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潮音曲》洛水真儿

5、五、画中仙子

　　约定好的三天后很快到来。
　　这一日清晨，花云雀小心翼翼地出门，脚步停在了段小木家门口，他家还大门紧闭。
　　“臭小木！烂木头！”小女孩气恼地跳脚，生气，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段家的大门，真想一把将它砸开！
　　可是，想归想，难道她真想冒着被爹娘臭骂的风险来拆人家大门吗？
　　“哼！”重重地那么一大声，偏偏没有人听到，清晨的路边，依旧冷静如故，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在发脾气。
　　渐渐地，小女孩脸上的愤怒转成了深深的失落，自言自语着：“这块烂木头，就是这么懒！”
　　这么多年来，不论做什么事，两人可从来没有分开过。难道这一次是要破了这么多年来的默契了么？
　　“以后我再也不要睬你！”口上说着不在乎的女孩子，难道真的可以转身走开么……
　　她犹豫的脚步，终于没有再迈出去，转过身，靠近大门几步，慢慢举起手，刚想敲下去，却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低咕着：“又不是没他就不行，哪一次不都是靠我护着他？哼！他不去就不去，我才不怕！”双手飞快地垂下去了。
　　“哼！”再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转身过去，满地洒满灿烂的阳光，她再不走，要是被爹娘逮到，可要全部完蛋。
　　“我一个人去学好功夫，天天摔你！看你不后悔？”小女孩再为自己想出一个理由，终于转身朝着岛西面的怪人屋子跑去。
　　她还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一团什么大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哎哟！”怎么是段小木的惊呼声？
　　花云雀揉揉眼睛，再次睁开，惊得几乎尖叫出来，，原来摔在她面前的是段小木。
　　“臭木头，怎么遭天谴了？活该，摔死你！”花云雀气愤地转过身去，决定不理他。
　　段小木只好可怜兮兮地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脏衣服，怪模怪样地走到她身边，“嘘！”他竖起了手指，给花云雀一把打下去，“搞什么鬼？”花云雀闭起眼睛自己生气，不看段小木“可憎”的面孔。
　　顾不了被她打痛的手指，段小木在她耳边低声说：“笨雀儿，想把我们爹娘都叫出来吗？那么大声说话！”
　　“什么意思？”花云雀好奇地自动乖乖睁开眼睛，段小木松了一口气，笑了。
　　“当然是乘他们还没起来，我们快溜啊！我躲到树上去，不就是为了等你，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谁想得到你大小姐莫名其妙火气这么大！”段小木抱怨似地在她眼前晃晃被她打痛的手指，“小雀儿你这个暴力狂！”
　　“打死你！”小雀儿开心地笑起来，然后追着小木要打他，她还是要生气，谁让他要故作神秘，害她一个人生气生那么久！
　　“打不到！”段小木嘻嘻微笑，转身朝前奔跑。
　　小雀儿紧紧追上，“臭木头，停下来让我打！”
　　“有本事自己来追！”段小木越跑越快，身影没在朦胧的晨雾里，转眼似要消失。

　　清晨时光，岛上居民大都还在睡梦里，只有这两个小孩子在薄薄的晨雾里奔跑，等到他们赶到位于小岛西面的怪人屋子处，太阳也不过刚刚悬在上面而已。
　　两人来的时候跑得快，到了门口，反而谁也不敢先过去敲门。
　　互相对看了良久，花云雀眼珠转来转去，对段小木说：“哎，男子汉小丈夫，你过去敲门！”
　　“不行，我还小，而且身手没你厉害。还是小雀儿你去比较好，再说人家怪伯伯似乎也比较喜欢你，不是把那么贵重的银铃手链都送给了你吗？”段小木毕竟不过是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临到关键时刻，当然还是免不了要害怕。
　　“还说呢？他不是直接要了回去！我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让我去冒险？”花云雀摇头不停，坚决不同意。
　　“不是你自己非要来的么？现在怎么又不肯去敲门，你怕了？”段小木这一次也不敢出头，事实上，他和花云雀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出头过，根本就没有机会嘛。
　　这一次，机会是有了。不过，他脑子里尽是三天前晚上，怪人出现的情景，至今都让他害怕得要命。
　　“我才不怕！”花云雀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忽然来了点灵光，“你去敲门，我在这里给你护法！”
　　“护什么法？乱七八糟的，你肯定是武侠小说看太多了！上次我借你的那本《聂隐娘》呢？什么时候还我？”段小木动拉西扯，就是不肯先过去敲门。
　　花云雀当然立即识破了他的小算盘，“少废话！我叫你去，你就去！否则我扁你！”既然软得不行，干脆来硬的，花云雀脑袋转得很快。
　　“嘿嘿，你舍不得打我。”段小木大着胆子说了这一句话，本来以为小雀儿肯定会直接揍他。
　　岂料，花云雀的手只是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别过头去，“哼！”了一声，才缓缓地说：“打你这不会还手的，我才不干！我将来可是侠女！锄强扶弱！你呀，肯定是让我帮助的弱者！”
　　“侠女小姐可不会逼人！”段小木摇摇头，眼里全是诡笑。
　　花云雀瞪直了眼睛，情况似乎不太妙。
　　“好！去就去！大不了一死！”段小木识相地自己站起来，像是赶去战场英勇无畏的战士一样，挺直了腰，一步一步地走向怪人的屋子。
　　花云雀反而一怔，没想到他推了半天，现在反而说答应就答应了。虽然她总算计谋得逞，可是也不由担心，紧紧跟在他后面，准备好一旦有危险，立刻出手救人。
　　怪人的屋子低，破烂的大门似乎自己随时会碎成粉末。
　　段小木鼓起勇气敲了下去，这破破烂烂的门吱呀作响，他一愣，花云雀在旁边大笑，“呆木头，你怕人家听到么？力气真大！”后面那一句当然是反话。
　　他扁扁嘴，狠下心，重重地敲了下去，只听“吱呀！”一声响，破门应声而开，淡淡的尘埃随风吹来。
　　花云雀被灰尘呛到，大声咳嗽起来，本来担心会吵醒屋子里的怪人，可过了许久，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一丝人声。
　　两个小孩子惊恐万分地互相望了望，“怎么会没有人？”段小木不由退了一大步，“我们还是不要……不要进去的好！”声音微微颤抖。
　　“没有人在……难道他是鬼？”花云雀刚说完，自己也吓了好大一跳，“难道真的有鬼？嗯，好像我们每次遇到他，都是太阳都快落山的时候呢！”她越想越觉得害怕，“爹娘说过的，鬼怕太阳的！啊，他真的是鬼！”
　　“不要乱说！不一定是！”段小木嘴上虽然是那么说，一张恐惧的脸充分暴露他此刻的心情，他不得不点点头，“小雀儿，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小雀儿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要！不要！我才不走，我非要见到老伯不可！他答应要教我功夫的！”小女孩陡然间有了一股莫名的大力，独自一个人冲向破烂的小屋。
　　“小雀儿！”段小木刹那惊心动魄，身不由己地跟随她的身影，两个小孩子几乎在同时到达门口。
　　“砰！”的一声，破门被小雀儿重重地推开。
　　屋子的一切顿时一览无余，十尺见方的小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破烂的木床，上面的棉被倒叠得整整齐齐，在木床旁边有一张桌子，下面放着一个小柜子，旁边是一只三脚椅，此外再无他物。
　　“小雀儿，你慢点！”段小木着急地冲过来，眼前屋子里的光景，让他还是愣住了，在朦朦灰尘散去之后，他推测了一个结论：“怪伯伯大概是出去了。”
　　“怪伯伯家里很穷喔！”花云雀张大怜悯的水汪汪大眼，抿着嘴，忽然跳起来，“嗯，怎么办？他人又不在！不是明明说好三天后见面的嘛！”小女孩嘟起嘴，一脸的沮丧，“大人说话都不算的！我们怎么办？”
　　“小雀儿不要心急啦，说不定怪伯伯只是出去散不了，过会儿就回来。”段小木才说完，花云雀的一双眼盯着他看，“你自己说，可能吗？看看这些灰，像是离家不久的人住的吗？”
　　她失望地摇摇头，“我们被人给骗啦！他根本不住在这里。”
　　“我进去看看！”段小木不忍见小雀儿那么失望，决定继续进去寻找希望，他不等小雀儿回答，快步进了屋内。
　　段小木捏着鼻子，仔细查看小屋子四处的布置，目光忽然被一面墙吸引住，捏着鼻子的手缓缓放下，“小雀儿快来看！”
　　“什么什么什么——”花云雀以为他找到了什么宝贝，激动地进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什么嘛！一幅破破烂烂的画！”
　　“你再仔细看看。”段小木在画前久久不肯离去。
　　花云雀揉揉被灰尘蒙了的眼，本想立刻走开，但很好奇，凭什么一幅画可以让小木看那么久，“只看一眼啦！”不太情愿地把眼睛转回去。
　　只这一眼，花云雀顿时惊得低呼：“好漂亮的姐姐！”
　　无怪连两个小孩子都看呆，画中乃是一名女子，在似梦非梦的境界里，她一身白衣飘飘，弯月形的银色长鞭握在她的纤手上，闪闪发光。
　　画中人的眼眸里透着迷人的气息，似乎是有几分邪气、几分魅惑与几分的灵动机敏。
　　站远三步望去，似乎画中人随时会陡然现身于世，恍恍然，不似尘间人。
　　让两个小孩子既感叹于她的惊人之姿，又惊讶于作画之人的高超本事。
　　“真的好漂亮喔！”不知不觉地，几滴热泪滚落，花云雀伸手抹去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呢？看着这幅画，似乎有人在我的眼前哭泣……”
　　“所以才觉得奇怪，这幅画既然是在怪伯伯家里，说明他肯定认识画中的姐姐，也许……”段小木猜测着，“也许这是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悲伤故事……”
　　“啊！”小雀儿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瞪眼望着段小木，“小木，你说那串银铃会不会跟画中的姐姐有关系呢？”
　　“对啊！”段小木激动地点点头，“肯定有！不然，怪伯伯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要找回去？他一个伯伯了，自己又用不上。”
　　可惜，激动不过是短暂的瞬间，小雀儿叹叹气，“可是怪伯伯还是没有来，快午时了，再不回去，爹娘可要骂人！”
　　两个小孩子脑袋里浮现出爹娘生气时的可怕情形，一起再叹了口气。
　　当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破屋时，怪人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