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留余白》作者漠兮

40、第 40 章

　　人傻钱多是一种最高境界，其实能做到“钱多”就很不容易了，毕竟大部分人也只是做到了“人傻”。

　　——《夜光夜话》

　　黎夜光赶到新公司时，空荡荡的办公间只有高茜和唐生两个人，办公桌椅还没发货，他俩只能席地而坐。
　　“怎么回事？”
　　“按之前说好的，我开户结束就去通知张总，但是……”高茜拿出手机递给黎夜光，“张总电话不接，过了一会秘书发信息来，说他们目前有其他项目要优先投资。”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黎夜光看完信息，眉头紧锁。
　　“我可是CEO啊！”高茜拍着胸脯，“这点事还能搞不定……吗？”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蔫了下去。
　　“我和茜姐赶紧联系其他赞助人。”唐生解释，“电话不通就去直接去公司，可结果都一样……”
　　“怎么会一起都不投资了呢？”高茜不解地揪着一头短发，“难道都去杠杆炒股了吗？”
　　“太过巧合的事就一定不是巧合。”黎夜光笃定地说，“有什么事是我们最近忙着开公司而忽略的吗？”
　　唐生想到什么，一拍大腿，语调激动地说：“啊！我前天听小白说，张馆长下个月正式退休，新馆长定的是李副馆长，任命通知下周宣布！”
　　“怎么会是他？”高茜惊诧地说，“之前不是一直说是陈副馆长么！”
　　“既然任命通知是下周宣布，小白是怎么知道的？”虽然黎夜光已经递了辞呈，C博的人事变动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但她隐隐觉得两者之间好像有点关联。
　　唐生神色犹豫，小声说：“小白是从何滟那里知道的，她要回C博了。”
　　“什么？！”高茜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你怎么才说！”
　　“我想咱们反正都辞职了，要是知道何滟回去，肯定不开心，所以就没说。”唐生小心地观察黎夜光的神色，她没有高茜那么激动，甚至很平静。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当初黎夜光不惜一切死磕到底，为的就是把心思不用在正道上的人挤出C博，但也正是因为何滟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才会有办法重新杀回来。
　　“我还听说……”唐生继续补充，“何滟其实是李副馆长的外甥女，之前一直隐瞒关系，现在李副馆长已经转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那这事和咱们的投资有关系吗？”高茜激动之余有些茫然。
　　“看起来是没什么关系，我们都已经离开C博了。”黎夜光踱步到窗边，推开玻璃窗，闷热的气压笼罩着繁华的夜晚，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可如果有人问张总，是选择一家新公司投资还是与C博长期合作，两者必须选一，你说那些赞助人会选谁？”

　　***
　　李副馆长的任命通知刚刚下达，何滟就大摇大摆地回到C博。黎夜光正在和陈展部的张组长做交接工作，何滟进来时连门都没敲。
　　“黎组长，好久不见。怎么我回来了，却听说你要离开C博了？”
　　黎夜光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张组，张组深知她俩的恩怨，未免战火波及，拿到资料就溜了。
　　“听说何经理要回来，我就觉得这块地方连空气都不好了。”黎夜光大步上前，凑近何滟深吸一口气，连连摇头，“一股子腐臭味儿，当然要走。”
　　何滟此刻心情大好，任由黎夜光说什么也不在意，“我是腐臭味儿，那黎组是什么味儿？倒霉味儿吗？”
　　“倒霉的是以后要和你合作的策展人吧。”黎夜光耸耸肩，“我可是解脱了。”
　　何滟故作惊讶地打量了她一圈，问：“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投资人都跑了吗？”
　　“哇！”黎夜光也假装夸张地惊叫一声，“何经理离开这么久了还时时关注我，你是不是就喜欢追着我找虐啊？”
　　何滟挑了下眉梢，看出黎夜光是故作镇定，冷冷一笑，“为了一点颜料和我死磕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带走的那些人都得和你一起完蛋！”
　　黎夜光被看穿倒也不慌，反正答案她早就猜到了。“看来何经理最近没少忙活，这么多年倒真干出一件大事来了，不容易啊。”
　　何滟对她的嘲讽不理不睬，更多的是另有不解，“你是因为余白才和我死磕颜料，怎么你们没在一起啊？”
　　黎夜光平静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你是因为钱才这么不要脸，怎么看起来还是挺穷的？”
　　何滟先是一愣，继而笑了，“黎夜光啊黎夜光，你要是走了我还真挺无趣的，你说你这么厉害的人，在C博轻轻松松做个策展组长多好，何必辛苦一遭！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黎夜光带着几分悲悯打量得意的何滟，“我想要的将来、我想要做的事，你跳起来都不一定看得到。”
　　“你……”
　　没给何滟说话的机会，她继续说：“而且我想，你和李馆长为了撬走我的赞助人，势必会许诺他们更大的利益和回报，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文人画特展不一定能有那么好的收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滟蹙眉，一把拽住她。
　　黎夜光抽回手臂淡淡地说：“我只是告诉其他博物馆你采购瑕疵颜料、毁掉文物的事，所以你想借调展品的话，八成是要黄了。”
　　现如今博物馆众多，想举办特展都得靠几家博物馆联合，方能有足够的珍品展出，若是没有借调的文物，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小展。
　　“黎、夜、光！”
　　何滟暴跳如雷，黎夜光已经大步走出办公室，关门前，她扭头一笑：“这地方留给你了，玩不下去的话趁早离开，别毁了这么好的博物馆。”

　　***
　　高茜听说了黎夜光与何滟的一番较量，气得火冒三丈，“这个何滟！我非找机会把她揍一顿不可！”
　　“揍她有什么用。”黎夜光疲惫地捏着眉心，“你这个CEO还是想想怎么发工资、怎么付租金吧……”她今天联系了几位新赞助人，但事出突然，大家都需要考虑的时间。
　　“要是有个人傻钱多的赞助人从天上掉下来，咱们就能度过难关了……”身为CEO，高茜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强壮如她都有些吃不住了。
　　“钱多的好找，人傻的没几个。”阿珂脱口而出，“现在还会有谁钱多得没地方花？只有余大师了吧……”话音刚落，她赶紧捂住嘴巴，后悔不已。
　　黎夜光仿佛没听见最后一句似的，淡然地继续往前走。
　　高茜眼珠一转，叫出声来，“咱们可以去找逼王啊！人贼傻！钱贼多！”
　　黎夜光停下了脚步。
　　姬川？
　　虽然之前他不是最优项，但此时此刻却是最佳选择。
　　“我之前也算婉拒了他，现在要怎么开口呢？”
　　这下高茜重振雄风，信心满满地拍胸脯保证，“他可是我的学生，老师一句话，学生哪敢不听！哈哈哈……”
　　然而——
　　高茜忘了一点，姬川这个人只是对艺术不在行，但并不缺乏经商头脑，毕竟他承袭了八卦村的优良血统，天生就是个商人。
　　所以等她们登门拜访时，姬川俨然不是之前的态度了。“黎组长之前拒绝我，现在又来找我，是遇到难处了吗？”
　　他话一说完，黎夜光就用余光给了高茜一记白眼，钱多是没错，但人不傻啊！
　　高茜当场就要撸袖子、挽裤脚了，“之前明明是你想请夜光给你做策展人，现在倒想摆谱了？”
　　“之前主动权在黎组，现在主动权在我，我要是不谈点有利条件，难道傻吗？”正说着，姬川的秘书端来两杯茶，逼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今年最好的明前龙井，尝尝？”
　　黎夜光心里清楚，眼下自己并没有和姬川谈条件的资格，但多年策展的成绩积累，足以让她不缺底气。她先将一份文件递给姬川，尔后才端起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慢悠悠地说：“这是壁画展开展后的数据，有门票收入，还有社会影响力，包括电视收视率和百度指数、微博话题，等等……”
　　姬川接过文件，佯装看得很认真，其实他对黎夜光的能力没什么怀疑，只是按照程序他必须趁火打劫，否则他还怎么做奸商、怎么带领八卦村一路暴富啊！
　　“我记得黎组长之前说过，如果你来艺源美术馆，所有的展览项目必须由你说了算。”
　　黎夜光点头，“对，不过当时你没有同意。”
　　姬川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资料递给黎夜光，“虽然现在主动权在我，但我愿意慎重考虑你的要求，只要你能替我接下一个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