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之妻》蛮以

55、第五十五章

　　小仙岭的生活太过安逸，规律有序，每日都自在悠闲。

　　近日晋淮城中的生意只能靠妙予远远在外处理，好在岳管事得力，一来二去让人省心。

　　妙予时常与孟父闲聊，常常提起聂炎。从她口中听到某人不一样的一面，孟父似乎对他的印象有些许转变。

　　晴朗的天，室内寂静安然。轩窗透出的日光洒在层层纱幔间，山水画的壁障内，女子正坐在屏风后梳妆。

　　今日子呈抽空上山陪父亲，正巧在院外攀谈。妙予待在寝居，翠云在后替她梳理发髻。纤手缓缓拾起桌台上的木梳，一遍又一遍仔细打理。

　　鱼嘴铜炉中散发着丝丝甜香，翠云作为得力婢女，伺候起人来尤其细致。挑选适合主人的头饰，丝毫不敢怠慢。

　　妙予在梳妆打扮方面比较简单，她肤白娇靥，只着了身淡紫金丝月牙裙，发簪挽出堕马髻。未施脂粉，有种淡雅的俏丽美。

　　主仆二人闲时也会聊天，多是翠云在旁起头。她很会瞧事，也会挑话题聊。

　　收拾好衣着走出门外，抬眸就见子呈守在父亲身旁捶背，模样孝顺乖巧。几个侍女见状纷纷笑说小舅爷往后定然是位好夫君，做起事来仔细认真，特别会照顾人。

　　子呈面对此景，抓头红脸无言。到底是个小子，对于姑娘们的笑谈略显不好意思。

　　妙予看在眼中，拢住袖口悠悠走近。

　　整个院子里树荫笼罩，仆人各忙各的。吴大夫在廊外石道边烧草药，药引需要焚烧磨灰，小童蹲下打磨。翠云见状赶紧福礼，默默走过去帮忙。孟子呈接过侍女递来的参汤，亲自躬身喂到父亲口中。

　　孟父眼观儿女守候两侧，心底欣慰之至，气色也变得红润。正是温馨时刻，琉璃抱着一堆衣物从小石路走来。待到主人身前拘礼，把衣服搁置石台上。

　　那是孟父的衣服，重重一大叠，从里到外备了齐全。孟子呈腾出时间打量，不禁张口。

　　“咦，这不是姐夫新打的兽皮，这么快就给爹做成衣服送来啦？”

　　妙予垂首微柔声。

　　“嗯，先前传信说山上夜里凉，他记挂着，便让人早些赶工送来。”

　　孟子呈闻言小心察看父亲的反应，他不是不知道孟父对姐夫的排斥，左不过一家人，自然得帮忙说话。

　　思虑反复，殷勤劝。

　　“姐夫真是有心，对爹像亲生父亲一般。”

　　一本正经感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妙予听了这话，点点头。

　　“元烨父亲走得早，亲情方面多少缺失，也就格外看重这些。”

　　小子耸耸肩，立刻出声。

　　“我看也是，姐夫对爹真是不错，您说是吧，爹。”

　　下意识递话过去，哪知孟父阖目无声，仿佛没听见一般。

　　兴许提起旁的他还会搭上一两句，可说起那将军女婿，他硬是不吭声。

　　孟子呈无法，知道父亲的顾忌，搁下碗叹气。

　　“爹，您别总是想着从前了，也得看看眼下。儿女在侧，女婿又孝顺，您何苦顾念那些过往呢。”

　　话音落，周遭鸦雀无声。

　　翠云移步过来，眼看提到这些，示意几个侍女先退下。

　　孟远生虽然话不多，但也没糊涂。睁眼望着自家小儿子，看出他如今跟谁一条心，低声喃喃。

　　“阿呈，你成日在那军营里待着…为父还没问你，当真是要随大军征战天下吗？”

　　道出心中藏匿许久的疑问。

　　他实则也不想左右子女的前程，只是经历一些事，心境往往跟从前不同。这世道从军不能说好坏，但在父亲眼底到底是担心。

　　瘦瘦高高的小子一听，立马道。

　　“如今乱世当道，不从军怎能有保障。爹，您不知道先前逃难那一年，我和姐姐都是怎么过来的，说了您都不信。”

　　如此一说，姐弟俩自然感同身受，相视沉默，可孟父却支起身。

　　“为父经历不比你们少，可那军营…”

　　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子呈摆摆手。

　　“这您就别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儿子的事自己知道，还有姐姐的…您最好也别惦记了。”

　　他年纪不大，难免说话直了些，引来对方激动。

　　“你…你说什么，我是你们爹爹，我不惦记谁来惦记？”

　　意识到父亲的情绪，妙予伸手拉住他。

　　“阿呈，你少说些，别惹爹爹生气。”

　　夹在中间左右环顾，小子生生顿住，释然勾唇。

　　“罢了罢了，我去看看厨房有没帮忙的。过会儿给爹做几个新学的菜，嘿嘿，您先休息，我过阵再来。”

　　他挺会转移注意力，言语直却没心眼，看情势不好赶紧准备闪人。留下父女二人，没好继续下去。孟父一番心思未曾落到实处，怔住无言。

　　妙予耐着性子小声劝，兀自拿起勺羹给父亲喂汤，安抚他的情绪。经过一些日子周旋，她很会开导人，也能摸准父亲的脾性。

　　院子一时之间又陷入安静无声的状态，喂完一小碗汤，侍女又拿了些糕点来。是她早起亲自做的，孟父很喜欢，一连吃了好几个。

　　风吹开云层，日头渐盛。

　　桌上那叠衣服被仆人收走了，知道是谁打来的兽皮。孟老爷生生望了一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午时备了一桌好吃的，除了补品类就是阿呈爱吃的菜。得知他要上山，妙予早早就命人备了食材。小子依赖姐姐，本就是寻理由出来探亲。如今待得惬意，巴不得住几晚再走。

　　翠云在厨房帮忙，望着小娘子在桌台边忙碌，走近捧起一篮青菜拿到水边冲洗。

　　琉璃作为近身侍女，每日都要下山打探消息。她本就是暗卫出身，身手特别好。加之聂炎赠予那些暗卫，一起待在小仙岭受命保护夫人。方圆几里当真是苍蝇都飞不进，也多亏了他们来回奔波。

　　只是今日她回来得比较早，还没到饭点就上山了。一身束装径直入了大宅，手持佩剑，询问夫人去向，很快来到了厨房门口。

　　瞧妙予正在做饭，她不好上前打扰。摒了摒，招手唤来旁边的翠云，小声在她耳旁说了些话。

　　翠云眨眨眼听些，脸上神情忽明忽暗，一时惊讶，一时又很气恼。

　　察觉她们在门口耳语，妙予停下手中动作，悄然打量过来。翠云本还拍了拍琉璃，哪知回头就发现主子正望着她们。不及思索，忙抬步走回。

　　四目相对，翠云这姑娘最是藏不住事。眼神闪烁，憋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启唇。

　　“禀夫人，听琉璃来报，说城中出了点事。”

　　妙予抬眸，柔柔的语声。

　　“怎么了？”

　　丫头犹豫着半饷才道。

　　“是关于…将军。”

　　眸色直，她赶紧关切问。

　　“可是有什么麻烦？”

　　看出她的担忧，翠云摇摇头。

　　“不，不是，听闻是将军前几日出发去大营。途经百河，正巧遇见一姑娘掉入河中无人施救，便顺势救了她一把。”

　　如实描述，细品话里的意思，虽隐隐察觉端倪，仍旧顿住不解。

　　“这是好事，何以不可？”

　　翠云抿了抿唇。

　　“也没有，就是…那姑娘正是林夫人家的大小姐——林媛儿。将军那日虽未近身相救，只用马鞭缠住腰身将人拎起。可姑娘衣衫不整，落入将军眼中，林夫人为此大作文章，天天嚷着……”

　　“嚷着如何？”

　　她似乎品出些什么。

　　翠云一时不知当说不当说，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扭捏半天，仍旧老实复述。

　　“说将军瞧了他家姑娘的身子，指着要将军负责了！”

　　小娘子闻罢一滞，远没料到会有这出事。

　　只当女儿家名节尤其重要，被人看了身子必然是大事。可这事说不出哪里不对，却还暗暗透着深意。

　　以她对自家夫君的了解，事情自然没有传言那般离谱。拧眉思索，却听翠云继续。

　　“现在城中子民听闻此事，纷纷传扬说聂大将军这次只怕要双喜临门，夫人一位接着一位了。”

　　后面一句说得极小声，像是怕她会生气。

　　妙予无言，自是没到生气的地步。

　　只是那林夫人，早前心思不必说，如今逮着机会定然是要张扬。可事情为何这般凑巧，正好被将军所救，又正好被他所瞧。

　　她内心琢磨着，握住手帕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翠云似乎以为她真的动了气，忙想法子弥补。

　　“夫人，您别这样，如今怎么办好，要不咱们先回城一趟？”

　　屏息观察，小娘子却微摇头表示否定。

　　翠云一脸焦灼。

　　“那将军他…”

　　想说坐以待毙不是解决的法子，人言可畏，传下去对将军与夫人都不利。可当事者纹丝不动，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思。

　　妙予内心自然是相信聂炎，也多少能明白林夫人在打什么样的如意算盘。眼下琴夫人出远门做生意，她又在小仙岭伺候父亲，城中只有聂炎一人，想来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

　　她明白，也沉得住气。可一旁的翠云却越来越焦虑，刚试图再说点什么。门外的琉璃却突然折返，拱手报道。

　　“禀夫人，将军正带黑风队策马上山，如今距小仙岭不足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