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灯华上》慕槿辞

57、结束

　　蓟时灯赶到的时候，没看见慕锦宣的身影，“师尊......”
　　云裳收回掌心里的灵宿石，转身看蓟时灯。
　　蓟时灯与她双目对望，他看见了方才云裳收起来的灵宿石，也感觉不到慕锦宣他们的一点气息。
　　“你杀了他们。”蓟时灯拿剑指着她，手却在颤抖。
　　云裳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就像以前一样。
　　蓟时灯看着她，湿润了眼眶。如果他只是蓟时灯，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杀她。可是他恢复了记忆，他就不只是蓟时灯，他还是遥天，是时遥。
　　过往的时候，他那时还小，凤族还没有被灭。玉萝曾经说她有一个好朋友，虽然身居高位，但待人温柔。有次玉萝的寿辰，他听疏汀说主神来了，那时他兴致勃勃地想去看。等找到玉萝的时候，主神已经走了。玉萝看见他，将他抱起来，温柔地问：“遥儿怎么来了？”
　　“我听疏汀姑姑说主神大人来了，就来看看。可是她好像走了。”时遥瘪了瘪嘴，有些失望。
　　玉萝笑着说：“主神大人很忙的，你以后要是想见她，阿娘可以带你去神界住上几天。”
　　“真的吗？”时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呀。”玉萝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看向远方，“遥儿，她是阿娘和阿爹的好朋友。当时凤族能够壮大，都亏了她的帮忙。还有一次，阿娘差点丧命，也是她救了我，你以后要记着报答她。”
　　“遥儿记住了。”那个时候时遥用稚嫩的声音答应了。
　　后来，凤族被灭，他随疏汀到了神界。在大殿上，他说他要拜师，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让古南带自己。
　　在军队的时候，云裳有空闲便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
　　在练功的时候，如果她在，就会边和古南聊天，一起指导他功法。
　　在玉萝和时宁忌日的时候，她会和初烨真神一起，随着他与疏汀去凤族祭拜。
　　......
　　过往种种，一幕又一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离裳的现世，让他有了报仇的对象。
　　当自己与她对持，面纱落下来的那一刻，她却毫不留情地一箭刺穿了他的心。
　　玉萝说要报答她，可魔族来袭，他是冲在最前面的。自己也死在了离裳的箭下。
　　后来，他被长泠救了，得到新的人生，却还是失去了一次长泠。待他找到长泠，遇见慕锦宣之后，慕锦宣告诉他：天劫我本应该灰飞烟灭，是云舒救了我，让我有了能再见你的机会。
　　这句话犹在耳畔响起，蓟时灯看着云裳，该感激她往日的恩情。还是该恨，她杀了自己一次。
　　“遥天，你是在阻止我的吗？”云裳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蓟时灯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他举着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问她：“我师尊呢？还有师叔，师姑，还有银月和琼微......”
　　他的话没有说完，听见云裳淡淡说：“不在了。”
　　不在了，三个字砸在他的脑海中，一阵轰鸣。
　　这时，裂缝深处传来了轰隆的声音，裂开的口子大了一点。云裳往后看了一眼，知道不能再等待了。她往蓟时灯慢慢走近，对蓟时灯说：“他是自愿的，你很清楚。”
　　蓟时灯有些站不稳，裂缝里的银河璀璨，却也危险。它的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很刺骨，很寒冷。他本以为这些足够了，可云裳后面的话让他直接坠入冰窟。
　　风沙吹起，遮盖住两人的身影。
　　云裳把话说完，蓟时灯的脸色变得煞白，本能地摇头，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你，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蓟时灯的声音已有了哭腔，他不想相信云裳说的话，却又不得不相信。
　　云裳没有回答，趁他分神，闪现到他身后用法术将他打晕。
　　蓟时灯倒在地上，一滴泪从眼中流出，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云裳看着那滴泪融进地里，耳边响起当时慕锦宣对她说的话：“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修补裂缝的力量被释放的时候，方圆百里会受到很大的波及，所以你提前撤离了靠近檀水的人界和冥界的百姓，对吧。”慕锦宣的话是肯定，并不存疑。
　　云裳凝视着他，“是。”
　　慕锦宣微微垂眸，又抬起来，“我有一私心，希望他能够好好活着。所以我想求你保住他。”
　　“好，我答应你。”
　　云裳低头看着蓟时灯，手中施法，一朵巨大的玫红色花朵从地上绽放，把蓟时灯包裹在其中。花朵慢慢合拢，散发出来的仙力与此刻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去常清山吧。”云裳轻声说。
　　花朵飘起来，随着指令朝反方向飞去。
　　云裳右手浮现三颗珠子，一颗是灵宿石，另外两颗是纯净的神元。她凝视着那两颗神元，最后的时候还是把所有告诉了银月和琼微。所以，是她们的选择。
　　云裳走上前，看向天空，她透过天，看见很远的虚空之中，已经有了无数道裂痕，整个世界即将支离破碎。
　　以前的时候，她常常对初烨说去看银河，那是最浪漫的。
　　现在，再也没有可能了。
　　风沙吹起，大雪落下，裂缝受到力量一点点被愈合，原本摇摇欲坠的世界重新恢复生机。
　　玫红的花朵落到常清山，慢慢绽放。
　　蓟时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能感觉到他拼命的想醒来，却有一股力量压着他不让他醒来。他挣扎了许久，力量才消失，他睁开眼睛，入眼看见顾涣和司婉在自己床前。他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是自己的房间。他抓住顾涣，询问道：“我师尊呢？云裳呢？”
　　顾涣沉默了下来，他就去看司婉，司婉也扭过了头。可尽管如此，蓟时灯还是看见了他们落寞的神色。他颓然的松开手，不知今夕何夕。
　　“时灯......”顾涣担忧地就看着他。
　　“后面发生了什么？”蓟时灯轻声问。
　　顾涣看了眼司婉，司婉只好开口说：“我们去修补裂缝，发现裂缝自己愈合了。我们就往檀水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后来我们回到常清山发现你躺在一朵花中，是主人的生息花。它在震荡之时，保住了你，回到了常清山。”
　　“那......”蓟时灯没有问出来，可他想知道。
　　“主人陨落了，这个世界本就是错误的世界，修补了裂缝其实并不管用，是主人用神元稳住了世界，让一切重新恢复了生机。”
　　当年初烨他们为保世界永生不息不惜逆天改命，现在为了留住这个世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
　　蓟时灯听着，他才知道那都是真的。慕锦宣死了，晴凤死了，愈光死了，就连云裳也死了......苍茫天地，与他关系要好的人都不在了。
　　“时灯......”顾涣见他的脸色很差。
　　蓟时灯摇摇头，“我没事，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说着他沉默不再说话。
　　顾涣和司婉不再打扰他，轻轻地为他关上门就出去了。
　　司婉和顾涣走着，她问：“夜公子怎么样了？”
　　顾涣听到夜初雪的名字，脚步一顿，心里刺痛。他忍住情绪，轻声说：“还没有醒。”
　　那天他和夜初雪去凡间修补裂缝，夜初雪不慎，落入裂缝之中，幸好他及时拉住，司婉赶来将他救了上来。可是裂缝蕴含了很大的天地之力，落入其中便深受重伤。夜初雪表面上没事，可身体里却伤痕累累，昏迷不醒。
　　等风波停止，顾涣带夜初雪进了冰洞里。司婉用自己的法术为他祛除身体里的天地之力。
　　“我的力量不足够一次性祛除他体内的力量，只能慢慢来。”
　　顾涣握着夜初雪的手，感激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谢谢你。”
　　思绪回笼，顾涣对司婉说：“这些天多亏你帮忙，初雪好很多了。只可惜我只是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司婉看他情绪不高，安抚他：“没关系，我们是朋友，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顾涣轻轻一笑，他很幸运，能遇见这么多的好朋友。

　　蓟时灯走出房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得知了夜初雪的事，去了冰洞为他祛除体内残余的力量。
　　过了片刻，待剩下的都祛除后，蓟时灯收回手，对顾涣说：“他体内的力量已经没了，但要醒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顾涣看着夜初雪，露出知足的笑容，“我愿意等，不管等多久，哪怕白发苍苍，我也会等。”
　　蓟时灯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转过身刚想走就听见顾涣问：“今后你打算如何？”
　　蓟时灯停住，一时间的怔愣。他该如何，忽然夜茫然起来。
　　前世，他为了复仇而活，丧了命。
　　今生，他为了长泠而活，苦苦等待，终于等到了，却不曾想只是黄粱一梦，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他好像永远等不到结果，只能做一个苦苦的等候者。他明明记得以前最讨厌等了，每次玉萝让他等，过了时间就不耐烦了。然后玉萝会好性子地哄他。那时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用等，可走到最后发现，他一生都在等。
　　冰洞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之后，蓟时灯回答：“我会留在常清山，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宝物，我会好好珍惜。”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从冰洞走到外面，他看见久违的太阳。他迎着太阳走，太阳光却温暖不了他，只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这本书正文部分就此完结啦，后面会有两篇番外，会很快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