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田耘儿拎着两条湿漉漉的大鱼，背着篓时鲜果子敲开了捕头何斌家的门，把周四郎看上她的事向他说了。
何斌是她家以前的邻居，和她家算有几分交情。
何斌的妹子也在周四郎府上做妾，田耘儿想着何斌应当不想让“妹夫”再往家里招人，分了妹子的宠。
“你想怎么办？”何斌问。
“听说知县家要买丫鬟，我想进去躲躲，也算有口饭吃。”
何斌默了半晌，接过鱼和果子说：“今年十八了吧，我记得你跟我家小妹同年生。”
他把田耘儿带去见马主薄，鱼和果子又到了马主薄手里，在马主薄耳边耳语一番，马主薄立刻表示都是“自家人”，引着田耘儿见了赵嬷嬷。
赵嬷嬷是个平头正脸的小老太太，是新任知县的管事嬷嬷，随着知县走马上任，折腾了个人仰马翻，嘴唇起了个火红的大疖子。
人已经买够了，可马主薄是本地经验丰富的老主簿，她不得不给个面子，咝咝抽着凉气抽空见了他荐来的人。
一见到本人，她不由眼前一亮，当即就拍了板，签了卖身契。
由于得晚，田耘儿被分到了厨房，赵嬷嬷模棱两可道：“先干着，过几日说不定你能有福分伺候……”
话只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
田耘儿只傻笑着点点头，完全没听进去，觉得她是看在马主薄的面子上才说的，她不在乎干什么，只要能留在知县府上就行。
––––––––––
厨房有两个小丫头进府早几日，所以莫名多了几分优越感，见田耘儿来，故意不理她，只背着她叽叽咕咕。
她耐着性子与她们好好说话，又抢着多干了许多活，两日后她们才不那么别扭，勉强肯与她围成个圈吃饭。
“听春香说，大人又把梦溪给撵跑了！”朝天鼻小声嘀咕。
“啧，真不知道大人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都骂走几个了，不就是个选个侍妾，又不是选老婆。”绿豆眼抱怨道。
朝天鼻高深莫测地把头往前一凑：“你说咱们大人以前那个老婆都死了三年了，还不近女色，不会是得了什么暗病，不能人道吧！”
此话一出，绿豆眼和田耘儿同时喷饭。
田耘儿虽比她们年纪大些，但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听着这些虎狼之词，不觉饭量大增，筷子一扒都见碗底了，忍不住又去厨房多盛一碗饭。
欢欢喜喜地端着冒尖的米饭刚迈出厨房，虚掩的院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龙行虎步迈了进来。
他的目光从朝天鼻和绿豆眼身上掠过，停在了捧着饭碗满脸喜气的田耘儿身上：“就要她！”
向着田耘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赵嬷嬷神出鬼没的从男子背后探出头来确认。
田耘儿腾出只手，莫名其妙的点了点自己胸口：“我？干嘛？”
那男子毫不理会，一甩袖子走了。
赵嬷嬷也没有好脸色，脸涨得如紫茄子一般：“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
––––––––––
掌灯时分，田耘儿被赵嬷嬷带到了清辉堂的书房。
这时她已经从赵嬷嬷口中得知原来那个男子正是现任的知县大人，而这位知县大人从众多丫鬟中独选中了她做他的贴身丫鬟。
惴惴地站在案前，赵嬷嬷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了，而知县大人坐没坐相地把一本册子翻得哗哗作响，不像看，倒像是在玩。
知县大人不说话，她便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只得一面如站针毡地站着，一面忍不住往知县大人脸上瞟。
她长这么大，还没正经见过官老爷长什么模样呢！
明亮的烛光下，他的面孔十分清晰。
浓眉毛。
桃花眼。
鼻梁很直。
还挺年轻。
不敢长时间停留，她匆匆看一眼，心里嘀咕一句。
她心里正嘀咕得热闹，知县大人忽然把书一扣，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立刻把头埋下：“田耘儿。”
“多大了？”
“十八。”
知县大人眉头一皱：“十八了？你爹娘呢？到我府上做什么？”
田耘儿听他话锋，是对她不满要撵她的意思，忙抬起头：“我爹娘早走了，我……我来找人！”
“找谁？”
田耘儿觉得好像说错了话，不由涨红脸皮，支吾起来。
“说！”知县大人怫然。
田耘儿做了十八年的民女，见官本就带了三分惧怕，被他一喝，噎住了似的吐出了实话：“江……少爷——江逸之。”
知县大人定了片刻，长长的“哦”了一声。
前几日教谕是向他举荐了个人，是个年轻的书生，本是让他到府衙里做个小吏谋生，可他一见那人，就改了主意。
他自己虽不是栋梁，可却有一双发现栋梁的眼睛，那书生的才学，绝非久居人下者，当个小吏，实在可惜。
于是他决定让他在府衙暂住，并给他寻了个头疼的差事——教他儿子读书。
从前在京中府上，多少名师先生都被他儿子给折腾的不出半月必定请辞。
他并不抱持那书生能让儿子脱胎换骨的妄想，但想着人年轻，总是比那些老头子经得起折腾的。
只要能撑到今年八月的秋试，他就会出些资费，助他去考试，如若中举，来年进京的盘缠他也一并相赠。
思至此，他盯住田耘儿：“你找他做什么？”
田耘儿又想支吾，可一对上知县大人的眼睛，吓得两股战战，一咬牙，把自己对江逸之的那点情意和盘托出。
刚开口时她浑身颤巍巍的，像一枝被熏风抚过的粉海棠，说着说着，她静了下来，又像在春日里默默绽放的白玉兰，最后她越说越觉得该说，越说越理直气壮，像旱地拔葱，因为她想到朝天鼻和绿豆眼说话间的意有所指。
她是为了江逸之而来，可不是为了当一个不能人道的县官的侍妾的！
话毕，她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睥睨着知县大人，静候发落。
没想到知县大人听完后竟嗤笑出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懒懒评价道：“原来还是个烈女子。”
然后他神色一敛：“我不管你是找什么江少爷还是何（河）少爷，总之在本大人这老老实实做个丫头，别管赵嬷嬷跟你吹什么风，若听了她的话，起了别的心思，休怪本大人翻脸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