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盘山因有道 ...
-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容若
【初唐以来，每逢秋分拜月，合家团圆，这也是后世中秋佳节的雏形。
这一天长安城里张灯结彩，摆足了节庆的架势。好吃楼二楼，张风与安玉箸雅间小酌。
一壶清酒，几碟小菜，不胜逍遥。
忽而窗外袭来凉风徐徐，似有青烟袅袅入室而来。
“有劳了。”张风抬手。
自千万里外仙山而来的符鬼即刻将信函递上，“谨遵主上指示。”
一旁的安玉箸早已为静苍与张风如此的传稿方式见怪不怪。眼见张风一时呆愣，终于按耐不住，扑过来欲与张风一同阅信，“洒家要看要看，那王生他爹真是个怎么样的杀手头子？”
“呵呵。”张风抬头，笑缅如花，然而手里薄薄一纸书信瞬间被撕碎化作雪花飞舞。
“呀呀，”波斯猫炸毛，扑向纸片，一片一片的试图拼回原形。
专心致志的连张风告辞都没注意。
拼啊拼啊，终于在动员了玉龙子帮手之后，勉强还原信件原貌。
于是，一人一龙看着纸上短短八个字，无语凝噎。
“外出取材，暂停连载。”】
世事无绝对，所谓正反，所谓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我们一路同行，却因为归属地的不同，而最终走上殊途。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包括云天青的拜师成功，包括夙瑶修为瓶颈久突不破，包括玄霄功力突飞猛进而心境却远跟不上，包括云游归来的太清终于找回望舒剑的宿主。
包括琼华弟子中，始终没有韩北旷这个人。
琼华的一切都按照我印象中的发展而毫无变化。
这不正是我一直期望着的吗？
我从来没有后悔。
无论是夙汐12岁那年第一次手刃妖物，还是对好色白兔精的网开一面。
我一直认为随意就好，从来都是没什么原则，跟大势所趋一起混日子。
只要站在琼华金顶，看一场盛大的衰亡，关键时刻跑跑路什么的，就可以了。
从来没有特别期望过未来是怎样的，因为，它会一直按照既定的轨道铺就。
我从不操心。
但是，当我再一次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石的扳指，我第一次觉得，
【剧情这玩意，真他妈杀千刀。】
攥紧手，甚至感受得到第一次拿在手里时通过它带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彼时嬉笑怒骂，皆成往事。
明明比剧情还要杀千刀的人，就是我自己。
是我的犹豫不决，最终没有为扭转既定的悲剧付出任何努力。
但是我同时知道，琼华和韩北旷，始终难以相容。
抬头，看着碧空如洗，改变命运不是简单的动手牵线。需要牵连多少因果，才能一念之间天地巨变。我笑笑，也不知道韩北旷这货在哪吃便当。
掌门新收入室弟子，此消息一出，必然入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更何况，夙玉是掌门亲自带回来的，比之从太一仙径摸爬滚打上来的云天青不知道要高几个档次，虽说云天青这小二的资质也令太清真人及众长老赞口不绝。
但是，望舒的宿主，意义自然是不同的。
听从太清的指示，把比我还高一头的小师妹引见给玄霄、云天青之后，决定找夙莘聊天扯淡。
话说回来，自打那天被玄霄从角落里刨出来之后，对于我给出的“韩师兄六根不净，回家过日子”的理由完全接受，这货好像完全忘了他与韩师兄那点不了情，即刻投入到ＴＸ霄哥的革命生涯中。
那边厢，玄霄竟然任凭那小二天天缠着自己，每天同进同出的惊得我几乎眼珠子掉下来，一时间官配的光芒无比耀眼。
而这边厢，我只要一想起来韩北旷那货与云小二曾经般配的画面，就忍不住感叹世态炎凉，人心易变。
我趴在夙莘腿上听她献宝一样念着下山偷带回来的《龙女传》，殊不知该书作者正被她那念经一样干巴巴的声音搞得昏昏欲睡。
夙瑶女王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个景象。
于是板着脸说：“坐没坐相。”
夙莘当即咧嘴一笑“反正没有别人，我们师姐妹也好久没有聊天了”说着还拍拍我的脑袋。
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用头在她怀里蹭了蹭。
【吃你豆腐！】
冰山瑶视若罔闻，径直在桌前寻个椅子坐下“夙汐，你此番下山，剑术可有进境？”
饶了我吧，我以袖掩面，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此我要声明，很多人认为霄哥是冰山，然而比之瑶姐，他就是一火山，而且还是活火山。不要被他帅绝酷毙的形象蒙蔽，其实玄霄其人极易发火，而且动不动就爱拿大道理压人，所以平时我见着这位魔王都是绕道走的。
“怎么在看这种离经叛道的书。”看到夙莘手中的话本，夙瑶皱眉。
瑶姐，才是琼华第一冰山，绝对够冷！
“解语生的书，唯有《长门泪》尚可一看，其余全是胡言乱语。”
……其实，我宁可相信她是披着冰山皮的天然呆。
夙莘不以为意，随手将书一卷，“没想到大师姐喜欢看那种无聊的东西，成天怨啊，泪啊的……多没意思，相比之下还是这《龙女传》有趣些，上天入海，奇思妙想，倒也符合我们修仙所见所闻。”
“哼，都是些哗众取宠的东西，是非不分，妖类岂知仁义？”夙瑶轻哼一声，竟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八成新的《长门泪》，“倒是此书，道进人间真情，更胜于那妖书十倍。”
目光交汇之处，火花迸溅。
“悲悲戚戚，冗长繁杂！”夙莘鼻孔喷火。
“满纸胡话，肤浅浮夸！”夙瑶不动如山。
我双手捂脸无力呻吟，别互贬了……听得我肝疼。
却不成想，我的动作引来双方的注目。
“夙汐（师妹），你觉得呢。”
【我觉得其实你俩和云天青还有韩北旷都是穿过来的，我只是个打酱油的。】
一想到韩北旷，我不由得叹气，看向窗外。
山中无岁月，满树春华，不见秋碧。
“只是每个人喜好不同罢了，各有各的选择。”
两人一愣，没想到我如此认真的回答了她们。
“竟然没敷衍师姐我，”夙莘有些诧异“下山历练几个月倒是学会尊师敬长了。”
我眼角止不住的抽搐，拜托，你每次偷跑下去都是我和瑶女王帮你掩护的……你怎么忘恩负义啊。
“不过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夙瑶点头说道，“众口难调，作者之所以写了两本风格完全相悖的书，就是为了让买书的人各取所爱吧。”
夙莘仰天哈哈一笑“好比我比较灵力属水所以总看玄霄不顺眼一样嘛，”忽而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师姐，我见你上次那一剑威力非凡，可是我回去怎么练也练不好，有什么诀窍跟我说说啊～我学了下次看到玄霄那个死人脸也好炫耀一番~”
夙瑶看了她一眼，低头整理书签“你学不会的。”
“为什么啊？看起来也不复杂啊。”
“你认为，修炼一途什么是最重要的？”
“是灵力？是悟性？还是师傅说的浩然正气？”
“不是，都不是。”
夙莘抱头哀号“那是什么啊？”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路子，是你所选择的道，你修炼的初衷。”夙瑶依旧低着头，仿佛不
曾有什么困扰着她。
“重要的是，你不曾忘记你的本心。”
我的路？
这条路走了太久太顽固，被自己丢弃的东西已经将来时路堵塞，也不曾回头。
直到如今相望，才发现遍布的弃子已经遮挡我的视线。
来时的路，竟然已经看不清了。
告别了夙莘夙瑶，我一路恍惚的走回剑舞坪。
那一年我从昏沉中睁开双眼，自此开始前世的延续。
遭遇生死大劫，捡回一条命的我只想安然混过这平白得来的几十年，如果福缘不浅修得正果，则再混个几百年。
我孜孜不倦的扮演着夙汐，乖巧讨喜，遵从师门教诲，对妖类从不手软。
可是渐渐的我已经看不清自己，入戏太深终成魔。
倘若我不曾来到琼华，沉睡中醒来的不是太清新收的入室弟子，而是魔族精英，又该当如何？
有朝一日我是否会毫不留情的屠戮人类？
有人原则成仁，有人原则铁腕，我却始终随波逐流打酱油，从未树立信念和原则。
曾经一遍一遍说给自己听的“干一行爱一行”，又怎么遮盖得住如此浓艳的迷茫。
如今一身修为，御剑而行瞬息千里，比起曾经的自己，彼何碌碌我何能。
然而，却再难找到前世那样能够为之奋斗进取的理由。
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剑舞坪热闹非凡，我置身嘈杂却完全保持缄默。
盘山因有道，无道如何登得山巅。
求仙问道，不懂道，又如何求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盘山因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