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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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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温回家后,立马闭门躺在了床上。刚才太不小心了,对方锦衣华服,还与陆提点有重要关系,她这般牙尖,说话极易得罪人,若那人宽宏大量,她这小日子就可接着过,可万一被告上一状,她还没来得及替某位娘娘诊治不当,自己已经凉透了。
“愚知,你这月手抄的《伤寒论》我怎么没看见?”
爷爷在门外叫她表字时,李延温停止胡思乱想,想起了正事。因医考后的分配考试,李延温被调配到南医局,爷爷李泊远当时得知这消息,差点让她在祠堂跪了一个晚上,最后若不是老管家求情,她怕是次日得被人抬着入宫。
李延温适应宫中生活适应得过于慵懒,她差点就忘了这茬。
“爷爷,我把手稿落在太医局了,明日,明日出宫,我交给您。”
次日卯时,李延温打着灯笼出了李府。灵枢馆外一堆人看向她,发现只是她一个单薄的年轻人时,他们又将视线转移了回去。
清晨雨露,雨虽停,但微风吹拂,还是有几分刺骨。
十遍《伤寒论》如果要准时上交,李延温得在辰时之前赶到太医局的书斋,所以这微风的障碍还挡不住她对爷爷的畏惧感。
“南医局的通行牌只能巳时入宫。”侍卫将李延温拦在宫门外,她摸着脑袋,十分不爽,早知当初就不让李延醒爬墙滚了,不然她这个时辰还躺在床上,做着李家混吃等死的大家闺秀。
“这个行吗?”李延温从腰间掏出爷爷时常贴身戴着的那块黑檀木,为首的侍卫用古怪的眼神盯了她一眼,最后点头让属下开了宫门。李延温踏进宫门的那瞬间,心里突然觉得爷爷混得还是不错。
点着灯,李延温字迹潦草地抄着《伤寒论》,她知道自己这种态度会被李泊远臭骂一顿,可眼下,她也没那么多讲究的时间,抄着抄着她看晃了眼,把同一字段多抄了一列,等清醒过来时,李延温一头撞在书案上懊恼。
不能涂黑,不能有错别字,不能有重复之处。
这是李氏抄书的家训。
“你一大早用你爷爷的通行牌进来,就是为了抄书,没看出来,你对待医学倒是虔诚。”
李延温未曾发觉陆提点站在门边好一会儿了,直到对方出声,她这才闻声抬头。
“提点大人。”李延温起身鞠躬九十度,恭敬得厉害。
“我与你爷爷也算是旧识,可以随意一点。”
李延温印象里爷爷与陆提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若是没有交集,对方却冒出突然的善意,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是昨日被那人说了闲话。
想得入神,陆提点下一句,让她如遭雷劈。
“听闻你善治咳疾。”
李延温入宫不久,她诊治的宫女侍卫太监扳着一只手也数的清,这善治二字,让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回大人话,延温自小学艺不精,治疗咳疾也不懂辩证,只是套用祖上用方,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大人若是需要,我立马将祖方奉上。”李延温说话语气正直,但实际行为却带着一股子怕死的谄媚。
“常规来说,我们南医局只是为宫女侍卫们诊治,但昨日你撞见贵人,便也知道常规是可以打破的。”
李延温见陆提点直接捅破昨日事宜,心里大叫,完蛋。
“昨日你所见的是祈国七皇子,祈珩,表字朝霖。”
李延温蹙眉,她并不想知道这些,而且皇子表字告诉她一个小医士,这于理不合。
“七皇子素有咳疾,看遍太医,也是久治不愈,昨日在玄玉宫的太湖前被五皇子祈盛推了下去。”
李延温目瞪口呆,抬手欲打断陆提点。妈呀,前一句若算是皇子信息外露,那后一段都可以算作后宫秘辛了。
“提点大人,您不......”
“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早早站队七皇子,如今你已经得知我们的秘密,还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陆提点咧嘴笑着,眼神里不怀好意的兴味正浓。
李延温对于这样直白的拉人入阵营很是受惊吓,按理来说,昨日七皇子在书斋撞见她的时候,他已经表明了和陆提点关系不浅,原来从这句话开始,李延温便没有拒绝落局的权力。
“我就一小医士,没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惊世的才华,提点大人和七皇子怕是不需要我这种人吧。”
“本来今日便可杀你灭口,但你的身份还有些用处。”陆提点冷笑,夺过她腰间的黑檀木。
“不要声张,否则,死的不只是你,还有你身后的李家。”
天可怜见,李延温的确生于李家,但她作为长女就算通读医书,也从来没有为人就诊的经历,就算是平日里找她帮忙的侍卫宫女,她也只是照猫画虎地给人抓药,根本不懂其理。不过这陆提点语气笃定让她给七皇子看病,李延温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能拒绝。
“谢提点大人,属下当不辱使命。”李延温僵硬地回礼。
“为避人耳目,还请李医士每日于亥时前去诊治。”
“啊...亥时,这么晚。”李延温蹙眉。
“若李医士牵挂家眷,我可以去您府上请人来看望。”陆提点似笑非笑。
“不...不用。”李延温婉拒,陆提点倒是没有多言,只是出门时盯了一眼书案上的那本《伤寒论》。
戌时六刻,李延温提着木盒,打着灯笼,顺着宫墙走。七皇子殿下的玄云殿位于皇上正殿的西边,距离南太医局有很长的路。
一路上,多数主道都有彻夜照亮的灯笼亮着,只是途经一些景观林的羊肠小道时,夜色浪漫得有点儿恐怖。夏夜正好,蝉声响得让李延温心烦,她索性把灯笼抱在怀里,看见暗处,就小跑一段。
好不容易顺着记忆到了玄云殿的大门,侍卫放她进去,结果目之所及,又是一条种满拂柳的长路。
此路无灯,而李延温怀中的笼中长烛已快燃尽,她抿嘴,硬着头皮小跑,脸被风中柳条抽了几下,吓得她丢了木盒灯笼,加快了步子狂奔。
“殿下,那李延温靠谱吗?”陆无为见四周无人,坐在了殿前的台阶上,刀柄和地面触碰发出闷重的声响。自己那提点老爹当真能唬人,三两句话就把李家人玩弄于手中。
“我咳疾多年,李太医当初也没什么办法。请李延温只是想和李家建立一条不要敌对的线,若他医术当真高明,再另作打算。而且...云歌明年就到出阁年纪,李家背景干净,也算是个好归宿。”祈珩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神色温柔了几分,父皇如今身体日益衰败,怕是时日无多。现下祈国太子之位空虚,若自己没办法上位,其他人登上皇位,妹妹远嫁护祈国疆土太平便会成为定局。
“殿下惯常理性,但想法都是出于好意,要是三公主能和殿下亲近一些,怕是殿下会过得更自在些。”陆无为言语刚落,发现前厅的柳林发出异动,他起身准备防备,却发现身侧的殿下已经持剑上前。
李延温癫狂样地跑,嘴里不断地自言自语,刚找到柳树林的出口,轻叹一口气,她脑袋就撞上了来人。
“你这是做什么?”祈珩推开李延温,鼻息间停留着对方身上干燥的陈皮香,他看向那张微红的脸,不解地看向她的身后。
“太...太黑了。”李延温后退一步,调整呼吸,等她恢复如常地站直身体,七皇子身边的陆侍卫瞪了她一眼。
李延温尴尬地松了手,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殿下,能烦请陆侍卫帮我捡一下在林子里落下的东西吗?”
“一个大男人居然怕黑。”陆无为满脸拒绝,他十五岁就被丢到狼堆,后背的遗留伤痕是陆无为成长的骄傲和血性,他实在不懂这些文弱书生怎么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借臣一盏灯也行,我可以自己去。”对方拒绝让李延温有几分失落,不过她知道身后有人,神情稍微镇定了一些。
“走吧。”
李延温见祈珩从前庭的栏柱上取灯,在她还发愣的时候,那人一袭长袍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李延温跟上去,寂静的柳林里,男人偶尔咳嗽,她蹲在地上捡木盒时,心里突然起了冲动。
应该要把祈珩治好才是。
不过这个念头只有一秒的生存期。妈的,要不是因为他,李延温此刻还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看着闲书。
“怕黑做什么?”祈珩轻声问她,表情上有些嫌弃。
“就爷爷老是讲一些血腥的奇人轶事,听完了,就怕死。”李延温不耐烦地回应,实际怕黑的缘由,大概是她总觉得暗处有刀要抹自己脖子。祈珩步子有点儿快,李延温捡起东西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延温还算是识时务的人,憋着气给七皇子诊治完,心有点虚地写下了一个治疗咳疾的常用方,说实话,感冒咳疾她还知道怎么治,但像这种宿疾,她根本无从下手,既然赶鸭子上架,那她只能确保这方子不会加重他的病让自己小命不保就是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回家问问爷爷吧。
“李医士,亏你还行医,这字这么丑。”陆无为抱着剑,向殿下看去。
“字如其人都是骗小孩子的,你看祈国监狱里那些杀人犯的罪状书字体粗犷大气,但也没说他们是好人不是。”
陆无为翻白眼,刚准备反驳,却被殿下踢了一脚。
李延温想起父亲承认谋害皇嗣的那篇罪状书,医者风骨犹在,却顶着杀人的罪名。但她知道,谋害皇嗣当株连九族,可是为什么他们家能安然无恙地在这皇城立足,除了自己爷爷的声望,其他理由怕只有天子知道了。
“那臣先退下了。”李延温眸色渐暗。
“殿下,您刚踢我干嘛?”陆无为蹙眉。
“提点大人念叨你了,待会儿抓药,去和你爹叙叙。”祈珩左右言他,但他知道无为心思素来单纯,这种岔开话题的点子,在他身上也行得通。
谢谢大家,下次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