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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树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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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生活极其枯燥。
四面高墙里只有经过的风是自由的,里边的人到点起床,到底吃饭,到底放风,到点做活,又到点睡觉,几乎做什么都处于监视之下。
齐星始终与他人保持距离,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对那些污言秽语也充耳不闻。宋如姿说会尽快想办法让他出去,齐星就靠着这股念想咬牙坚持着,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重复:快了,很快我就能出去了。
人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一段时间过去,齐星居然有点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白天还好,最让他不好过的是晚上。
洗漱完回到房子再到熄灯睡觉前的这几十分钟是最难捱的。齐星将铺盖铺在靠近门的地方,背靠在门板上,一双眼警惕地盯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嘿,小美人别那么紧张,哥哥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人嘴上这么说着,脚上慢慢挪步企图靠近齐星,可人还没靠近,齐星眼神已便,那双锐利眸子里的警告非常明显,那人便悻悻地收回了脚。
有这个贼心却没那个贼胆,只因齐星的拳脚功夫他们算是领教过了,几天前有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挑逗齐星,结果被齐星一顿猛揍,没想到这么漂亮一男的竟然练过拳。
虽然被及时拉开,但那家伙也着实伤得不轻,这事之后其他人便不敢再对齐星太放肆,这么个好看的人儿就在眼前,却碰不得也摸不得,不过过过嘴瘾总可以吧。
在齐星有如守门一般靠在门前时,有两个无聊的就开始了睡前聊天,聊的内容一贯十分没营养,一个对着齐星舔了舔干燥的嘴皮说:“我听说男人也挺爽的。”
另一个笑他,“那哪能有女人好。”
“这也得分情况,像这样的可不多见。”舔嘴皮的男人定在齐星身上的目光又从头到脚过了遍,口里感觉更干了。
类似的话齐星一天到晚数不清要听多少遍,他懒得理会,毕竟这是群没有女人的流氓,见了谁都像见到肉骨头那般流口水。
等到熄灯时间,走道里会有人巡逻,但这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齐星的作息根本不可能这么早睡,而且每天高度集中的精神也让他很难有睡意,房子里漆黑一片,那么小一点窗也不通向室外,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空气里的气味很不好闻,此起彼伏的鼾声震人耳膜,搅得人心里烦躁。
越是在夜里齐星越是会想起周凯越,想到那晚绝境中赶来救他的周凯越,想起那天中午对自己说“我们重新开始吧”的周凯越,也想着那晚在车里还有房间里与自己交缠的周凯越,那份重新获得的甜蜜太短暂了,怎么会恍惚间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境况了?
周凯越伤得重不重?那么久时间他为什么都没来看我?他知道我进来了吗?他清楚我是冤枉的,那他现在在哪?
有泪从眼角落下,齐星咬住嘴唇,在黑暗里无声地流泪,脑子里全是周凯越,他会下意识将自己带入和周凯越在一起的时候,这会让他稍稍松懈一点。
困意缓缓来临,这里好冷啊,齐星大伤过后尤其不耐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顺着血液蔓延,太渴望周凯越温热的身体能在此时抱住他给他温暖,齐星于是收拢在胸前交叠的手臂,想象成是周凯越在抱自己,他轻声呢喃道:“周凯越、周凯越......”
美好的梦境骤然倾覆,被突然捂住嘴时齐星猛地睁眼,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和喊叫,可捂住他的人明显有备而来,而且是两个人,不待齐星出声,他的整个口腔就被严严实实塞进了一团布,手脚也被齐齐按住。
一道刻意压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从齐星耳边传来:“你老念男人的名字是想男人了吧?那哥哥我帮帮你。”
除了这一声其他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出声,明明没有光照进来,但齐星眼前出现了他们诡异的笑脸。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齐星动用全身拼了命地反抗,乌黑的环境对两方都有掣肘,夜太静了,不能将这处的混乱全然吞没,齐星的腿不知道踢到什么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怕把值班的人招来,捂他嘴的人急了,行动没过脑子,一巴掌就拍向了齐星,一计清脆的耳光在寂静中无比刺耳,几个人都不由停了下动作,侧耳凝听外面有没有动静。
趁这空隙齐星猛然往前一头撞向门,厚重的铁门被撞得发出闷响,齐星的嘴也得以脱离魔掌。齐星忍着恶心,一面用舌头把口里的东西往外吐一面发出声音,这只是十来秒的事,那几个人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把齐星扯回来,惊怒交加地往他身上又来了几拳几脚。
好在外面的人还是听见动静及时赶来了。然而那几个人对此事矢口否认,只说是和齐星闹着玩,齐星也没证据指证,他提出换房的要求也没被满足,这件事不了了之,齐星却不敢睡觉了。
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醒,睡觉也不敢入眠,实在扛不住睡过去也会隔一会就惊醒,白天他也很少有机会补觉。极度缺乏睡眠的情况下,齐星变得神经衰弱,他甚至不敢去澡堂洗澡,怕那些无所顾忌的目光将自己生剥活吞。
终于等来宋如姿看他,齐星满怀期望地去见大姐,想告诉宋如姿自己在这被骚扰的连觉都不敢睡,但男人的自尊还是让他没说出口,他又问她周凯越在哪?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他什么时候能出去?却没想得到的回答会将自己推入更绝望的深渊。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宋家唯一信任的大姐宋如姿造成的,他连为自己辩解都没有就进来了,从小到大那个让像亲人般对待他,即使在亲弟面前也从不偏袒的宋如姿只是个假象,她甚至差点亲手把年幼的自己弄死。
宋如姿和他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样的感情?宋如姿口口声声的他妈妈的背叛又指的什么?宋如姿为此强行将齐星和亲生母亲分开,让他从小就以为自己没妈,也是宋如姿把他妈妈囚禁在那个被太阳花包围的牢笼里逐渐枯萎。
这些事实已让齐星难以承受,而周凯越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凯越从他那拿走了U盘,他明明很清楚那个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交了出去。所以他齐星的命根本不是命是不是?
宋如姿离开后,齐星回去面对光头的挑衅一下就反击了过去。
他受够了。
他看不见希望了,也不需要希望了。
那之后齐星关了好几天的小黑屋,还被罚扫了几天操场,齐星为自己默默挑选了一根趁手的树杈,那树杈粗细合适,质地坚硬,冬天藏在厚衣服里并没被发现,齐星在一个人的小黑屋里并不睡觉,他整夜整夜地磨那树杈,将一端磨尖,尖到足以刺穿皮肉。
从小黑屋出来后,齐星去洗了个澡。
就算是冬天,那么多天不洗澡身上也会脏会有味,齐星难以忍受这样的自己,他想干干净净地走。
澡堂没有隔间,冬天一个礼拜才开放两次,固定安排在晚饭之前。齐星一出现便引来各路目光,四下响起轻佻的口哨声和调笑声。
齐星将衣服脱下,展露的身躯比过去更瘦,身上那一层薄而均匀的肌肉掉了,但皮肤仍白得发光,另有一种脆弱单薄的美感。
有人看得激动,齐星却不带一点扭捏,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自己搓洗干净,除去了一身污垢,身体连同大脑仿佛都轻松许多,齐星在这一刻活得无比通透,他想,人活这一世本来就什么都没带来,那走时也该什么也没有。
反正死了什么念想和爱恨都会灰飞烟灭,何必执着,不恨了也不爱了,活着也没意思了。
痛痛快快干干净净的洗完澡,齐星动作不疾不缓地将一套洗净的衣服一件件穿好,蒸腾的热气为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总带着戒备与红血丝的眸子像也被水擦洗浸润过般发出莹莹的光亮。齐星的嘴角似乎还挂了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只是这难以分辨的笑诡异到令人心里莫名发毛。
识相的人这时候就不会去招惹齐星了,但光头是个没眼色还色欲熏心的,如此鲜活的美人儿可比先前神经兮兮又死气沉沉的齐星看着诱人多了,他把自己跟齐星打起来那事给抛在了脑后,等不到晚上回房子,在洗完澡回去的路上便走向齐星身后,趁人不注意想动手吃豆腐。
想清爽上路的齐星当然不会让他的脏手碰自己,感受到他的意图,齐星转身就给了对方一脚飞踢。
周围的人见状立马围了上来,看架势想趁乱给齐星点教训,齐星迅速后退拉开自己与这伙人的距离,在他们做出进一步行动前,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根棍子,用力朝自己脖子就刺了上去。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与决心。鲜红的血与他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又诡异的对比。
他们都看见齐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