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53、回味

　　新的一年，顾翊开始有了一个新的无意识动作。

　　他不时会用指腹轻点唇尖，眼神幽幽的，看起来像在回味着什么。

　　甄自练之前无意中瞥见过两回，每每都深感色气。

　　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刚跑完1500米体测，男生们大都坐在田径场中央草坪休整，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只有顾翊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男生修长的指尖触在唇上，目光如微醺般迷离。

　　近距离看着更加有伤风化，甄自练作为一个铁直男，都有点受不了了，他火速挪臀移到了魏喜多身旁。

　　顾翊散漫地坐在草坪上，压根没理会这些反应，他我行我素管了，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眼下顾翊比较烦的是颜楚的体测问题，他这徒弟果断拒绝了师傅在内场陪跑的提议，这着实让他感觉伤脑筋。

　　当然，顾翊并非是黏人得分开这么会都忍受不了，只是他合理预测，没有他在旁边陪同把控节奏，颜楚能否及格实在有点玄。
　　毕竟平心而论，她的运动能力，即使在情人眼里也只能出东施。

　　南宜的冬天均温不算太低，今日又凑巧是个晴天，天气条件很不错。

　　白侠客他们班这会正好也上体育课，可以自由活动后，他便从田径场外跑了进来。

　　因为女生们还没开跑，白侠客可以直接穿过跑道进内场草坪，路过跑道时，白侠客无意中看到颜楚。
　　少女面无表情地站在起跑线后，目光十分冷酷。

　　白侠客挤进甄自练和魏喜多中间后，推测着评价了一句：“见着没，我们颜姐那眼神，妥妥是要征服跑道啊！”

　　白侠客这话没有讽刺的意思，另外两人也附和地点点头。

　　之前虽然有不少同学旁观过顾翊带颜楚特训，但那毕竟是训练，大家都没看出颜楚的真实水准。

　　不一会，哨声响起，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同学冲出了起跑线。

　　随着时间流逝，距离渐渐拉开。

　　颜楚拖着两条最长的腿，和其他明显比她个子矮的女生落在了最后的方阵。

　　见状，白侠客煞有介事地实时点评：“颜姐的跑步战略应该是先养精蓄锐，然后在最后一圈加力爆发。”

　　魏喜多缓缓顿首：“看着像。”

　　他们都对颜楚寄予了厚望。

　　然而不料，再过了一会，跑在最前面的女生都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了，颜楚却还没能反超，她反而越来越慢，最后甚至自己组成了一支压轴队伍。

　　这真实水准水落石出，哥仨的脸色开始变得一言难尽。

　　再瞅两眼，魏喜多忍不住指着跑道问：“她，到底是怎么用那么长的腿跑出这种速度？”

　　甄自练无解，更怕言多语失给那谁听见惹来麻烦，他没出声。

　　白侠客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这大概，是另一种天赋异禀吧……”

　　其他人都沉默住了。

　　在白侠客他们夸夸其谈时，顾翊已经很有远见地提前走到了终点线附近。

　　顾翊在运动方面十项全能，体育老师很喜欢他，见他来了，体育老师便分派了一项任务。

　　“待会你来记录吧！”

　　顾翊乐于助人地拿起了记成绩的本子。

　　顾翊和体育老师站在终点，等待的间隙，他趁机搭话。

　　”那个，“顾翊拿笔指向了倒数第一，说，“是我一天天带出来的。”

　　体育老师经常要在田径场训练体育生，当然也见过顾翊和颜楚运动，但此刻听见他亲口承认，体育老师仿佛噎了一颗鸡蛋在喉咙里，哽得说不出话来。

　　顾翊抬手拍了拍男人健壮的肩膀，又意味深长地给他透露了一件颜楚的隐私：“实不相瞒，她其实是属龟的。龟的速度撑死了也就那样，您懂吧？”

　　“…………”

　　体育老师仿佛吞下了两颗鸡蛋。

　　颜楚累死累活的，哪里注意得到别人的评点，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她终于在全班的等待里到达了终点。

　　汤缘跑在前头，颜楚到时她已经差不多缓过劲来了，汤缘回头接应颜楚。

　　颜楚靠着她，半死不活地说：“可以帮我去问老师我及格了吗？”

　　少女气息微弱，讲得跟遗言似的，汤缘哪里敢不答应。

　　汤缘气沉丹田，随即朝体育老师大吼。

　　“老师，颜楚及格了吗？”

　　体育老师静了静，然后回：“多一秒。”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愣了一下，汤缘率先追问：“老师你这话有歧义啊，到底是超过及格时间一秒，还是别的意思？”

　　顾翊晃了下记录本，代替体育老师解释：“比及格线用时短一秒。”

　　那就是合格了。

　　白侠客马上带头鼓掌，还不忘吹捧幕后英雄：“如此争分夺秒，颜姐不愧是我翊哥带出来的！”

　　顾翊看着颜楚，目光有些难以名状，但颜楚没精力顾及其他，得知成绩后，她放下心来，便只想着回教室休息。

　　汤缘见同桌实在疲惫，她主动地扶着她回去。

　　体育考试在下午最后一节，黄良仁从教学楼出来准备去食堂吃晚饭，走出楼梯口冷不丁看见汤缘扶着个奄奄一息的颜楚，黄良仁忙走过去。

　　“怎么了？”他匆匆问。

　　汤缘说：“她刚体测跑800米，累坏了。”

　　“……”

　　跑不到一公里也能累得半死不活。
　　黄良仁不由露出了体育老师同款的吞鸡蛋表情。

　　汤缘假装没看见：“您要没啥事我先就带她回教室了，还有六层楼要爬呢，我们得省点力。”

　　黄良仁稍想，说：“这样吧，你带颜楚到三楼物理办公室，那里有按摩椅。我和你们一起上去。”

　　前进距离折半缩短，颜楚和汤缘都没有异议。

　　三个人一同去了物理办公室。

　　办公室这会没有其他老师，里面最醒目的就是一张摆在角落的崭新按摩椅。

　　汤缘扶着颜楚走进去，颜楚刚坐下道了声谢，黄良仁便娴熟地帮她选好了模式。

　　按摩椅力道适中，揉捏着缓释了一会，颜楚的状态渐渐恢复了。
　　她看向汤缘，有些歉意地说：“你去吃饭吧。”

　　黄良仁也道：“是啊，老师在这就行了，汤缘你赶紧去食堂，吃了回教室看书。”

　　见他们都这么说，汤缘便先走了，她离开后，颜楚又和班主任道了声谢：“老师，麻烦您了，我再坐几分钟就回去。”

　　“不用，你可以再多按一会，”黄良仁拿着遥控器问，“这个力度合适了吗？”

　　颜楚微微点头。

　　若非今天近距离目睹了她运动后的状态，黄良仁真没想到颜楚体育能力这么弱。

　　他忽然后知后觉对顾翊有了点敬意，之前黄良仁以为顾翊陪颜楚特训纯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他其实是主动承担起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看了会按摩椅上的“艰巨任务”，黄良仁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他先做了点铺垫，问：“这按摩椅还不错吧？”

　　她用过之后确实感觉身体明显舒缓，颜楚点点头。

　　黄良仁笑眯眯地：“这是英诚集团赞助给学校的，每个办公室都有一台。”

　　颜楚随意“嗯”了一声。

　　稍微寒暄了两句，黄良仁给她倒了杯水，就开始进入正题：“高三年级准备要开家长会了，你这学期表现得很优异，老师想让你的家长作为代表发言。”

　　颜楚没意见：“您做主，反正不要我发言就行。”

　　黄良仁接下来想说的话猛地被堵了回去。
　　喝了两口水，他试图劝导：“老师确实想让你也做个分享，其实能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分享经验，是一种很珍贵又光荣的体验呢。“

　　颜楚态度不变：”所以您应该把机会给其他懂得珍惜的人。“

　　言下之意，姐我看不上。

　　黄良仁迅速解读。

　　他脸色干干地看着颜楚，女生阖目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按摩椅里，淡定从容得像个老佛爷。

　　接触颜楚也有一段时间了，黄良仁感觉，若是她不乐意地事，其实软硬都对她无计可施。

　　所幸这讲话也不是非她不可，黄良仁清了清嗓子：”好吧，那你继续休息。“

　　说完，他便开始了备课。

　　室内空调暖气开得足，空气又不太流通，颜楚因为体力透支，不出多久便感觉昏昏欲睡，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完全睡着。

　　过了会，办公室虚掩的门忽然被推开，顾翊走了进来。

　　“您去吃饭吧，我来接班。”

　　黄良仁循声看去，见到来人，他眉头稍微皱了下。

　　“你怎么来了？”

　　“有人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顾翊自自然然地拎了张椅子到黄良仁桌边，然后从口袋拿出了一张折了几折的化学卷子。

　　“我在这学习，您可以安心地走了。”

　　说着，顾翊在第一道选择题写下“C”。

　　黄良仁从桌边拿了张物理卷子放到他手边，起身时又特意叮嘱。

　　“不许关办公室的门，你也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

　　顾翊站起来送他，把黄良仁送到门口时，他挨近说：“放心，以后我一定明媒正娶。”

　　黄良仁：“……”

　　颜楚恍惚中听见顾翊的声音，但她眼皮太重，颤了一会都睁不开。

　　忽然身前又沉了一点，像是有什么盖了上来。

　　“睡吧，我在这里。”

　　少年低低的嗓音切实落下，颜楚心定了，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翊坐在一旁，静默地看了一会她的睡颜，视线无意擦过她红红的嘴唇。

　　他目光定格，盯了两秒，顾翊控制不住地又想起颜楚在新年夜的恶作剧。

　　时至今日，那柔软的触感依旧清晰。

　　所以，她真的只是恶作剧吗？

　　明明有那么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与众不同。