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少年时》绯红雨

3、第 3 章

　　李槐庭这人蔫儿坏。一直是四人团体中拿主意的那个，这回苏景玄被禁足在家，正是整治赵庆峰的好机会。

　　他这人也不讲究，赵庆峰敢拿那种药害苏景玄，他就以牙还牙，让赵庆峰吃个够。等人不行了，往醉花楼一扔，其他的他就管不着了。

　　最缺德的是他还让人去通知了赵庆峰的父亲来醉花楼。赵庆峰是独子，要传宗接代的，赵庆峰父亲气得要死，亲自把儿子带回去，紧接着就敲锣打鼓给他相亲。

　　不知道赵庆峰是怎么想的，反应这以后是彻底从白麓书院退学了。据说赵家把送给白麓书院的学田都要回去了。

　　苏景玄终于抄完《孟子》，绞尽脑汁做出两篇文章，并且写下了悔过保证书被放出来，继续上学。当他坐在学堂里，畅快的张开双臂，嗖的一下子蹦到于逢初背上，“大侄子，我终于回来了。”

　　于逢初往后一仰，甩开他，“去去，我正忙着呢。”

　　“忙什么？”苏景玄凑过去，见于逢初正在补作业，心中无趣。其下时间较早，学堂空位许多，陆陆续续有学子过来，见了苏景玄也都点头打招呼。

　　张田笑嘻嘻的凑过来，“好些日子没见苏少，少了许多趣味。”

　　苏景玄斜着眼，“合着我就是给你找趣味的？”

　　张田自知说话错，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哪能呢，我是说咱这个书院没了苏少就索然无味，毫无特色。没有你的指导，我们学习都不安心。”

　　“得了。”苏景玄笑着说，“别贫了。说说最近书院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还有，我的桌子怎么没人擦？”

　　张田心里想你那桌子可没人敢动，赶紧喊了一个人过来，“刘七童，来，给咱苏少桌子擦擦。”接着他殷勤的给苏景玄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听到赵庆峰那事儿。

　　苏景玄皱眉，张田很识趣的说了别的，说到鄞州新来的几个学子，提到了一人谢池。说这谢池最近狠狠出了风头，在山长组织的讲会上，他竟然上台了，而且赢了上元院的几个师兄。

　　上元院是白麓书院毕业班，一共不到三十人，个个都是已经过了乡试，来年就要入京参加会试的举子。

　　张田说着，又来了两个学子也在说，说这谢池一鸣惊人，刚来几天就在山长和各个班的教谕和夫子心中挂了号，都说三年后他们白麓书院又要出一个状元。

　　而且他们打听来的消息，这谢池是鄞州来的案首，十三岁参加县试、府试、院试，都得了第一，已经是个小三元了。还说这谢池长得也好，风神俊秀容辞过人。按照那书上容止篇描述就是肃肃如松下风，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

　　苏景玄听得更不耐烦，学渣对学霸一点好感都没有，再说他们这个初级班大部分人连秀才都不是。还提什么状元，那不是说笑话吗？

　　苏景玄连考了三次院试都没过，气得他老爹都想拿钱买功名了。今年开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考不上秀才，就让他去当烧火兵。

　　苏景玄在心里翻白眼，“行了，一群没出息的，人家厉害又不是你们厉害。”他手指敲着桌子，“换个话题。”

　　于逢初这个时候补完作业了，伸了个懒腰，朝苏景玄说道：“终于写完了。你不写？”

　　“我请假了。”苏景玄说的理直气壮，又没人告诉他什么作业，干嘛要写。张田想说什么，看着他们最厉害的刘夫子进来了，就闭嘴回到位子上。

　　刘夫子挨个检查作业，没做完的都打了板子，苏景玄也没例外，心里觉得委屈，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上学了。

　　他捂着手心瞪着刘夫子，刘夫子捋了捋胡须，“下课来勤思阁。”转身上了讲台，拿起了《尚书》并开始板书讲课。

　　勤思阁是各位夫子们办公的地方。苏景玄才进门就听到有关谢池的名字，说这回崔夫子讲经要带上他，苏景玄心思道这人还怪红火。

　　他跟着刘夫子来到其座位上，讨好道：“夫子，我最近很乖，这是我在家做的两篇小文，请夫子赏鉴。”

　　刘夫子看都没看一眼，“放桌子上。”然后在书架后一排找东西，拿了两本给他，“拿回去，好好研读，八月院试你再不过，书院可留不得你了。”

　　苏景玄巴不得不留在书院呢，但他不敢说，说了爹娘大哥大嫂都会扒了他的皮，月例恐怕一分也没。首富之子没了零花钱怎么去吃喝玩乐享受好日子做纨绔啊。

　　刘夫子让他离开，苏景玄眼尖的看到夫子泡的茶就是他爹那另一盒万两红茶。

　　嘿。苏景玄撇撇嘴出了勤思阁，走到了长廊，边随意坐下了。春日炽烈，长廊边上种满了紫藤花，攀着长廊，从镂空的屋顶垂下来，阳光细碎缠绕其中，斑驳而明亮。

　　苏景玄坐了一会儿，把刘夫子给的两本册子翻得哗哗作响。紫罗藤花瓣落在书页上，枝条洒下来，苏景玄手痒去掐藤萝花枝，手一松，书页散落下来。

　　苏景玄正不耐烦一页页捡起来，这时候来了一阵风将书页吹飞，吹飞了十几页。他突然一笑，手一扬，干脆将手中剩下的十几页也撒手，让风吹走，省得心烦。

　　眼看着书页被吹翻吹飞，散落到处都是，苏景玄心情好了起来，往前几步跳起来掐了几多藤萝花瓣，心血来潮把花咬在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的时候，看见花枝上有鸟屎。

　　苏景玄面色大变，赶紧呸呸吐着，还掐着自己的脖子，有些手忙脚乱的，锦衣绣佩作响，朱唇皓齿伴着垂眉落眼，颇有些滑稽姿态。

　　正焦灼欲呕间突然听到一声嗤笑，清晰讥诮还有满足之意。

　　苏景玄赶紧寻找那笑声，一转头没看见人影，便起身抬头晃了一圈，见一个人站在致知堂二楼看他。

　　那人身长玉立，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站立，拔瘦削瘦芝兰玉树般。

　　那人见苏景玄抬头怒视，又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苏景玄大怒，眉眼鲜亮充满怒意，手指着他，“有本事下来。”

　　阳光刺眼，苏景玄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睛想看清楚那人面貌，那人却突然转身进了致知堂不见了。

　　苏景玄二话没说转身要往致知堂赶去。敢笑话他，说不定看到他刚才那傻样了，得要他闭嘴。

　　“哎，同学，你书页散了。”有两三个学子从长廊外跳进来帮他捡书页，喊他站住。苏景玄脚步不停，回了一句“不是我的。”他要抓到那个小子，让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可是晃了一圈，致知堂并没有人，致知堂是平常宣讲或者上大课用的。近日刚修缮好，还有股空旷的木头香气，此刻静悄悄的一人也无。

　　苏景玄嗤笑道：“胆小鬼。”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回到教室，他赶紧漱口，又灌了一杯水。然后坐下又喊张田，“我在见贤路那里弄丢了两个册子，上面是刘夫子的墨宝，你给我找回来去。别说是我弄丢的。”

　　张田应了一声，就要去，苏景玄又道：“等上完了骑射课，再去吧。”正说着，于逢初和他们的书童来了，拿了他们俩惯用的束腰无领骑马服和马鞭及弓/弩箭筒，还有手套。于逢初喊他一起去校场，“走了。”

　　这是苏景玄为数不多能及格或者能得高分的课程了。他也满喜欢的，蹦着跳到于逢初背上，然后扒着他的肩膀，两人去了校场。

　　今天校场人多，一晃眼有五六十个少年在校场人，个个意气奋发，青春逼人，然而也吵闹的很，像五百只鸭子同时叽叽哇哇乱叫，有几个少年变声期，嗓音嘶哑难听。

　　孙冷就是其中一个，抓着张田问：“今天三个班一起上课？那边是谁谢池他们班的吗？”

　　“鄞州来的这批学子个子挺高的，都多大啊。”

　　“他们班人好少。哎，明经楼的一班也和我们一起哎。要是能打一场马球就好了。”

　　“徐教头来了，快站好。”张田扒开他的手，揉揉耳朵，说了这一句就赶紧离他远一点。公鸭嗓子听得他耳朵疼。

　　李槐庭和赵谦是明经楼的，那边是过了秀才的，过两年要参加举子考试的，课程和苏景玄他们不一样，但是一般的大课和副课等还是一齐上的。苏景玄对李槐庭眨眨眼，意思是等下他们一队进行操练。

　　骑射课上了两年了，现在玩新花样，今天估计是障碍赛或者打一场马球。不然不会让这么多人一起上课。几乎都三个班了。

　　李槐庭回了个手势，然后又指了指另一班只有十人的队伍。苏景玄看过去，旁边的张田和于逢初也看过去，张田道：“看到那个穿黑衣的高个子没有，那就是谢池。”

　　校场阳光炙热，那黑衣少年身材修长挺拔，五官端正，一副冷峻从容姿态。

　　苏景玄第一个念头，“长得挺顺眼的。”但视线往下看到那人的衣服时，神情就不太好了。这不是致知堂那发出嗤笑的人吗？这个衣服领子上绣的松柏是绿色的，黑配绿他记得清楚。

　　他牙根有些发痒了。好家伙，原来在这里，果然学霸，他讨厌是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景玄的目光太直白，那边谢池突然转过来，深幽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漠然而深邃，嘴角还缓缓勾起，似有讽意。

　　“人模狗样。”这是苏景玄第二个评价。

　　于逢酸也看到谢池的目光了，摸摸下巴，觉得他这冷峻不屑的姿态很讨厌。

　　“哦，这就是书上说的‘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吗？”他虽然对学霸敬谢不敏，但偶尔看不顺眼找个茬还是可以的。嘿嘿，不然怎么做白麓书院一霸。

　　两人对视一眼，都嘿嘿笑了。等下要是打马球就让他珠玉变瓦石。

　　可惜不打马球也不赛马，而是比赛射箭。而且三个班分开站，各有各的靶子和地盘。以班级为队，这下他们总不能脱靶去搞人家啊。

　　徐教头给同学讲了要领和规则，然后让三个助教看着，他自己离开了校场。他一离开，校场就乱起来。学子们自己练了一会儿，把箭筒的箭羽消耗完。

　　等助教和书童拾箭数靶评分的时候，玩得好的便围在一起，分成了几团，开始你推我攘的玩闹起来。

　　李槐庭赵谦于逢初苏景玄四人凑成一团，坏主意心痒痒的都活泛了，想玩点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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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肃肃如松下风，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