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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恶女”无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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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朋友也分很多种。
有的人,拿朋友用来嘲笑;
有的人,拿朋友交换真心;
也有人,拿朋友拿来利用;
更甚者,拿朋友用来出卖!
所以,当有人说,你是他朋友时,千万要分清楚,你可能会属于他那种关系的朋友!
下午最后一节课,钟声早已经敲响,然而那个如同古董一样的心血管教授,依然在涛涛不绝地向大家传授他的经验。听说秦教授是他们附属医院心血管专科镇科甚至于是医院的镇院之宝,既然能做为镇宝之人,技术肯定是无可置疑的。可惜啊,教授的经验对于他们这些尚未走出校门,更未真正意义上接触过临床的学子来说,太过于深奥与枯燥乏味了。后几排的同学早已经是趴在桌面上昏昏欲睡神游九天了。毕竟是在老头子的眼皮底下,一心虽然也一样听不明白从教授嘴里喋喋不休飘出来的字眼,连成一句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只能强撑着上下眼皮,不让他们彼此轻松的在自己的意识中汇合。
说实在话,对于临床课,相对于那些国宝级的老教授、老专家,他们更喜欢的是那些既在一定经验,又不失风趣幽默的年轻主治医师甚至于住院医师。毕竟他们连职场菜鸟都还算不上,仅仅是一周三五节课接触临床皮毛的学生,连普通的心电图都还不会看,更不要说什么室性融合波和心室夺获、室性、房性早博、什么二联律三联律的了。偏偏老师和附院的领导们想法就是和学生们不大一样,派过来上课的,不是教授,也起码是副教授。并且那些教授、副教授基本上年纪都是四十几、五十多的年龄偏大的,态度严谨与他们二十来岁的年纪根本就想不到一块来。代沟,明明白白的代沟就摆在那里,思想、理念都不一样。不要说是偶尔来点轻松的话题,来提高大家的积极参与性,更别想说什么开些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来调节一下课堂气氛了。从开始上课到下课,没有半句是与专业无关的话题,怎么能提高大家的学习兴趣!还记得他们有一位《人体生理学》的老师,年纪不大,却特别的风趣幽默。他来上的第一堂课就提前给大家打预防针。
他说:我从今天开始,要给大家上的课,都是医学专业课,而我所要教的《人体生理学》,更是医学里枯燥乏味中的顶级。我不抱希望你们人人都对我所说的东西感兴趣,但我所讲的东西,与你们以后接触的临床,却是息息相关。如果说你们当中有谁,觉得我讲的内容太过于没意思,我允许你们在下边看小说、睡觉,但不允许你们在下边开小课堂。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讲的东西不如金庸的武侠小说那样天马行空吸引人,更不会有琼瑶阿姨笔下那样催人泪下,但却对大家以后工作有莫大的帮助。
偏偏允许学生上课看小说、睡觉的老师,却能把最乏味的《人体生理学》讲得最是津津有味、精彩绝伦,他的课,出勤率超过99%。是所有科目之最,在他们就读五年都没有被打破,只有二年级时政治理论课那个长得特别帅气,还喜欢把中内外、国际政治当成故事来讲的老师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
像那个《人体生理学》老师那样风趣幽默还有少许滑稽的老师,对于他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学生来说,最是合适不过。可惜的是,却仅仅在基础部的时候遇到过几个年轻的主治医师,虽然不及生理学老师那样有才情,口才了得,却也还勉强算是合他们的口味,可惜还是太少了。也不知道学校的领导是怎么想的,难道说让更高级的教授来授课,他们一毕业就能立马走马上任成为医学职场上的精英不成?
她们那时候电子通信还不发达,不要说他们学生,连老师不管是手机、电脑,连BB机都很少有人拥有。上课除了认真听课外,就只能睡觉、看小说或者是聊天了,聊天会影响旁边爱学习的同学,都是受到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那不听课剩下的就只能是看小说和睡觉了。
在一心几乎觉得自己也撑不住,想要放弃抵抗,让上下眼皮汇合的时候,老教授终于结束掉绵长的讲课,做了最后的总结。然后那双严肃的眼睛,透过挂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向同学们,郑重的宣布下课。老师的话音才一落,同学们即时极快速的从后门做鸟兽散。前几排的同学,则在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书包,等教授离开之后,才从前门离开。一心整理好书包,人还没有站起来,李格的书包丢了过来,然后人如旋风一般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转角处。
一心看着已经没了踪影的转角,有些留恋,亦有些伤感。李格自从与四班的谭钰走在一起,成了无话不好朋友之后,基本上就没自己什么事。除了需要帮忙打饭、占座位、背书包等这种事情李格会想起自己外,其他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完全的被排除在外。背着两个人的书包,慢慢腾腾地无精打采的离开了教室。好像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者说是回复以前没有朋友的生活,提前起床,提前到教室占坐位,而李格是雷打不动的要坐在前一二排的靠窗口边上。当然这样的坐位历来抢手,所以每天一心都要比别人更早到教室,只有这样她才能抢到李格心仪的位置。
李格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大大的眼睛,现代人欣赏的鹅蛋脸。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皮肤有些粗糙。不过皮肤的粗糙并不影响到她的容貌,因为她粗糙的皮肤只体现在手足还有被衣服遮挡的身体里。脸上皮肤却完全不受影响,算不上白皙,配上她的美貌却也可以算得上貌美如花的称号。如果说不看她伸出来如同鸡皮一样的双手,她无疑是她们班甚至是她们系特别美的女生之一。女生持美而骄,不只李格一个,李格也不是唯一的一个。并且她人活泼还表现出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爱运动,性格还开朗,更知道如何吸引异性,引起老师的注意(入学第二学校,年级主任就让她如愿做了副班长),班里许多男生都对她仰慕不已。暗生情愫的有之,明目张胆追求有之,偷偷让一心帮忙传递情书也有不少。而只要不是她特别反感的人,她就会充分发挥美女妩媚的天性,让别人对她欲罢不能,不管同性还是异性。就如同一心,从小到大对她都是死心塌地的跟从,就比如黄斌权,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只是利用他,却一如既往深情的爱着她。
李格是一心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那一年,完全没有意外的她们一家人再次被迫离开了家,离开父辈、祖辈们生生世世生活的故乡。从此以后之于他们一家人,尤其是对于年迈的祖父母来说,故乡不再是怀念,不再是叶落归根的地方,而是不敢提、也不能提的伤痛。一家人住进了养父母家里,虽然说有失落,但却也有收获。起码,从此以后,一家人是真正意义上在一起了。一大家子搬过来,他们几个小孩子读书当然也是在这一边。第一年,虽然说是中途搬过来,但因为父亲是教师,那些年乡镇教师仍是特别缺乏,所以父亲的工作很快就有了着落,而他们兄妹们也因父亲的关系,快速地在相应的年级办理了入学的手续。
只是传说好像长脚,他们一家人是离开了老家,但关于一心是“恶女”的传说却并没有因此消失。那些如影随形的传说,就象是长了一双隐形翅膀,轻轻松松就飞过千山万水,跟着他们来到这个汉人集居地。
第一次,被汉家父母领着的时候,传说没有到达,那是因为当时的一心是一个被年老无子的中年夫妇收养的孩子。在当时的农村,一个没有后代家庭,收养亲戚家的孩子,在那个年代是被允许且是被认可的(只要你不是买卖孩子)。
但是第二次却是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一大家子携老带小的到,来到这个一贫如洗的家。爱打听的人们,必然不会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很快,关于他们家的一切,就被好事之徒打听得一清二楚的。
传说在汉人聚居区,虽然没有乘风破浪之力,也没有像原来的地方那样对他们一家人明晃晃的排斥,但是大家看一心的目光明显是有异于其他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有大人的参与,一心来到新地方,却没有如愿以偿交上新的朋友。每天除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几乎没有小朋友与她玩。但一大家子的生活,仅仅靠父亲的微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没有弟弟那个无底洞的压力,但因年老却不得不背井离乡,祖父母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劳作能力也明显的下降。于是,生活的重担几乎全部压力在父母亲的身上。父亲的工作是老师,能在家里帮忙母亲打理田里及山上的农活非常有限,家里所有的农活就只能靠单薄的母亲一个人在支撑。懂事的哥哥与姐姐,既心疼母亲的辛苦,又不愿意让年幼的妹妹跟着他们在山上、田里摸爬。放学之后两个小小人儿主动去帮母亲打理农活,陪妹妹的时间肯定就没有了。于是,年幼的一心又恢复了以前的孤单与寂寞。
那一天下午放学,一心如以往那样,落寞的一个人边踢着路边的石子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女孩追上了她,并窜到她的面前对一心说:我不怕你。
习惯了孤独的孩子,突然间有人和自己说话,一心有些反应不过来,更是来不及消化她所说的不怕你是什么意思。只是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外的怔怔地、还有习惯使然的警地看着对面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
女孩看一心不说话,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怕你。
一心终于明白过来她说的怕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反感,但毕竟有人与愿意和自己说话,愿意搭理自己,总好过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人孤立久了之后,内心里对朋友、对玩伴有更为强烈的渴望,更何况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渴望朋友与伙伴的孩子,依然有些胆怯与不太相信,以为象以往那样,是来寻自己开心的无理之徒。只是,对拥有朋友的渴望里还是战胜了胆怯,一心还是决定大着胆子迎着对方的目光反问道:为什么?
女孩一脸得意的说:我爸爸说那都是谣传,根本没有的事。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感觉背负十年的包袱,在这一刻终于得到放下。十年,她背负着“恶女”“克死父母(养父母)、兄弟”这个罪名整整十年!除了家里人,这个女孩是第一个外人,告诉她,她是没有罪的第一个外人。得到理解,亦是沉重精神枷锁的解脱,一心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
女孩大大方方伸出手,帮一心擦掉脸上的泪,说:别哭,我叫李格,我们做朋友吧。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一心就有了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才知道,李格的父亲和一心的父亲一样,是学校里的老师。也许是父亲说过自己的处境,也许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开明、明事理的教育者。不管怎么样,他鼓励自己的孩子向流言、向传统挑战,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决定,是一个值得敬重的施教者。
也许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朋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有些大人还喜欢戏称,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友谊如同不经事的塑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脆弱。前一秒还一起玩得好好的,下一秒也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打起来、吵了起来。但是一心却不一样,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对于李格,这个人生意义上第一个朋友,她特别的珍惜。
十年了,整整十年,一个人独来独往、在精神世界的黑暗里独处了十年的孩子,现在终于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对自己说:你没有罪,我们做朋友吧。还有什么样的语言,能比这样的话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更有吸引力,更让人信服、更具有安慰性呢!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心终于不再孤单,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玩伴。她们一起放学,一起玩游戏,一起写作业,说属于她们那个年纪的悄悄话。当然也会因一点小事情发生争吵,更是会在转身之间又忘记了为什么事争吵,很快又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好朋友。那些时候的一心是开心、快乐的,是真正属于那个年龄孩子应该有的开心与快乐。
李格的父母都是镇上的人,就是对于农村人来说的城里人,父亲做教师,母亲在镇上的公俏社做服务员。李格是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和一心做朋友,但是做为城里人的骄傲,也让她养成了大小姐的脾气。凡事都争强好胜,喜欢别人围着她转,喜欢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一旦生气了,无论对谁,总是习惯说再不和别人做朋友。
只是不管李格对她如何,一心对李格却是一如既往的真诚、包容与忍让。
十来岁的孩子,彼此之间生气、闹矛盾是常有的事。但是,每一次都是李格生一心的气,不搭理一心。
而一心对李格的珍惜与包容,远远超出常人的想像,更是超出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有的大度与宽容。无论李格是怎么的生气,无论她做的事有多离谱,一心总是唯李格马首是瞻。并且不管李格做的事有多离谱、多荒谬,只要李格向她认错,她总是无条件地原谅、包容李格。有时候甚至于是不等李格来承认错误,她就会先行向李格投降。一心的无条件包容、谅解与大度,让李格对一心更加的得寸进尺,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而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