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之夜有暗香来》听风入松

12、妖王

　　四界之中，各族皆有所依。
　　哪怕是新晋的花界，也从昔日东丘故地上建立起来。
　　唯有妖族不同。
　　妖族的出现源自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混沌之气随归墟平定之后，分为清浊，充盈的灵气在天地间空游无所依，四散依附。
　　受灵气所感者，遂为妖族。
　　是以，夜昙和玄商本打算去妖族看看热闹。
　　魑魅和帝江耷拉着黝黑的眉毛，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老大，妖族没有地盘。”
　　夜昙：……
　　玄商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所以你们各自为营，无人号令？”
　　魑魅老实巴交：“妖族自由散漫，鱼龙混杂，确实是一盘散沙。”
　　所谓聚沙成塔，玄商君心想，这样一股有作乱之能为的势力，若听之任之非良策也。
　　于是他看向夜昙。
　　夜昙显然也没打算就此作罢，她唇角微扬，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黄沙漫漫，几块孤零零的石头相依为命。
　　夜昙与玄商四处张望，仍不见妖族众人身影。
　　她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帝江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解释道：“老大，魑魅用的是妖族特有的传讯，您二位是听不见的。”
　　“那你来听一听，他们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饕餮抬起头，喃喃道：“来了。”
　　玄商不由戒备起来，而夜昙也感受到了沙子的轻微振幅。
　　自从知道自己是花灵之后，她便尝试着去开发自己身体的潜力。
　　果不其然。
　　这一刻，她立于皇天后土之中。
　　整个身躯与这四界间流动的气息隐隐呼应。
　　混沌两分，如同八卦阴阳，浊气下沉，清气上浮。
　　而她通过脚下的敦厚土地，感知到万物滋生。
　　无数清浊之气正以自己脚下这片土地为目标，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
　　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
　　不多时，空旷的荒漠已是人头攒动。

　　清浊掺杂的灵力围绕成一个圆，将夜昙等人包围在内。
　　如此大的阵仗，难免令人心里犯怵。
　　尤其是，有一部分妖毫不掩饰眸中赤红的欲望，口水都快打湿脚下的沙地。
　　夜昙深吸一口气，侧身问玄商君：“那些都是浊气修炼的妖？”
　　玄商君点点头，“害怕吗？”
　　浊花花灵可自由吸纳天地间浊气，体内充沛的浊气对于那些妖无异于极具诱惑力的美味。
　　“有你在，我怕什么。”夜昙挑眉，“更何况，本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帝江在妖族小有声望，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示意众妖安静。
　　这群没眼力见儿的蠢货，完全不知道自己觊觎的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诸位，劳烦你们从各处赶来，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夜昙含笑踩上最高的一块石头，“从今日起，妖族不再群龙无首，我将为妖族带来新的秩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石落幽潭，激起无数涟漪。
　　“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就是，我们妖族天性自由散漫。”
　　“我们来到此处是给魑魅大人一个面子，不是听你一个黄毛丫头胡言乱语！”
　　魑魅神色尴尬，正欲出声制止。
　　夜昙伸手拦住了他。
　　让他们说，先把情绪发泄出来，待会才能带着脑子听她陈述利害。

　　等到质疑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夜昙方才开口。
　　“我身边这三位，不知算不算你们妖族的强者？”
　　魑魅、饕餮、帝江三妖乖巧地站在夜昙身旁，眼观鼻鼻观心。
　　众妖交头接耳一番，默认了这个事实。
　　“如今他们皆臣服于我，你们若有人不服，尽可以上前来挑战。”
　　夜昙扫过四周，目光所触之处，皆垂首低眉。
　　“既然如此……”
　　夜昙顿了一下，提高了音量。
　　“从何处来，自可往何处去。但尔后众人不可侵扰其他种族，更不可有害人之心。各自修炼，各凭本事。”
　　一直沉默盯妻的玄商君适时发问：“倘若有人违背呢？”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夜昙心坎上了。

　　“我平生不好斗，也最怕手上沾血。”
　　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不过是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说的话却冰冷而残酷。
　　“我立志成为恶煞，可你居然比我更坏，甚至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下手，岂能容你？”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惊煞众人。
　　只见一双纤若无骨的素手轻轻触碰了饕餮的身形，他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就像一朵鲜活的毒花瞬间枯萎，连一缕气息都不曾留下。

　　魑魅和帝江离得比较近，他们清晰地看到饕餮的面容如何变得扭曲。
　　冷汗，流了下来。
　　他们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之前虽然胡闹，却并未做出十分伤天害理的事情。
　　后来，妖族上下无不拜服他们的新妖王。
　　善良者本就认可夜昙的决定，自然愿意维护；
　　残暴者亲眼目睹了饕餮之死，无不敬畏叹服。
　　不过这位新妖王似乎对权力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她婉拒了各种提议，既不需要建立妖族据点也不需要他们上贡，尴尬地地拒绝了数位妖族美男子请求陪侍身边的提议。

　　“现在我们有妖王了。”
　　“是。”
　　“可是我们以后的生活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小妖叹气，“妖王刚才说，若是我不犯人，人来犯我。她会为我们主持公道。你信吗？”
　　“你居然敢质疑大王？”
　　小妖忙摆摆手：“我不是，我哪敢。”
　　只是适才那些美男自荐枕席，大王她居然先看向那位寡言男子，表情还有点心虚。
　　小妖不禁忧心，自家大王怎么还需要看别人眼色行事？

　　夜昙打了个喷嚏，主动挽住玄商君的手臂，探着脑袋看他的表情。
　　她笑意盈盈：“生气了？”
　　少典有琴不答，脸上的表情说明一切。
　　那些妖族男子真是厚颜无耻，居然当着他的面对夜昙大献殷勤。
　　这是当他不存在吗？
　　难道他们看不出来，自己与夜昙形影不离、耳鬓厮磨，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最令他气恼的是，昙儿竟未马上拒绝，而是先看了一眼自己，这才嘻嘻哈哈婉拒那些家伙的“好意”。
　　忍一时越想越气，少典有琴心里堵得慌。
　　饶是如此，他依然刻意放慢了脚步，让夜昙能追上自己。

　　夜昙温声哄他：“我最后不是拒绝了嘛，别生气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
　　气出辣目体的少典有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夜昙，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牛。
　　“我的有琴哎，直接说多打击人自尊心，不得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夜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奈何某人现在很吃这一套。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遇到你之后，我眼里心里怎么会容得下别人呢？”
　　她眨眨眼睛，晃着臂弯同他十指相扣，亲昵而自然。
　　少典有琴：“这倒也是。”

　　四界皆知，玄商神君有了媳妇之后会吃醋闹别扭，但也贼好哄。
　　不过他好不容易占上风一次，不打算轻易放过拿捏夜昙的机会。
　　于是某人得寸进尺，期待地微微侧脸：“既然你眼里心里都是我，证明一下。”
　　傲娇的语气，期待的眼神。
　　夜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这算盘打得……还真是恃宠而骄。
　　可能怎么办呢？
　　她羞涩垂眸，猛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挽着他向前走去，声如蚊呐：“还生气吗？”
　　轻柔的吻像羽毛一般轻轻掠过，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可这样青涩的肌肤接触，却让少典有琴心里怦然乱跳，比之前那次缠绵热烈的亲吻更加令他激动。
　　或许是因为，那一次他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而这一次，他是她的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