着一把古旧的油纸伞,穿着茶绿吊带长裙,乌青皮鞋踩在泥路上,手里抱着日记本,那是每天去别墅必不可少的。

      图书馆内,寂静无声,她静悄悄放下伞,戴佩妮走过来,小声说:“梅林先生已经在这待了很久了。”

      阴君山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梅林,有些动容,但还是坐在前台位子上,没有上去管。

      她接过一本长久借书的书,录入档案后,心脏骤停,耳朵起了耳鸣,捂着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这次面前出现了一条长廊,阴君山踩在水平面之上,面前坐着梁轩瑾。

      她好好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女人,她有着亲和力极强的面容,很典型东大陆人长相,温柔笑着,垂下的黑发落在耳边。

      “我是你,但你不会是我。”

      阴君山摇头,道:“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知道为什么我要走入死局吗?”

      她表情中,透露着各种无奈,说:“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

      “这样……啊,那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也很头疼,你说对不对?”梁轩槿背靠椅子,姿势放松。

      阴君山注意到她的双手被铁链紧紧锁住,走向前笑起来,问:“是塞壬做的吗?”

      女人咳嗽两声,说:“别怕,灵魂封锁后,铁链就是枷锁,我逃不出去的,你就叫我晚山吧。”

      阴君山一拳砸在她身后的铁椅子上,说:“你可以叫阴君山,也可以叫梁轩槿,唯独不能叫晚山。”

      “……”

      “梁轩槿。”

      女人冷起脸,一滴泪滚到脖颈间,说:“我想解脱,我求求你,两个灵魂是不允许出现的……”

      没等她说完,阴君山感受到治愈光辉,带着梦里童谣,轻轻喊着她小名。

      “晚山。”

      慢悠悠睁开眼睛,是花海,是看不清容貌的黑袍人,是摇晃在眼前的戒指。

      梁轩槿断断续续的话回荡在耳边,她说:“求求你,让我成为你吧……”

      没了后话,阴君山躺在花海中,听着童谣入睡,她睡了很久,忘记了妈妈的死,忘记了圣伊克尔的一切,忘掉了……

      猛然睁开眼睛,她随手抓住一个人的衣领,拽的人一踉跄,梅林撑在头顶上,吻上鼻尖。

      老伯见她醒了,抬头看,再默默低下头,小声说:“这是什么小说壁咚姿势,我找找。”

      梅林的眼神飘忽不定,刚刚他温柔抚摸着她的额头,早年打上的灵魂烙印,一直还在。

      “谢谢你,梅林,”阴君山咽了口吐沫,紧张兮兮的说,“宿命是不会改变一些事,我不喜欢果断绝对,有些事还是可以改变的。”

      梅林有些脱力地站着,嗯了一声。

      女人平静道:“让你担心了,梅林。”

      他眼底渐渐亮起来,轻哼一声。

      黄昏时刻,她撑着伞踩着水坑,走在塞壬大道上,等到了泥路,回头望去,梅林的马车慢慢行驶在后面。

      阴君山挥手告别,茶绿背影摇晃着,伞与雨中稻田,她转个圈伸出手,笑着哭道:“该死的宿命啊。”

      等她走到家,天放晴了。

      阴君山眼巴巴看着那些青梅子,找来一根结实木杆,拿着木杆一动一动,梅子落一衣兜,梅上沾着绿叶,与衣裙浑然一体,吹着即将来自秋日的风,她闭上干涩的眼睛,流出一点泪花。

      一部分的梅子做成梅干,搭在栏杆上暴晒,另一部分做成梅子酒,在清水中冲洗镇凉。

      阴君山坐在木屋栏杆处的秋千上,拿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呼了一口气道:“真酸啊。”

      就和宿命一样,酸涩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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