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潮音曲》洛水真儿

2、二、独居怪人

　　这一次的奔跑几乎把他们的力气都用光。
　　最后的终点，是小岛的西面，一处冷清僻静的角落，通常没有人会来，所以小女孩看准了往这个方向跑。
　　在奔跑的过程中，虽然她落在后面，但没多久就追上了在前面气喘严重的小男孩，然后和他并肩一起跑，一边跑一边给他打气，“加油跑啊！否则坏人又要追上来！”
　　等他们停下无力的脚步后，小男孩摔倒在地，全身上下都是泥巴。
　　“哎呀！脏死了！小木，起来！”小女孩把两条鱼扔在地上，狠狠地摔了几下，两条鱼终于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了。
　　小男孩吃惊地看她的动作，“小雀儿，你那么辛苦把它们弄来，就是要摔死它们？”不能怪他那么惊奇，毕竟他原来以为是抓来吃的，现在两条鱼跟他一样被泥巴包裹，怎么都让人没有胃口。
　　“嘻——”小女孩冲他调皮地一笑，“是啊！就是为了摔死——真笨！怎么可能嘛！”说着，自己走到旁边去，捡起地上树枝，掏出怀中火石，烧了好大一堆火，然后从中选出细木枝，抓起一条鱼串上去，再把另外一条也串上。
　　小男孩看她做这些事，只有更茫然。
　　两条泥巴鱼在火上烤了许久，渐渐散发出诱人香气。小男孩咽下口水，眼睛触及鱼身上的泥巴，立刻没了胃口，叹叹气，“那么脏，再香也不能吃啊！”
　　“是吗？”小女孩冲他邪邪地一笑，继续烤她的鱼。
　　天色在时光流逝中昏暗，夕阳落在他们身后，红得如同眼前的火堆。
　　烤鱼的香气引诱着小男孩，他朝前坐了一步，看小女孩手上的鱼，“小雀儿，你说泥巴能吃吗？”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小女孩吃吃地笑起来，“呆子！我可不会吃泥巴！”
　　“哦！”小男孩失望到了极点，“真的不能吃，可是那么香……你为什么去烤它们弄出这种味道来？”
　　“存心让你难过。”小女孩的回答几乎让小男孩昏倒，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你又来跟我过不去！”
　　“喜欢啊！”小女孩点点头，微笑起来是那么天真活泼。
　　“又在胡说八道！”小男孩生气地转过头去，“哎呀呀，生气了呀？”小女孩提着两串泥巴烤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烤鱼的香味让小男孩口水直流。
　　“不能吃的东西，晃来晃去也没意思！”小男孩叹叹气，搞不清小女孩的心思。
　　只听“剥剥”声不断地响，小男孩好奇地转回脑袋去看，小女孩用手指抖开烤鱼上的泥巴，新鲜的鱼肉冒出来，小女孩狠狠地咬了一口，一副非常满足的模样让小男孩大为羡慕。
　　“原来可以这样吃！快给我！”小男孩急不可耐地要从小女孩手上抢一串来，小女孩动作敏捷地跳开几步，让他抓不到，嘻嘻笑着，“这种吃法是从叫化鸡里变来的，泥巴鱼啊！可好吃呢！小木笨笨，猜不出来哦！”
　　“给我！给我啊！”小男孩跑着步追小女孩，两人围着火堆追跑，突然，从旁伸来一只手，一把将小女孩手上的烤鱼抢了过去，“给我！”陌生的声音一响起，两小孩子顿时呆掉，愣愣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他是个看上去很落魄的中年人，年纪同他们爹娘差不多，但似乎更显得苍老，从他灰白的头发里可以读出不少沧桑的味道。
　　他就那么霸道地抢小孩子的东西，一副不知惭愧的形象，让小女孩大为愤怒，冲到他身前，仰起头，大声说：“嗨！这是我辛苦烤出来的！还给我！”
　　小男孩紧张地走到小女孩身边去，两个小孩子并肩瞪着他，希望他有些觉悟。
　　“我饿了好几天，小妹妹不能发发善心么？”他一个大人，却向小孩子求恳，让他们两个都是困惑不已。
　　小男孩推了小女孩一把，低声说：“小雀儿，他那么瘦，恐怕真的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呢！我们就给他吃算了，反正也不是买来的。”
　　“你说的简单！这可是我好辛苦弄来的，一句话就给了他，我不甘心嘛！”小女孩自然也会心软，但想到自己刚才的经历，还是颇为犹豫。
　　“这个给你，作为交换怎么样？”怪人从手上取下一串打造精致的银玲，他轻轻晃动时，银铃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小女孩双眼发光，“好漂亮！”一把从他手上抢过来，套在自己手腕上，不停地摇晃，听它发出来的声音，开心地又蹦又跳。
　　“唉，我的鱼是没有了……”小男孩看到小女孩得了银铃，可他既没吃到鱼，也没东西拿，自然十分不甘。但转念一想，自己没出过力气，所以得不到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立刻又心情转好，同小女孩一起研究起这串银铃来。
　　“小雀儿，你看它比较大，你带着不合适。”小男孩指出自己的发现。
　　“喔！我回去之后叫娘帮我弄弄就成！”小女孩点点头，很赞同小男孩的看法，他们再次抬起头，这怪人转眼居然不见了，只地上留有碎鱼骨。
　　小男孩举目朝四周望了望，大为惊异，“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他上哪里去？”
　　还是小女孩眼尖，指着暗处的一间破屋子，“他定是住在这里！不信的话，我们这就去看看！”
　　小男孩摇摇头，“还是不要，我们该回去了！否则，爹娘会担心！”
　　“就你乖！爹娘才不会担心我！”小女孩用手点了下小男孩的额头，一般高的两人，她做这个动作还比较吃力，看小男孩躲也不躲得让她点，不由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小男孩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女孩大笑了一阵，眼神很快暗淡下来，耸了耸肩，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小木，其实你比我幸福，有爹娘会来关心你，担心你。”
　　“小雀儿，不要这样……花叔叔和燕阿姨也是很好的人。他们对你一直很好，从来都没骂过你。不像我爹娘，天天要教训我。”小男孩像个小大人般，过去握住小女孩的双手，体贴地安慰她。
　　小女孩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他们天天吵架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来管我？其实有时候能听到爹娘的教训也很幸福，你呀！”她眼睛亮了亮，“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男孩眨着困惑双眼，“他们天天吵架？有什么好吵的？他们可是那么配的一对人儿啊！我们岛上谁不羡慕你爹娘？你爹聪明又俊朗，你娘美丽又活泼！”
　　“唉……”小女孩独自走到岸边，凝望着远处起伏的波涛，幽幽地说：“谁知道呢？娘总说我爹一直念念不忘一个阿姨，听说这个阿姨当年在中原很有名气，人既好看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人家不喜欢我爹，喜欢另外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好像是叫作什么琴歌？”
　　“琴歌？”小男孩感了兴趣。
　　“你也知道他？快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人？到底他哪里比我爹更了不起？”小女孩焦急地问他。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惊讶什么？”小女孩眼神中自然失落满满。
　　“琴歌，听上去像一个阿姨的名字，可不像是一个叔叔的！所以觉得很奇怪！”小男孩解释了自己的惊讶的理由，说着还在微笑。
　　“不要胡说！这个琴歌叔叔当年是很了不起的，连我娘提起他都很佩服！但我怎么问，他们呀，谁都不肯告诉我他究竟是谁。”小女孩才说完，小男孩又激动地有话要说，小女孩对他摆摆手，“小木，你要是没有意思的话说，就不要说！”
　　小男孩抗议起来，“当然是有才说！听我说完，这次肯定有点意思！”看他那么认真，小女孩也就不好意思反对，耐着性子，点点头，“你说吧。”
　　小男孩站了起来，神秘兮兮地摇头晃脑一番，仰起头望了望天，随后才缓缓道：“你娘肯定很喜欢琴歌叔叔吧！否则，她为什么要对他佩服得不得了？”
　　小女孩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木啊，这还要你来提醒？我当然知道！我爹喜欢一个漂亮阿姨，我娘很喜欢琴歌叔叔，但他们现在是我爹娘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互相喜欢呢？整天就是看彼此不顺眼，天天吵架，好烦人！我都不想回家，一回家看到他们，多半又是在吵架！”她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我很抱歉。”小男孩走到她身边，忽然一呆，“糟糕！这么晚了，我要回家去了。小雀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只是默默地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好。”
　　“胡说什么呢！天黑了可有多危险！”小男孩着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总说你爹娘不关心你，可你还记得上次你掉水里的事么？”
　　“嗯，怎么？”小女孩茫然望着他。
　　“那次你爹把你救上来之后，他们两个一起抱着你哭，你知道吗？小雀儿，哪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爹娘呢？虽然我爹娘经常教训我，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但是不一定非要经常教训人的爹娘就是好爹娘，你爹娘对你的关心，只是同我爹娘不一样。但他们同样也非常关心你！今天要是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他们又要追着我问，说不定还会来这里找你回去呢！你信不信，要不要我们试一次？”
　　小女孩捂起耳朵，小男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黯然独自离开，没走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小女孩跟上来了，她笑了起来，“没见过你话那么多过，小木！算是你对一次吧，我们一起回去！”
　　“嗯！”小男孩欢喜无限地点点头，两个小孩子一起手拉手，朝着家的方向快乐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