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世界第一可爱》明如灼

5、第005章 抱一抱

　　闻锦薇是在吃晚饭的时间回来的，她还带回来了用来装狸花猫的小木盒。

　　小黄狗被送去了宠物医院，经过一番检查，除了扭伤和营养不良外没什么毛病，今天先留院观察，很快就能出院。

　　闻锦薇到家的时候，沈老爷子已经做好了晚饭。

　　大人们都在餐厅吃饭，俩小孩儿因为想看电视，所以在客厅单独开了个小饭桌。

　　江辞雪吃饭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闻卿也难得安静了下来，悄悄观察着弟弟的一举一动，自认为不动声色。

　　从最开始的逃跑，到后来回到别墅后又被狸花猫吓到，闻卿一直没机会仔细瞧瞧弟弟的模样，这下可看了个够。

　　等闻卿反应过来自己装米饭的碗已经空了时，他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扒拉米饭了，连一口菜都没吃。

　　弟弟真下饭啊。

　　闻卿想。

　　两个小朋友还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动画片，不远处的餐厅与客厅由一道屏风分隔开来，餐桌这边还能听到动画片的声音。

　　几个成年人的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闲聊起来，话题也不知怎么就绕回了江家的事情上。

　　陈满堂慢条斯理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知意姐就小雪这么个孩子，我和我妻子又没有孩子，正好可以把小雪接到身边照顾。”

　　“我们一家也没来得及为知意姐做点儿什么，现在就更不能让知意姐为孩子的事儿担心了。”陈满堂笑着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提到江知意时，陈满堂夫妻俩还是笑呵呵的模样，闻锦薇一家三口却不怎么能笑得出来。

　　江知意潜心搞研究，她的丈夫陆南风打拼多年，攒下了不菲的家底。

　　但夫妻俩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个需要更多关心与照顾的小孩儿，那些财产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还不知是福是祸。

　　江知意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感情，在几年前分别参加完了自己父母的葬礼后，她就跟父母与他们各自重组的新家彻底没了关系。

　　而她丈夫陆南风更是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的，连个能走亲戚的人都没有。

　　夫妻二人朋友多，真心朋友却没几个，不管是实验室里的同事，还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也没有谁关系亲密到可以把孩子托付给对方的程度。

　　不过江知意很喜欢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小姨一家，紧急联络人写的也是宁玉的名字，这是她认可的家人。

　　如今江知意出了事，宁玉也一直在照顾江辞雪，老人家现在都已经跟这孩子处得关系很好了。

　　江辞雪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小朋友。

　　虽然跟他沟通起来需要十足的耐心与细心，但只要被他划分到自己人的范围里，就会得到小孩儿信任与依赖，沟通也会方便起来。

　　但这些主要是后天形成的。

　　江辞雪从小体弱，还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江知意夫妻俩之前忙到没时间陪伴孩子，小孩儿就一直生活在疗养院，由保姆照顾。

　　疗养院里也会请到一些不那么靠谱的工作人员，面对老弱，有的无良保姆会采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逃避自己的工作，或为自己谋取私利。

　　因为遇到了这么不靠谱的保姆，导致江辞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生活在打压、贬低与责骂声中，让他极度封闭自己的内心。

　　后来江知意夫妻俩发现这个问题后，起诉了没有道德的保姆，也为孩子找到了专业的医生与老师做心理疏导。

　　夫妻俩也发现了自己不尽责的地方，开始安排手头的工作，准备腾出时间后就把孩子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但他们把孩子带回家没几天，一家三口就遭遇了意外事故，小孩儿被父母护着，并没有受什么伤，江知意夫妻俩却在事故中丧生。

　　宁玉也不知孩子都看到了什么，她只听说，江辞雪在最开始的时候对外界的声音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

　　在宁玉的悉心照料，以及医生与老师的教导下，江辞雪这才有了好转。

　　宁玉不放心留孩子自己一个人，她跟老伴儿和闺女商量过，想把江辞雪带回家。

　　可陈满堂夫妻俩就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这辈子总共就见过两三面的亲戚，突然就想起了二十来年都没尽过的家人情分，还说要把孩子带走，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闻锦薇刚来了一天，就已经从江辞雪的种种表现中看出他不喜欢这对儿舅舅舅妈。

　　下午第一次见面，就是闻卿扛着江辞雪跑回来的，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要真是陈满堂夫妻俩说的“带小雪出去玩”，俩孩子也不该是那样的反应。

　　可闻锦薇现在下不了判断，她也还在考虑到底能不能再养一个孩子的问题。

　　毕竟她工作很忙，平常闻卿都是姥姥姥爷在带，而小雪情况又特殊，是个需要更多关注的孩子。

　　这是一份很重的责任，不是脑袋一拍就能决定的事儿。

　　但如果就这么把江辞雪交给陈满堂夫妻俩，闻锦薇又不是很放心，所以她也没把话说太死，想趁这几天先好好观察一下。

　　吃过晚饭，几个大人起身收拾碗盘，就听一个屏风之隔的客厅里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闻锦薇立刻出去查看状况，还以为是俩孩子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可她一打眼就瞧见江辞雪还好端端在小板凳上坐着，两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十分乖巧。

　　而哭声的来源不是别的，正是不知怎么已经贴到电视上了的闻卿。

　　电视画面里，一只看上去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白兔躺在同伴怀中，奄奄一息，掉着眼泪跟小伙伴们做最后的告别。

　　电视机旁，闻卿抱着电视机的一角，哭得十分伤心：“雪精灵不要死啊呜呜呜……”

　　闻锦薇：“……”

　　宁玉两口子也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瞧见这一幕，不知是该夸自家孩子心地善良，还是该先去安慰一下哭成泪人的闻卿。

　　闻锦薇已经大步流星走过去，把闻卿拉到了不影响江辞雪看电视的地方，蹲下来揉了揉自家娃的头，好好安抚了一番。

　　闻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已经是当哥哥的人了，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会给弟弟做不好的榜样。

　　他擦了把脸，又吸了吸鼻子，已经从雪精灵要死了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闻卿生怕会被弟弟笑话，他抬头看去，却发现江辞雪正静静注视着自己这边。

　　然而等闻锦薇顺着闻卿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江辞雪又变回了刚才看电视的姿势，好像从来没有分心过。

　　好在动画片里的雪精灵并没有真的下线，从片尾的下集预告来看，小伙伴们找到了拯救他的办法，正准备开启新的副本。

　　闻锦薇陪着俩孩子看完了片尾曲，交代了一声好好玩儿就离开了。

　　动漫剧场结束，电视上播起了广告，闻卿又悄悄瞥向了旁边的弟弟，正好捕捉到了江辞雪匆匆扭过头去的一幕。

　　闻卿坐不住了，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就怕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干脆跑过去牵住了弟弟的手，叫了他的小名：“小雪。”

　　江辞雪抿了抿嘴，并没有回应。

　　可刚一握住江辞雪的手，闻卿就发现他的手好像在微微发颤。

　　闻卿蹲了下来，担忧地望着江辞雪，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辞雪看了看闻卿那双哭红了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江辞雪想问他，为什么他哭了却没有被大人数落，也没有因为大吵大闹被骂。

　　还未来得及见过更宽广的世界、见过更多样的人的小朋友，心里头觉得很奇怪，好像自己认知里的事物出现了偏差，这让他有些不安。

　　但是江辞雪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一直盯着这个让自己感到了疑惑的小男生。

　　闻卿见弟弟终于张了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让弟弟对自己吐露心声了，他十分坚定地表示：“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可以说出来吗？”江辞雪的声音又轻又细，忐忑不安地确认道。

　　“当然了！”闻卿跟弟弟打包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有什么难受的地方都可以讲出来的！”

　　末了，闻卿又像是大人哄孩子一般地加了句，“咱们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好不好？”

　　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回应他的是一颗颗扑簌簌往下掉的小珍珠。

　　好像是打开了某种闸门，江辞雪的眼泪流个不停，他抽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他说，“这里很难受。”

　　妈妈、爸爸、小咪，那些再也见不到的家人与伙伴，那些曾经成为他梦魇的责骂、讽刺、抱怨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让他很难过。

　　如果无人问津，如果不被提起，他还可以把那些委屈都压在心底。

　　可一旦有人把他的情绪小心捧起，那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很难受，很难受。”他重复着，“一直在难受。”

　　闻卿一怔，想问问到底是哪种难受法儿，就看到江辞雪又用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胸口偏左一些的地方。

　　“这里也很难受。”

　　哭成泪人儿的小朋友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哭的，还是因为很少开口，他的声音很小，又十分沙哑。

　　原来，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哭出来的，也是可以跟人说的。

　　不是每个人哭出来都会被人嫌弃，也不是每一次跟人说话都需要小心翼翼。

　　也会有人愿意轻声细语地哄哭了的小孩，耐心地听小孩讲他们为什么会哭，哪怕自己哭笑不得，也会安慰孩子，而不是一再地嘲笑或辱骂。

　　原来有些眼泪值得被小心捧在手里。

　　在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江辞雪突然就很难过。

　　好像过往所有难过的情绪都一股脑涌了上来，堵在胸口，导致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江辞雪突然觉得很冷，脸上却热热的，心脏也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他想着闻卿刚才说的话，把自己的感受吐露了出来。

　　“我现在也很害怕，心脏跳得很快，很难受。”

　　“像是要跳出来了。”

　　小朋友的声音委委屈屈，第一次体会到宣泄情绪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万年冻土迎来春天，冰河解冻，湍急水流汹涌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闻卿知道弟弟身体不好，他想了解江辞雪还有哪里难受，需不需要现在去看医生，连忙追问：“还有呢？”

　　“还有……”

　　江辞雪咬了咬下嘴唇，除了吸鼻子的声音，就没了别的动静。

　　闻卿没有催促，只是给弟弟擦了擦眼泪，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不够用了，又转身去拿了纸巾。

　　在看到面前的人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江辞雪像是怕人跑了一般拽住了闻卿的衣角。

　　他声音很轻地开了口：“还有……我……”。

　　“我很冷，又很热，很想要人、要人抱一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