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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化险为夷 ...

  •   乍暖还寒时节,青年皇帝刘肇受了凉,居然病倒了。由于刘肇一方面政务繁忙,日渐积劳成疾,另一方面又纵欲过度,导致肾虚而体力不济,一旦卧病,难免连日不起。

      刘肇在永元十四年(西元102年)春季病了一个多月,仍无起色。他最宠愛的贵人邓绥很为他担忧。尽管邓绥一心记取姐姐为姐夫抑鬱而终的前车之鉴,早已发誓不要愛上刘肇,却并不希望刘肇太早逝。尤其目前刘肇的子嗣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刘胜,如果刘肇事突然驾崩,由谁来继位将成一大问题。况且,倘若善妒的阴勗从皇后升为太后,恐怕不会放过刘肇所有的宠妃…

      就在邓绥忧心如焚之际,她接获宫女密报:皇后私下直言一旦得意,决不会留邓家一个活口!

      邓绥闻言大惊,忍不住潸然泪下!入宫以来,这是第一次,她对前途感到失控…

      稍后,邓绥冷静下来,心生一计,就开始做一场她有生以来最惊人的表演…

      邓绥握起了梳妆台旁边地上一瓶用来打磨铜镜的水银,拿去倒进桌上一碗日常补身的草药汤中,接着举高汤碗,环顾周遭的宫女们,一边流泪,一边叹道:“我竭诚尽心侍奉皇后 ,不料竟得不到她庇护,而天命注定即将获罪。妇人虽无从死的义务,然而武王病重的时候,周公愿以本身代替武王来请命;楚昭王病危的时候,越姬实现昔日誓言而自杀相随。我惟有一死,才好对上报答皇上的恩宠,也解除我邓氏宗族的灾祸,并且不让阴皇后将来为制造人彘而受讥讽!”

      激动的话声方落,邓绥就把汤碗举到唇边,准备喝下掺了水银的补汤。她的亲信赵玉赶快联合宫女们来阻止。

      “贵人娘娘,这可使不得啊!”赵玉急切劝道:“方才有使者从皇帝寝宫过来通知我们,龙体已经痊愈了。”

      “真的?”邓绥假装乍惊乍喜,放下了汤碗,含泪说道:“只要皇上龙体安康,我是生是死,都不足惜!”

      “贵人娘娘!”赵玉殷切回道:“皇上最宠愛贵人娘娘,为了皇上,贵人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没错!”邓绥点头赞同道:“我是皇上的女人,本来此身就是为皇上生,为皇上死。既然皇上龙体已康复,我当然不该再寻短见了。”

      她们两人一搭一唱,对话令人印象深刻,自然很容易让宫女们传到皇帝寝宫去。次日早晨,刘肇醒来,感觉稍有起色,随口询问宫中现况,就得到了汇报…

      刘肇乍听之下,无比惊喜———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绥绥对朕,竟有深情如斯,甘愿以身相殉!

      原来,邓绥一直谨言慎行,什么话也不多说,以致刘肇不太摸得清她的心思。刘肇向来不确定:绥绥处处配合朕,时时取悦朕,会不会只因为她天性特别善解人意,懂得如何逢迎?她的无私奉献,到底是不是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恋情?

      虽然,刘肇不敢断定绥绥是否真心愛朕,却丝毫不减他对绥绥由衷的偏愛。这是因为,他跟邓绥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快乐。男人是喜欢活在当下的一种生物。

      至于邓绥的心意让刘肇数年来看不透,倒是颇有一种神秘感,别具风情。正因如此,当刘肇获报邓贵人差点以身殉皇上之时,喜出望外,当然更加珍视绥绥...

      相形对照,阴勗可早就摆明了对刘肇死心塌地,但是,刘肇反而并不因确知阴勗非常愛他,就报以同样的热情。对于包括刘肇在内的绝大多数男人而言,无论女方的出发点是什么,只消言行讨他们欢心,尤其在感官方面吸引他们,他们就很容易着迷,而女方言行若惹他们厌烦,再愛他们,也一样让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因此,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最吃亏。

      阴勗的心或许不能算是豆腐心,但她的嘴绝对是刀子嘴。这也就是为何刘肇越来越疏远阴勗。刘肇可管不了阴勗是出于愛他之心才愤然痛骂邓绥,就纯粹受不了阴勗那些难听的恶言。他觉得,唯有对阴勗保持距离,耳根才得以清净!

      既然,阴勗给刘肇的印象本来已经越来越恶劣了,再加上得知,阴勗有意等皇帝驾崩之后杀掉邓绥全家,而邓绥为免阴勗变成另一个吕太后,宁可自戕,刘肇对阴勗的厌恶与对邓绥的疼惜未免都加深了许多。刘肇简直无法想像,有朝一日,阴勗会效法狠毒无比的吕雉,残害像戚姬一样分明无过的绥绥!

      不行!即使只为了保护绥绥,朕也得好起来!刘肇顿时心生英雄气概,原本正在逐渐复原的病体越发振作了。

      于是,刘肇派人对外宣称:皇上已病愈。实际上,刘肇还需要再休养几天,但他迫不及待要让绥绥安心!

      数日后,刘肇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念及久病容易引起流言,就选在阴历三月二十七日(阳历五月二日)举行一场飨射之礼,亦即在早朝散后于皇家明堂赐宴,并与出席宴会的亲王、大臣们一道练习射箭,以显示龙体强健。他也为了庆祝自己康复,而在当天宣布大赦天下。

      飨射之礼结束后,刘肇返回皇帝寝宫午寐。他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醒来神清气爽,就吩咐备驾去邓贵人寝宫。

      邓绥听宫女报告皇上驾到,立刻跑出来迎接。她跑到刘肇面前,刚要行礼请安,就被刘肇以双手拉起来了。刘肇随即将邓绥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这种紧得不能再紧的拥抱瞬间带给了邓绥一阵幻觉,好像自己与刘肇已化为生命共同体,自己再也不能没有他!这种幻觉令邓绥陡然心惊,怀疑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他…

      邓绥连忙收敛心神,暗中警告自己:不!万万不可重蹈姐姐的复辙!

      就在邓绥试图锁紧心扉之际,刘肇低语道:“绥绥,朕好想你!”

      “又不是很久不见了!”邓绥故意嗔道:“皇上养病那些日子,臣妾每晚都去侍奉汤药。”

      “那不同!”刘肇含笑回道:“那些夜晚,朕没力气抱你。现在总算又有力气抱你了。”

      说着,刘肇就把双手移到邓绥腋下,猛然举起了邓绥,接着把瘦长轻巧的邓绥放上他左肩,转往内室走去…

      “皇上!”邓绥急促劝阻道:“皇上刚刚才好些,还是以保重龙体为要!”

      “不碍事!”刘肇哈哈笑道:“朕太想你了!实在等不及了!”

      刘肇仍然扛着邓绥,正要继续朝向内室走去,却忽然听见一名宫女禀报:“启禀皇上,启禀邓贵人,皇后驾到!”

      顷刻间,刘肇怔住了,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邓绥则趁隙从刘肇左肩上滑了下来,退至刘肇左后方。

      阴勗快步走了过来,向刘肇行屈身礼,并请安道:“参见皇上!”

      邓绥则已抢在阴勗行礼之前躬身蹲下,但等阴勗开口之后才发声:“参见皇后!”

      然后,刘肇和阴勗都没说“平身”,阴勗和邓绥就都只得持续屈身礼的姿势。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刘肇瞪向阴勗,冷冷问道。

      “回皇上,臣妾为了庆贺龙体安康,亲手做了一些精美的点心,想请皇上过去品尝。”阴勗照实答道。

      “哦?那还多亏你费心!”刘肇冷笑道:“只不过,朕可不敢吃你准备的点心!”

      “皇上!皇上何出此言?”阴勗惊问,忍不住面露惶恐。

      “因为,你盼望朕早日归西,那才会让你有权势去杀害邓贵人全家!”刘肇以凌厉的目光瞪着阴勗,咬牙切齿答道。

      “皇上!皇上这是打哪儿说起呀?臣妾冤枉!”阴勗赶紧喊冤。

      “你不必装模作样了!”刘肇忿忿嚷道:“你怎么没动脑子想过,前几天,朕派人去通知你,朕的病情已经好多了,嘱咐你不用再去探病了,那是为了什么?那就是因为,你私底下说要杀掉邓贵人全家那些狠话,已有人向朕报告了!朕怕你献给朕的汤水会有毒,才干脆叫你别去探望!”

      “什么?”阴勗震惊,但随即矢口否认:“不!皇上!臣妾从没说过那样的话。这显然是有人造谣生事啊!那一定就是邓贵人!是她凭空捏造,诬陷臣妾!”

      “你住口!”刘肇怒吼道:“你居心险恶,不肯承认,还敢诬赖邓贵人!告诉你,要不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朕晓得了你包藏祸心,就该废后了。从今以后,你最好安份一点!若有一天,你给朕抓到了什么把柄,你就等着被打入冷宫吧!”

      阴勗听得吓呆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好了!”刘肇气消了一些,改为不耐烦哼道:“朕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苦脸,你退下吧!”

      阴勗别无选择,只能回应:“是!臣妾告退!”

      怀着满腔鬱怒与伤痛,阴勗退出了邓贵人寝宫。时值榖雨节气末期,外面漫天乌雲,正开始下着春末午后常下的急雨。

      门廊出口处明明有车夫在等候阴皇后乘坐宫辇,阴勗却不理他们,任性跑出了门廊,冲进倾盆大雨之中...

      哗哗的雨水混合着潸潸的泪水,流满了阴勗窄长的脸容。身材瘦小的阴勗跑着跑着,渐渐在白石板铺地的宫苑中停了下来,仰天嘶吼!

      同时,雷声轰隆响着,让人听不清阴勗在呐喊什么,却像在配合阴勗疯狂爆发的怒气,发出了风暴将至的预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